第13章 离间
李东阳数着日子，守城快有一个月了，南宫子也打累了，攻不下来保安府，也不打算撤退，打算和保安府耗着了。西南风一起一股烤肉的糊味闻的人恶心，城头下的尸体被李东阳烧没了一批便又加了一批，周不疑当时让他收集火油，说城破的时候就放把火让南宫子最后连个空城都得不到。于是李东阳准备了足够把一座保安府烧没的火油，现在用来烧城下越堆越高的尸体正好。
正好要杀到南宫瑾，南宫子停止了进攻，李东阳信守承诺说最后杀南宫瑾就最后杀，南宫家的人杀没了，男女老少没一个辱没门风的，都是慷慨赴死。只留下这个南宫瑾，懵懵懂懂地站在城墙和李东阳一起看城下的南宋士卒退散。
其实杀南宫家人是周不疑下的令，但是最后杀南宫瑾却是郭孝先的主意，南宫子连续攻城一个月已是极限，再想让将军撵着士卒冲锋，必然反弹，而守城的大梁将士也到了强弩之末的边缘，这个时候拉出南宫瑾来，也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南宫子百般无奈还是下了一个台阶，他深知只要南宋士卒不惜代价再强攻半个月保安府可能就破了，但是南宋的监军队现在一天下来杀死的畏战不前的士卒数量已经快和战死保安府城下的士卒数不相上下了，军营里弥漫着明天大帅点谁上阵就是谁死的恐惧气氛，每晚都有逃兵。南宫子知道强攻保安府是没戏了，大梁士卒的骁勇善战让南宋士卒更加畏战。
可是本以为能睡个好觉的南宋士卒并没有想到南宫子刚退了一步，大梁铁骑便进了一步。这些天一直在和大梁的士卒作战，可惜是下了战马守在城头的大梁铁骑，没骑马的大梁铁骑总是让南宋那些没有亲自爬上城头见识过大梁铁骑步战威力的将士觉得有点遗憾。
结果今晚李东阳亲率两万大梁铁骑给南宋士卒把遗憾弥补上了，李东阳选择了南宋军阵最薄弱的东北方向突围，南宫子有意放开一面，围三放一，就是要让大梁军不存死守的心思。
李东阳刚和南宋的军阵接触，原本漆黑的军营突然灯火通明，马蹄声喊杀声从四周传来。若是在说书人的话本故事里此刻李东阳必是要喊一声，不好，中埋伏了。可是李东阳丝毫不为所动，他出城时就是要杀透敌军，选择东北方向只是因为大帅在东北，他觉得就算死也要死在距离大帅越来越近的路上。并不在乎有没有防备，北夏悍卒名声尤胜大梁铁骑的时候他都敢一万冲十万，如今有两万人还怕什么？
南宫子已然料到大梁军的得寸进尺。
也料到了大梁军突围的时间和方向。
甚至连大梁军不会因为中了埋伏便撤退都有了预料。
但是南宫子没有料到李东阳竟然真的凭借两万铁骑杀透了他的十万战阵，即使只有不到一万人突围出去，李东阳还是突围了。南宫子望着扬长而去的李东阳，不由得叹了一句“陆白麾下果真猛将如云。”
江凉海大部分时间都是文士的打扮，虽然李东阳总骂他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可是江凉海依然觉得自己身为土匪帮的二当家，不能真像李东阳那样还保留土匪的习气，不能丢了大帅的脸面不是。
不过真到了冲锋陷阵的时候，一身甲胄的江凉海还是恢复了猛将的本色，身先士卒地冲出了保安府，率两万铁骑夜袭西南方向的南宋军营。
这些时日南宫子已经摸清了保安府守军的情况，六七万人，只有两位成名的将军，猛将李东阳和更猛的江凉海。他料定李东阳会在攻城停止时突围，却没想到江凉海会随之出城。
就在西南方向十几万南宋士卒还在睡梦中时，马嘶鸣人哀嚎骤然响起，负责西南方向的南宋大将军姓顾，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
第一时间就试图整顿大军迎敌，结果只有嫡系部下临危不乱，迅速集结到顾将军所在的大帐周围，其他南宋士卒一听敌人袭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然后便往反方向仓惶逃命。
很多逃命的士卒甚至都不知道江凉海只是带着两万骑兵沿着南宋军营洒了一通箭雨便撤退回城了，只知道保命要紧，敌人都袭营了，搞不好监军队都能死没了不跑等什么？
