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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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与女房东的孽缘

一个月后,小牛没有了工作。

确切的说,他已经厌倦了那一份工作。每天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在车间里忙碌,油腻的衣服,手与心情,还有无尽的铁在面对冰冷的锈迹。这是多么不像当初所描画的生活,他就下了这个决心。

每一天,小牛站在窗前,看着路上许多的人们匆匆忙忙地往老板的工厂里去,满身劳苦,他心里觉得有一种解脱。好像他要结束这种折磨人的生活,一定有什么意外的结果出现,他的生命便不烦腻孤寂。

小瓶盖去乡下,阿五去另外一座城市谋生。小牛还是呆在这个城市,只不过换了一个出租屋。他有点想起筷子哥,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真的就出现了很多的意外了。小牛银行卡上的数字,不断的变短,再到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点,那串诡异的阿拉伯数字就要离开他了。接着,烟灰缸、冰箱,还有整个房间都是空空的。楼下的卖东西的老头子,从进他的超市那刻起,他就用他那势利的小眼睛看着小牛,不耐烦地等他拿出皱巴巴的小钱。还有,那女房东把小牛堵在门口,恶狠狠地说:

“他妈的,你再不交房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吃力地挽起的衣袖,肥肉被挤住了。指着人来人往的街上,没有了往日的一点人性的眼神。

“抱歉,抱歉……”

小牛的脸上一阵阵发红,心里却想:有本事你变成男人啊!

“抱歉顶个屁用。”

她的眼睛却贼贼地盯着小牛。

他赶紧跑开了。

今天,小牛想让时间变得特别。不想和周围的人们交集到一处,走向相反的方向。他上了车,找到最后一排坐下。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不需要刻意去制造微笑和难堪。任由表情如何暴露,都不用担心自己成了四周弄做的笑谈。他一直到终点才肯下车。来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车牌,陌生的小吃店……甚至,他也是陌生的自己。

其实,应该说是新鲜的。

倒是那些坐在街头闲聊的人,把时光拉得很长,半个钟头的功夫,一杯淡茶才喝去大半。又来了一批谈论人生与理想的顾客,老板忙得乐呵呵的。摆地摊的人,一边整理摊上的货物,一边瞄着路旁的行人。希望遇见下一个客人的光顾,却又羡慕小吃店的生意红火。喇叭的刺耳声音充斥这个空荡的下午,车与人都是疲于赶路,唯有无法走动的高楼长久挡住光照。

小牛不再去想是与非,只是夜幕一片片落下,那烦腻和孤寂又如影子伴随着。他想起筷子哥,想起小肉。

“喂,我失业啦!”

“亲,没事的,我会养你的。”

“呵呵,那我多没有面子啊!”

“你说,我听着。”

小牛哗啦啦地说了半个小时,好像把他的全身心都掏空了。他觉得有点舒服了,心想,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说完了吗?”

“说完了。”

“活该……”

她咯咯地笑起来,就挂了电话。小牛一下子傻眼了,只听见那嘟嘟地响声。

小牛没有去处,只好回到出租屋里。

夜里小牛的房门细细地响,他以为听错了。待那声音像拍打的响动时,他过来开门,看见一个头伸出来。原来是女房东,她也不等小牛的邀请,侧身就走进来。她怀里抱了一大包东西,全都是吃和喝的。满脸的笑容,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你什么进来了?”

“这是我的屋子。”

“有什么事?”

“拿点东西过来给你吃。你看,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草莓,刚从锅里炖好的猪蹄。喏,你最喜欢的三花酒。你每一次喝完酒,酒瓶都是乱丢。被我捡到了,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带有乡愁的白酒。”

小牛也不客气,抓起猪蹄就啃起来。好久没有大口的吃肉了,那种感觉就像掉进奶酪罐里的老鼠,不幸之中万幸紧紧鼓动着心窝。闷声的喝了一大口三花酒,舒服多了。他的手发抖起来,落魄的味道一下从心底升起,泪水哇哇的从心里流到眼角。记得那年小主姐去偷村里的木瓜,那是挂在树上已经成熟的木瓜 ,金黄金黄的,诱人的香味。她拿一根竹竿狠狠地捅,几个木瓜无情的落在傻乎乎的小主姐头上,起了几个肉包。她抱起第一个木瓜的时候,那只看门的狗已经从睡梦中醒过了,它看到它的院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少女,便狂吠起来。小主姐又抱了一个木瓜,虽然她已经害怕得发抖,但是她仍是抱起第三个。她拔腿就跑,那狗在小主姐逃跑后,它血液里原始的猎杀天性被无意中唤醒,死死地追着小主姐,小主姐本来就怕狗。在逃跑中她跌进山谷里,满头都是血,手里还死死抱着那三个瓜。那是准备拿来做晚餐的木瓜,小牛在小主姐的尸体旁整整哭了一个下午,最后他发抖地吃完了那三个瓜。

“姐,你还好吗?”

“姐在这,你好好吃。”

女房东把塑料袋里的食物全部拿开,让小牛知道还有,慢慢吃吧。小牛大口喝了一口酒,突然发疯似的把所有的食物丢开,发起神经来。一遍遍的喊,为什么老天爷要夺走他的小主姐,他那善良的傻乎乎的小主姐;为什么老天爷不把他也带走,让他独自在世上忍受那种孤寂的折磨。女房东跑过来,死死的抱住小牛,希望他平静下来。两个人就在那里折腾了好久,小牛累了,瘫在地上,女房东用手帮他擦去脸上委屈的泪水。她的手温柔的,像风吹过发梢。他希望眼前的是小肉在安慰她的心伤,他捧住女房东的脸,尽情地吻起来。两个人互相撕裂对方的衣服,互相嘴对嘴的吻起来,明灭的火已经燃烧,在打滚着,在疯狂着。

“我们会被世人唾弃的。”

“出门在外,没有女人在身边的男人就是鳏夫!”

“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

“我们彼此无法拒绝,而且彼此需要,又何必在乎世人的闲语。”

女房东依偎在小牛的怀里,红着脸,像一个少女一样。小牛整理着她散乱的秀发,抚摸着她温暖的胸口。

“你叫啥名?”

“小花。”

“是乡下那些拔了萝卜还带土的名字吗?”

“是,艳花。”

“你男人什么死的?”

“我男人是出来混的那种,他弄得很多钱,也得罪了很多人。在一个有夜光的晚上,他在酒楼里喝完酒后就独自开车回家。在他下车要进家门的时候,突然跑出几个拿刀的家伙,把他架在车边,一刀一刀的把他捅死了。我以前老咒他早点死,但是他死时,我多么想他能再活一次,和我过着不用担心受怕的日子。我多么希望他能走进家门,来看我最后一眼再走也好……那晚白色的月光,被染成了血色的花絮,一片片落在地上。”

“你可以再嫁。”

“没那么简单。”

也许是看过太多的阴暗,小花依旧独自一个人带着她的女儿晴雪,在走着她们两个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