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韦帅望之大隐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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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切磋琢磨

143,切磋琢磨

康慨拿来灯火时,韦帅望正在嚎叫,而且声音已经嘶哑。

康慨听到那种受伤的困兽般的声音,不禁愣了一下,推开门,韦帅望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康慨忙把灯火熄灭,结果韦帅望再次惨叫:“点灯!把灯点亮!”

康慨点灯,内心惊骇,可是也微微有点明白了:“帅望!”

帅望慢慢放下手,试探着睁开眼睛,良久,才放松双肩:“行了,我没事了。”

康慨道:“我只是出去拿灯,不是真的要……”

帅望慢慢地浮现一个虚弱的微笑:“啊,我知道。”

康慨问:“你怕黑?”

帅望挣扎了一会儿:“我怕黑暗里的幻觉。”

康慨沉默一会儿:“我会把送饭的窗口开着,帅望,如果你想,可以随时让卫兵叫我。”

帅望垂下眼睛:“我尽量不给你填麻烦。”

康慨握住他手:“你要尽量保护你自己。”

帅望慢慢地握住康慨的手,然后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好的。”

韦帅望的哀叫声,越来越少,苦苦挽留探监的人再呆一会儿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渐渐,有时桑成去敲门,却只听到韦帅望一声“没事,我很好。”就沉默了。

头几天,韦帅望会扔出一把剑来:“换剑。”剑尖磨损,剑柄染血。然后,再没有了。

桑成去探望时,总能听到呼呼的风声,韦帅望说的:“别烦我,正忙着。”他有点惊了。

桑成看看康慨:“康叔叔,你今天同韦帅望说话了吗?”

康慨看着帐本,淡淡地:“没有。”

桑成问:“昨天呢?”

康慨抬起头,想了想:“嗯,昨天,他说,菜太淡,还有,要刚打上来的凉井水。”

桑成惊恐地:“前天呢?”

康慨瞪着桑成:“不是你在陪他吗?”

面面相觑的两个人,目光渐渐惊骇,桑成缓缓道:“上一次他同我聊天,是五天前,而且他当时在吃饭,说的也是菜不好吃,吃完他就练剑去了。”

康慨呆呆地看着桑成,糟糕!

他站起来:“我去看看。”

至少最近五天,没有人同韦帅望说过话,韦帅望没说过任何话,昨天韦帅望说菜淡,给我凉点的井水,小家伙的语气很平淡,好象心不在焉,是的,他心不在焉。因为他对康慨说话的口气同对所有下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韦帅望无礼惯了,康慨没有在意。

康慨推开门,风声,喉头一痛,冰冷。

他呆住,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恐怖。

当他的眼睛习惯幽暗的光,他看到一支剑抵在他喉咙上,还有目瞪口呆的韦帅望。

他的喉咙痛。

韦帅望收剑,扑过来抓住他,惊恐:“你没事吧?”

康慨慢慢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整只手都粘湿,康慨看看韦帅望,惊骇地:“我没事。”

韦帅望松手,退开,然后康慨脸上“啪”地挨了记耳光,韦帅望怒吼:“你他妈的闯进来干什么?”声音怪异嘶哑。

康慨瞪着韦帅望:“帅望……”

韦帅望怒吼:“滚出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康慨惊道:“帅望!”

韦帅望一把将他推出房间:“滚!”

康慨震惊地,呆呆地站在门口,血从他脖子上的伤口里不断地流趟下来,而韦帅望已经再一次仗剑起舞,好象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康慨终于伸手压住伤口,转身而去。

去找韦行。

韦行正在指点韩笑:“力量,韩笑,注意力量。”

看到康慨,一愣,再看一眼,转过身:“怎么回事?”

康慨急切地:“大人,帅望不对劲!”

韦行看看他“帅望伤的你?”

康慨道:“误伤。”

韦行“唔”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韩笑身上,看起来已经放了心,不打算再继续讨论下去。

康慨急道:“我怎么伤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韦帅望的反应很奇怪。”

韦行回头再次看看他:“他怎么了?”

康慨顿了一下:“他让我滚。”

韦行看着他的脸:“他打你耳光了。”

康慨垂下眼睛:“是。”

韦行沉默一会儿:“他不是有意的,等他出来,恢复一段时间,会向你道歉的。”

康慨瞪着韦行:“恢复?”

韦行淡淡地:“被单独隔离,时间久了,都会比较冷漠爆燥,很正常。”

康慨瞪着韦行:“都会?很正常?”

恐怖地:“大人……”

韦行看着操场上,很正确但不精彩的韩笑:“对,很正常,如果我师父觉得有人不够用功,又觉得那个人很有潜力的话,就会这样,而且,通常都有效。”韩笑也需要,可是我不敢。

康慨继续恐怖地:“通常?”

韦行沉默,对,除了有人自杀,有人疯了之外,通常都有效。

康慨结结巴巴地:“大人,你的意思是,你明知道你的孩子,会,会……你还是,你……”

韦行沉默,啊是,他知道,一开始会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或者被人剥夺了一切,然后希望抛弃整个世界,然后痛苦然后仇恨,然后愤怒,然后发现一切都没有用,无助地无奈地,开始变得冷漠,然后弃绝一切杂念开始专心入境。

痛苦,当然痛苦。

聊天多轻松容易啊。闲呆着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一辈子就那么过去了,多简单容易啊。

宝剑是顽铁敲出来的。

容易的东西都不是精品。

康慨摇摇头:“你!你残忍!”

康慨离开,走两步又回头:“他能恢复吗?所有人都恢复了吗?他能完全恢复成原来那样吗?”

韦行转过头看着康慨,认真地思考康慨的问题,他应该能,不是所有人能都,没有人在经过这样的痛苦之后,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人过了一年,同一年前完全一样。

康慨看到韦行不确定的目光,他痛恨得眼睛都要喷血:“你残忍!”

原来,人能够习惯孤寂到那个程度。

原来,人可以没朋友,没伙伴,没人说话,没阳光,没风雨,弃绝一切感受,只沉浸在一件事里。

象着了魔一样。

不停地练剑,一开始是被逼,后来成了习惯,再后来根本不愿停下来,不知道停下来可以做什么,停下来只有无尽的孤寂与痛苦。

渐渐,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不停地练剑,实践他的理论,渐渐,他从单纯的重复的日子里体验到安宁与狂喜,他不再想出去,不再想说话,不介意有没有光亮,他心里眼里只有剑与气。

多年沉积下来的领悟,象破堤而出的洪水,刹那间汹涌成河。

韦帅望是峰头浪尖上御水而行的那个人,所过之处,沟壑自成。

这种可以感受到的成长与强大,让韦帅望狂喜,让韦帅望沉迷,他完全忘了外面的世界,忘了一切纷扰,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忽然出现一个澄明的世界,原来执着于一件事,可以开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