南宫子收到西南方向遇袭的消息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虽然没料到江凉海敢出城，但是听到消息后，他知道江凉海不敢真的冲入南宋军阵。即使南宋士卒再贪生怕死，两万人试图冲杀十多万人，无论这十多万人战力弱到何等地步，只要手里拿着武器就能够让江凉海折损一半人手的。李东阳再悍勇还不是扔下了一万多具袍泽弟兄的尸体才换来的突围，江凉海如果也突围了，那么保安府今日可下，而失去屏障的江凉海和李东阳可能就真的逃不出中北平原了。
所以南宫子断定李东阳还是要杀个回马枪，南宋军营士卒人心惶惶，但是校尉以上的军官都心知肚明，一夜未眠，都在等着李东阳的回马枪。
————
韩普府退兵回魏国越走越慢，次子战死平威城，不但被屠了城还被周不疑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白发人送黑发人，韩普府只是叹了口气，韩家子孙死在战场也是死得其所，奈何死的地方不对，死在了城外。
无异于是对韩普府无功而返还伤亡了几万士卒雪上加霜，韩家这棵大树看来真被寻百羽一介布衣给扳倒了。每每想起魏王凉薄多疑的性子韩普府都恨不得去找陆白拼命，哪怕死在海山关城下，也好过回去看着韩家凋零。
屋漏偏逢连夜雨，士气低迷的四十余万魏国武卒还是被瘟疫击垮了，开始出现了逃兵和魏国大势已去的流言。韩普府更是没心思管制军队，爱跑就跑吧，他们这些人还能跑到哪里，身后是虎视眈眈的陆白，前面是阴晴不定的魏帝，侧面还有饿殍遍野的中北平原以及跟保安府较劲的南宫子。
逃能逃到哪里？
能逃韩普府会不逃么？
寻百羽两万轻骑去弹压十万流寇，余下十八万人就在豫州等着韩普府，魏帝的旨意丝毫不加掩饰，韩普府进入豫州便单骑返京，魏帝有机要面授。韩普府暗自呸了一口，如果不是怕自己半路反了以魏帝的性格恨不得直接就派御史过来将他摘盔卸甲然后押送回京。
“将军，擎阳都尉武许人求见。”有士卒在帐外禀报。
行军半日便扎营驻防的韩普府一方面是不想太快回到魏国，另一方面他更怕陆白偷袭，现在的四十余万大军都经不住大梁几万铁骑的冲锋。
“让他进来吧。”韩普府知道这个姓武的都尉，几年前投身军伍的，跟着寻百羽参加过灭吴的国战，捞了不少军功再加上家里有路子，一跃成为实权都尉，部下五千骑兵在魏国骑兵里也是排的上名次的。
“卑职武许人拜见大帅。”武许人披盔戴甲大步流星地迈进军帐，冲韩普府抱拳行礼。虽然韩普府只是副帅，但是寻百羽不在的情况下，还是叫大帅来的好。
韩普府苦笑了一下，这个副帅都当到头了，更别说什么大帅了，摆了摆手示意武许人站直身说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非要向我这个大帅禀报？”
“大帅，如此回国恐怕圣怒难平吧？”武许人没参军之前，也是读过一些书的，虽披盔戴甲言行举止仍是透着一股书生气。
“韩家三代为魏将，不能为陛下开疆辟土还损兵折将，愧对陛下啊，只求陛下龙体安康，至于韩家一时的得失和国家的兴衰相比不值一提。”
“难道大帅就不想将功补过，扭转乾坤么？”武许人凑前一步，眼神炯炯地盯着韩普府。
如果是以前一个都尉敢这么跟自己对视，韩普府早大发雷霆了，而此刻的韩普府已经不在乎上下尊卑了。
“这乾坤要如何扭转？”韩普府问道。
“大帅控甲四十万，虽然并非上下一心，但是以韩家三代人的经营恐怕嫡系不会少于三成吧？圣怒难平，不是因为大帅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即使没有大帅做事还有人能做。”说着武许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在韩普府的书案上，轻声说道“河北州旧提郡郡守是家兄武许地，寄过信来说寻百羽两万轻骑渡江已经和周不疑的十万流寇碰上了，想同大帅讨教一个应对的法子。”
韩普府伸手要去拿那封信，突然像被电了一下赶紧收回手，眼神凶狠地盯着武许人，咬着牙轻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末将擎阳都尉武许人，这个官职可是末将拼了命挣来的。”这座中军大帐内，韩普府这个大帅比武许人这个都尉还要紧张。
“吴国国都被破之后有一个姓武的老儒生想给他挣了军功的侄子在我部下求个职位，这个老儒生是你什么人？”韩普府想起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武家了，要是论起来这个武家也是依附在韩家这棵大树之下的家族之一。
