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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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冷妍的才气,宋博其实是无话可说的,但冷妍的口碑,却叫她的才气在宋博眼里成了一团雾气,遮挡着他的视线,让他视野模糊,并且呼吸不畅,却又总是挥之不去。

冷妍是他的下属,他是冷妍的上司,可冷妍对他不冷不热,一直刻意保持着一种距离,这让他在冷妍面前,有点找不着位置。无论是作为领导,还是作为同事,抑或是作为男人和女人,她都让他找不到合适的定位。而且宋博还能感觉到,冷妍身上隐含着一种攻击力,这种攻击力并不张扬,咋一看,甚至还是一种柔软,让人丝毫也不会提防,但那却是一种刚性十足的力量,让人不由得产生紧张。

宋博想到了一个词,排斥。

这个词有点刺激人,他不太甘心这么认定,但一见到冷妍,这个词就会跑到他的脑子里。这个词是冷妍带给他的。

宋博记得有一次,樊进仁、王伦几个人正在他办公室神侃,冷妍推门进来,一看见他们,就皱着眉头说他们乌烟瘴气。当时他们几个手里都擎着烟,满屋子都是烟气,冷妍说的没什么错,可是不知怎么的,宋博就感觉冷妍是话里有话。乌烟瘴气?恐怕不只是说屋子里乌烟瘴气,是说我们几个人的吧?想说沆瀣一气的吧。

看见冷妍进来,樊进仁显得很兴奋,嘻嘻哈哈说了句,来来来,欢迎美女加入,我们就缺你呢。可冷妍脸上嬉笑着,口气却硬生生地来了句:“最好别拉我入伙,本侠一来,你们就等着被乱箭穿心吧。”樊进仁不知趣,依然嘻嘻哈哈地接话,说我们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侠,就喜欢被女侠乱箭穿心。

冷妍根本就没正眼看樊进仁,对着宋博,说支部下午有民主生活会,最好别请假。冷妍和宋博是一个支部的,冷妍是支部书记。冷妍说完就走了。

宋博看出来了,冷妍进门几分钟,屋里几个男人都来了些精神,可随着冷妍转身出门,屋里几个男人的眼神,忽然就都懈怠了。宋博却没什么心情,因为他从冷妍身上捕捉到的信息,一点也振奋不了一个男人的精神,因为冷妍嘴上嘻哈着,可嘴角和眼眸间,却流露着不屑,还有一丝警惕,真好像一个随时准备拔剑的女侠。

这就是冷妍。

想起冷妍那张总是一副不卑不亢神情的脸,宋博浑身的不舒服,不舒服冷妍身上带着的那个劲,那股子不屑和警惕。想着想着,宋博就问樊进仁,冷妍最近在干什么?

“啊?你惦记上她了?那块又臭又硬的肉?”看宋博心情不错,樊进仁说话有点放肆。

“你他妈的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感觉到樊进仁的放肆,宋博有点没好气。樊进仁看宋博真急了,就赶紧收起一副嬉皮脸,煞有其事地说:“那女人?你可别招她。”

“招什么招?我招她?我这是搞不清她到底是谁的人,看整天把她能的。”

“谁的人?倒是听说了不少,据说了不少,还真不确定,看她整天和人称兄道弟,也没见和谁关系特别铁。我看这女人不简单,别看外边热热乎乎,跟人嬉笑怒骂的,其实心里一块冰,典型的内冷,谁都看不上,玩的是单打独斗。”樊进仁很自以为是,笃定地说。

“不能小看这种人,这种人要是发了力,那就是一个顶俩。”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博往后仰了仰脸,转了转身下的转椅,语气里明显流露着遗憾和可惜。

“你想跟她玩统一战线?你这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听出了宋博的意思,樊进仁有点犯糊涂,不知道宋博的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以他的判断,冷妍和魏晓东是一路人,或者有可能和王伦一个鼻孔出气,还有可能和杨清阳穿一条裤子,就是和宋博不是一个路数,和她套近乎?樊进仁觉得宋博相当不靠谱,基本属于非分之想。

