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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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今夜哪里有妖怪【八】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还未进到倚梦轩中,便听里面陶淮芳轻佻地声音传来:“诶,冷八端,你方才为什么要追出去?你不追出去也是可以的嘛,你抢了小花生的风头你知道吗?”

“……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呀,不然别人以为我在唱独角戏,很尴尬很白痴的对不对?你同我说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我保证守口如瓶,谁也不告诉……”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缓了一刻,只听得八端冷冰冰地说了声:“滚!”

“…………。”

上官华棽嘻嘻一笑,走了进去。只见陶淮芳还穿着那身大红色的喜服,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面前放了一盘冰镇的紫晶葡萄,他正捻着一粒葡萄,慢悠悠地撕去葡萄皮。他的动作缠绵轻柔,仿佛在拨女子的衣裳一般。

见上官华棽进门,他哈哈一笑,将葡萄扔进口中,朝她招手:“快过来,尝尝看这新鲜的无籽葡萄,味道不错的。”

上官华棽只觉他此时衣衫不整,偏举手投足又带着一股艳丽的风情,委实**得紧。八端早已换回了那身黑衣,神色寡淡地坐在不远处吃饭,转眼一碗冒尖的饭便被她吃下肚。上官华棽不敢将目光落在胡尘阑身上,她走到八端跟前并腿跪坐下来。一旁的婢女见状,早已端着食物上前。

“多谢!”她温和答谢,又朝着胡尘阑微微一笑,道:“胡……胡尘阑快来吃饭,你得好生补一补。”

因着方才的插曲,此时她心底对胡尘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一开口想唤他,却顿觉心下烧的慌,一时不晓得到底是如初始那般唤他一句书生,还是玩笑一般唤他一声徒弟,想了片刻,只好结结巴巴的喊了他的名字。

胡尘阑双目一亮,颠颠儿地奔了过去,欢乐地道:“花生,你待我真好。”

上官华棽正在喝汤,闻言一口汤尽数喷出。她咳咳几声,讪讪一笑:“呵呵……呵呵……吃饭,吃饭。”

胡尘阑憨憨一笑,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她碗中:“多吃些,多吃些。”

“嗯。”上官华棽乖巧听话,将鸡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陶淮芳似是厌倦了手中的葡萄,他指尖微微一弹,葡萄便砸到胡尘阑头上。他嗳哟一声,神色戚戚地看着陶淮芳:“师叔,古人云‘浪费可耻’,师叔莫要调皮了。”

陶淮芳“嘁”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胡尘阑朝上官华棽那边挨了挨,挺直胸膛正色道:“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吃饭。”说着,便专心吃饭。

上官华棽本想同大家讨论一下苏清旃之事,闻言,也只好低头加快速度吃饭。

饭后,众人洗漱妥当已是深夜。

月色皎洁,夜虫鸣叫,偶尔有几声夜枭啼鸣从远处山谷中传出。几人懒洋洋地瘫在走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胡尘阑一双眼亮若星辰,直愣愣地盯着上官华棽。

上官华棽闭眼装死到底,心中默念清心咒。

胡尘阑低笑一声,轻声道:“师叔,这城内之事还望不吝告知。”

陶淮芳方才喝了很多酒,他打了个酒嗝,闷闷的嗓音从斗笠下方传来:“有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码。纠缠了百年也不觉累的慌,”他一叹,喃喃道:“古人哟,真是一种矫情到死的生物。”

上官华棽睁眼,只瞪着眼睛望着天空的明月。

陶淮芳又笑:“呶,老子居然也陪着你们矫情了一把。”

接收到陶淮芳心底的无奈,八端眨眨眼睛,和人类呆的久了,她还是学不会人类那种多愁善感的情绪。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八端偏头看向走廊的尽头。苏幼安在夜色中显现出身影,他走到四人身旁,席地坐下。他神色有些疲惫,眼角眉梢依然带着温和的浅笑:“叨扰了,各位!”

“呶,有什么话就快说!”陶淮芳不屑他这种寒暄的手法。

苏幼安笑:“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上官华棽“蹭”地一下从地上做起,双眼亮晶晶:“什么忙?”

苏幼安抬头望着苍穹,眼中深邃:“杀了我!”

上官华棽一怔,纳闷:“为什么?”