“武家家奴而已。”武许人笑道。
(本章完)
正好要杀到南宫瑾，南宫子停止了进攻，李东阳信守承诺说最后杀南宫瑾就最后杀，南宫家的人杀没了，男女老少没一个辱没门风的，都是慷慨赴死。只留下这个南宫瑾，懵懵懂懂地站在城墙和李东阳一起看城下的南宋士卒退散。
其实杀南宫家人是周不疑下的令，但是最后杀南宫瑾却是郭孝先的主意，南宫子连续攻城一个月已是极限，再想让将军撵着士卒冲锋，必然反弹，而守城的大梁将士也到了强弩之末的边缘，这个时候拉出南宫瑾来，也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南宫子百般无奈还是下了一个台阶，他深知只要南宋士卒不惜代价再强攻半个月保安府可能就破了，但是南宋的监军队现在一天下来杀死的畏战不前的士卒数量已经快和战死保安府城下的士卒数不相上下了，军营里弥漫着明天大帅点谁上阵就是谁死的恐惧气氛，每晚都有逃兵。南宫子知道强攻保安府是没戏了，大梁士卒的骁勇善战让南宋士卒更加畏战。
可是本以为能睡个好觉的南宋士卒并没有想到南宫子刚退了一步，大梁铁骑便进了一步。这些天一直在和大梁的士卒作战，可惜是下了战马守在城头的大梁铁骑，没骑马的大梁铁骑总是让南宋那些没有亲自爬上城头见识过大梁铁骑步战威力的将士觉得有点遗憾。
结果今晚李东阳亲率两万大梁铁骑给南宋士卒把遗憾弥补上了，李东阳选择了南宋军阵最薄弱的东北方向突围，南宫子有意放开一面，围三放一，就是要让大梁军不存死守的心思。
李东阳刚和南宋的军阵接触，原本漆黑的军营突然灯火通明，马蹄声喊杀声从四周传来。若是在说书人的话本故事里此刻李东阳必是要喊一声，不好，中埋伏了。可是李东阳丝毫不为所动，他出城时就是要杀透敌军，选择东北方向只是因为大帅在东北，他觉得就算死也要死在距离大帅越来越近的路上。并不在乎有没有防备，北夏悍卒名声尤胜大梁铁骑的时候他都敢一万冲十万，如今有两万人还怕什么？
南宫子已然料到大梁军的得寸进尺。
也料到了大梁军突围的时间和方向。
甚至连大梁军不会因为中了埋伏便撤退都有了预料。
但是南宫子没有料到李东阳竟然真的凭借两万铁骑杀透了他的十万战阵，即使只有不到一万人突围出去，李东阳还是突围了。南宫子望着扬长而去的李东阳，不由得叹了一句“陆白麾下果真猛将如云。”
江凉海大部分时间都是文士的打扮，虽然李东阳总骂他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可是江凉海依然觉得自己身为土匪帮的二当家，不能真像李东阳那样还保留土匪的习气，不能丢了大帅的脸面不是。
不过真到了冲锋陷阵的时候，一身甲胄的江凉海还是恢复了猛将的本色，身先士卒地冲出了保安府，率两万铁骑夜袭西南方向的南宋军营。
这些时日南宫子已经摸清了保安府守军的情况，六七万人，只有两位成名的将军，猛将李东阳和更猛的江凉海。他料定李东阳会在攻城停止时突围，却没想到江凉海会随之出城。
就在西南方向十几万南宋士卒还在睡梦中时，马嘶鸣人哀嚎骤然响起，负责西南方向的南宋大将军姓顾，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
第一时间就试图整顿大军迎敌，结果只有嫡系部下临危不乱，迅速集结到顾将军所在的大帐周围，其他南宋士卒一听敌人袭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然后便往反方向仓惶逃命。
很多逃命的士卒甚至都不知道江凉海只是带着两万骑兵沿着南宋军营洒了一通箭雨便撤退回城了，只知道保命要紧，敌人都袭营了，搞不好监军队都能死没了不跑等什么？
南宫子收到西南方向遇袭的消息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虽然没料到江凉海敢出城，但是听到消息后，他知道江凉海不敢真的冲入南宋军阵。即使南宋士卒再贪生怕死，两万人试图冲杀十多万人，无论这十多万人战力弱到何等地步，只要手里拿着武器就能够让江凉海折损一半人手的。李东阳再悍勇还不是扔下了一万多具袍泽弟兄的尸体才换来的突围，江凉海如果也突围了，那么保安府今日可下，而失去屏障的江凉海和李东阳可能就真的逃不出中北平原了。