可是,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樊进仁的判断,当然,多少也超出了宋博的预料。

工会发通知,要组织一场扑克牌比赛。

报社最有群众基础的一项活动,就是扑克牌了,几乎是自上而下,从社长、副总编辑到司机、保安,都被那五十四张牌给一网打尽。一到午休时间,大家的吃饭速度极快,饭后就急急奔赴各个战场,有的是固定搭档,有的是临时拉郎配,如果哪张桌子六缺一,喊谁,谁却见死不救,说他千古罪人的都有。要有急事找值班编辑,你就直接上牌桌上找。

玩的是最常见最简单的升级,三人一伙儿,六人一桌开战。因为中午时间短,要在短时间内,充分体验输赢**,一般从5升起,并且就打5、10、j、r、k、a,在这里,5、10和k是挣分,不好打,而j要是打输了,就一钩到了底。所以,都不好打,都是硬仗,一路都是**,升到a后一片叫好,然后桌椅一通乱响,众人才作鸟兽散。

比赛是在报社餐厅举行。那天是个周五的下午,报社几乎万人空巷,人都聚集在了餐厅,除了裁判员,几乎没有观众,全是参赛队员。

比赛那天,宋博踏进餐厅的时候,有的桌已经开始酣战。有的队性子急,不等宣布比赛开始,就已经擅自开始。樊进仁也是一个人来,也没队伍,正在那猴急猴急地凑人组队,看见宋博进门,就拉住他算他一个,可一个队伍是三个人,他们两个人还差一人,现场除了裁判再无闲人。看看不见再来人,宋博正跟樊进仁说,那我们当看客吧,冷妍进了门。

形势很明朗。冷妍当然知道,六缺一不救场,那就是千古罪人。她哈哈一乐,搓着手就不请自坐了。

于是,宋博,樊进仁,冷妍,组成了一个报社最不靠谱的队伍,当时就有人说了,这是一只由老弱病残组成的敢死队。说他们老,是因为他们里面没一个四十岁以下的人,说他们弱,因为他们三个人玩牌技术很差,即使他们有热情,也没人热情邀请他们,平时都有弱智的称号。说他们病残,因为那天樊进仁吃饭,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大声抗议是菜里肉太少,惹得餐厅一片热闹,所以有人说他舌头被他自己整残了。

第一轮下来,他们三个人赢了。裁判说他们手气太好,起了一手傻子牌,就是说牌好的傻子都能赢。第二轮结束,他们又赢了。裁判说他们运气太好,关键时刻对手连连失误,生生把他们送上了胜利之路。

扑克比赛打到这份上,他们渐入佳境,三个人都觉得,有点意思了。

更让他们有意思的是,到了第三轮,总共胜出了三支队伍,实际上就是半决赛了。胜出的三支队伍,需要抽签抽出一支队伍轮空,这只轮空的队伍,和那两支队伍的胜出者决赛。也就是说,如果抽到轮空,就自然进入决赛,那最低也是亚军了。

结果,宋博、樊进仁、冷妍得组合,抽签轮空,弄了个不战而胜,直接进入决赛。

运气实在太好,好得把他们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一路过关斩将,杀得那些高手唉声叹气,还目瞪口呆。杀得他们自己也忍不住误以为自己很强,在牌桌上过了几十天趾高气扬的好日子。

比赛是利用每个周五的下午进行,几轮比赛下来,时间几乎用了一个月,工会又把决赛时间定在十一月八日的记者节,赛后还要颁奖,算是举社同庆。前前后后,这场扑克比赛延续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报社午间更是比以往热闹,可谓洗牌声此起彼伏。身为运动员,宋博、樊进仁、冷妍三个人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尤其是进入了决赛,他们更成了全报社的关注对象。败将们不服气,让他们见好就收,趁早乖乖主动退出比赛,要不决赛太难看,大家拒绝观看云云。决赛对手是《假日》周刊的几个小青年,他们更是嚣张,说跟老弱病残组合决赛太没劲,太没有悬念,还说不忍心看他们死得太难看,劝他们赶紧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