他轻笑一声,陷入回忆之中,神色变得惆怅又带几分欣喜:“我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上官华棽眨眼,等着下。

苏幼安沉默良久,一声悲凉长叹:“我三十岁那年,为了攀登燕子峰,不幸从悬崖跌落殒命。”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是清旃救了我,那时她才这么一丁点,还没有我的肩膀高。”他拿手在空中比划,漆黑的眸子熠熠发亮:“小小的人儿,总是喜欢老气横秋的与人讲话。说什么“我救了你,按照青城习俗,你必须嫁给我”。”他学着她那时的表情,一脸严肃的道。而后表情一软,垂下眼道:“后来,我得知我身处青城。天晓得,我当时是如何激动。上天垂怜,我竟寻到了我念念不忘的青城。那时我欣喜万分,日日在城内四处浏览,想记下我所见到的一切,让天下之人都看一看传说中的青城。可是,清旃告诉我,我穷其一生,也回不去了!”

他苦笑一声,慢吞吞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上官华棽眨眨眼睛,只觉心中酸涩,为了他那一句彷徨无助的“再也回不去了”!她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扶苏公子写的《山川异志》可是被后人争抢拜读的传奇著作,没想到,我们如此有幸,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胡尘阑也连忙起身,对苏幼安行了一个大礼,斯有礼道:“先生在上,请受小生一拜。先生可能不知,小生便是拜读了先生的书才有行走天下的决心。”

苏幼安闲闲一笑:“我并没有伤心,相反我感谢上苍。”他神色柔和缱绻:“感谢上苍让我今生与她相遇!”

远处遥遥传来一阵缠绵悱恻的琴音,苏幼安闭目倾听,修长白皙的手指随着琴音无声拨动。待琴音消散,他才睁开眼,眸中带着落寞:“青城之人被下了诅咒,长生不老,永世孤寂。我却是不属于这里的外乡人,我……早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终老,最后化作一捧黄沙。”

他淡淡一笑,眸光变得深邃牵绊:“听说过女娲补天么?”

“哧”安静良久的陶淮芳嗤笑一声,懒洋洋接了一句:“混沌之地传说便是在世界的支柱不周山的天陷之处。”

苏幼安勾唇一笑,从袖中掏出一粒五彩发光的石头递给上官华棽,神色平静无波:“杀了我,将我的魂魄同五彩石融成一只箭,破了青城的诅咒!”

上官华棽呆呆地看着他,许久之后,他将五彩石放进她的手中,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角楼,那里住着他欢喜的人。他笑意温和,眸光依依不舍地望着那里。良久之后,他唇角流下一缕鲜血,偏头看着上官华棽:“多谢!”

语毕,他含笑倒地。

上官华棽呆呆地看着石头,呐呐道:“他死了!”

胡尘阑神色一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人生死相许。”他蹲在苏幼安尸体前,认真叩了一首:“前辈,你放心,我们定会完成你的遗愿。”

上官华棽看着苏幼安的尸体,她忽然觉得她懂了了什么,可细细一想确实什么也抓不住。她抓抓头发,看着手中的五彩石呐呐道:“怎么办?”

陶淮芳将遮在脸上的竹编斗笠拿开,轻叹一声:“给我吧。”

上官华棽连忙狗腿地将五彩石双手奉上,陶淮芳轻轻一笑,看着她柔声道:“如此良辰美景,小花生莫不如同师叔拜堂成亲吧。”

“不要!”她急急开口,话落,身子却是一僵,若是以前师叔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定然会万分欣喜的。她低下头,搅着衣袖不说话。

胡尘阑忽然说道:“师叔,前辈的遗体还在这搁着,莫要说些煞风景的话。”

上官华棽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她暗自想到,多谢了书生这一番话。

陶淮芳哼声一笑:“我们只管离开,有人早早的便等着呢。”说罢,他长袖一佛,懒洋洋地往大厅中行去。

上官华棽吃了一惊,师叔今日讲话怎的阴阳怪气的。还来不及多想,便听胡尘阑的声音幽幽想起:“既然相恋何必互伤。”

正疑惑间,便觉有人站在走廊尽头却不肯出现。她凝目望去,在黑暗中对上一双平静却又冰冷入骨的眼。只闻耳边轻叹一声,胡尘阑伸手将她拉住,声音带着一丝暖意:“走吧。”话落,便拉着她转身入了门内。

待人走尽之后,黑暗深处的人才一步一步缓缓朝苏幼安的遗体走了过去。苏清旃面无血色,看着他毫无生机的身影,心中一恸,生生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咽下。她垂眸,他终究没有许诺永远跟她在一起。

她还记得,她曾经对他说的话。

“既然你注定是要嫁给我做夫的,我便依了你这外乡人的规矩,予你姓苏便是。”

“你记着,从今往后我巫马清旃便改名叫做苏清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