所以南宫子断定李东阳还是要杀个回马枪，南宋军营士卒人心惶惶，但是校尉以上的军官都心知肚明，一夜未眠，都在等着李东阳的回马枪。
————
韩普府退兵回魏国越走越慢，次子战死平威城，不但被屠了城还被周不疑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白发人送黑发人，韩普府只是叹了口气，韩家子孙死在战场也是死得其所，奈何死的地方不对，死在了城外。
无异于是对韩普府无功而返还伤亡了几万士卒雪上加霜，韩家这棵大树看来真被寻百羽一介布衣给扳倒了。每每想起魏王凉薄多疑的性子韩普府都恨不得去找陆白拼命，哪怕死在海山关城下，也好过回去看着韩家凋零。
屋漏偏逢连夜雨，士气低迷的四十余万魏国武卒还是被瘟疫击垮了，开始出现了逃兵和魏国大势已去的流言。韩普府更是没心思管制军队，爱跑就跑吧，他们这些人还能跑到哪里，身后是虎视眈眈的陆白，前面是阴晴不定的魏帝，侧面还有饿殍遍野的中北平原以及跟保安府较劲的南宫子。
逃能逃到哪里？
能逃韩普府会不逃么？
寻百羽两万轻骑去弹压十万流寇，余下十八万人就在豫州等着韩普府，魏帝的旨意丝毫不加掩饰，韩普府进入豫州便单骑返京，魏帝有机要面授。韩普府暗自呸了一口，如果不是怕自己半路反了以魏帝的性格恨不得直接就派御史过来将他摘盔卸甲然后押送回京。
“将军，擎阳都尉武许人求见。”有士卒在帐外禀报。
行军半日便扎营驻防的韩普府一方面是不想太快回到魏国，另一方面他更怕陆白偷袭，现在的四十余万大军都经不住大梁几万铁骑的冲锋。
“让他进来吧。”韩普府知道这个姓武的都尉，几年前投身军伍的，跟着寻百羽参加过灭吴的国战，捞了不少军功再加上家里有路子，一跃成为实权都尉，部下五千骑兵在魏国骑兵里也是排的上名次的。
“卑职武许人拜见大帅。”武许人披盔戴甲大步流星地迈进军帐，冲韩普府抱拳行礼。虽然韩普府只是副帅，但是寻百羽不在的情况下，还是叫大帅来的好。
韩普府苦笑了一下，这个副帅都当到头了，更别说什么大帅了，摆了摆手示意武许人站直身说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非要向我这个大帅禀报？”
“大帅，如此回国恐怕圣怒难平吧？”武许人没参军之前，也是读过一些书的，虽披盔戴甲言行举止仍是透着一股书生气。
“韩家三代为魏将，不能为陛下开疆辟土还损兵折将，愧对陛下啊，只求陛下龙体安康，至于韩家一时的得失和国家的兴衰相比不值一提。”
“难道大帅就不想将功补过，扭转乾坤么？”武许人凑前一步，眼神炯炯地盯着韩普府。
如果是以前一个都尉敢这么跟自己对视，韩普府早大发雷霆了，而此刻的韩普府已经不在乎上下尊卑了。
“这乾坤要如何扭转？”韩普府问道。
“大帅控甲四十万，虽然并非上下一心，但是以韩家三代人的经营恐怕嫡系不会少于三成吧？圣怒难平，不是因为大帅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即使没有大帅做事还有人能做。”说着武许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在韩普府的书案上，轻声说道“河北州旧提郡郡守是家兄武许地，寄过信来说寻百羽两万轻骑渡江已经和周不疑的十万流寇碰上了，想同大帅讨教一个应对的法子。”
韩普府伸手要去拿那封信，突然像被电了一下赶紧收回手，眼神凶狠地盯着武许人，咬着牙轻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末将擎阳都尉武许人，这个官职可是末将拼了命挣来的。”这座中军大帐内，韩普府这个大帅比武许人这个都尉还要紧张。
“吴国国都被破之后有一个姓武的老儒生想给他挣了军功的侄子在我部下求个职位，这个老儒生是你什么人？”韩普府想起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武家了，要是论起来这个武家也是依附在韩家这棵大树之下的家族之一。
“武家家奴而已。”武许人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