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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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面对 1

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

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

才张开翅膀风却便沉默

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

庆幸的是我一直没回头

每把汗流了生命变的厚重

走出沮丧才看见新宇宙

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

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

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

让我不低头更精采的活

——信乐团《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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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州我的工作称是医药代表,俗称就是药贩子。我们这些药贩子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通过对医院里具有处方权的医生进行不断拜访通过拍马屁,说大话,送钞票,带他们吃喝玩乐甚至玩女人等不良手段来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这些医生在受到了种种好处之后会在治病救人的神圣指责时候给病人用这些恩惠他们的医药公司的药品,基本上这个结果是一种双赢,而这个过程也不见的有多少卑鄙,更不触犯法律道德,因此被绝大多数医生所接受,而作为我们药贩子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每个月要把药品的回扣送到这些医生手中,以此感激这些衣食父母。

这些衣食父母有大多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从年龄上看大多半百向后从职称上看大多是副教授向上,不但通晓医术而且个个自诩人格高尚,只是高尚其实是一个很肤浅的概念,仅局限于风花雪月的层面,所以当我们向他们递交回扣的时候高尚就成了一种彻底的幌子,被丢弃到了马桶里面然后和着大便被滔滔的水流冲得无影无踪。

我曾亲手给一位八十多岁看上去行将就木、满脸都是老人斑的主任医师送上了当月的回扣,在递出钞票的那一刻我还心存幻想希望这个德高望重的名医可以拒绝金钱的**哪怕是大义凛然地大声把我怒骂让我滚蛋那样最起码还让我不觉得世道太黑暗、人心太功利,可是这个众人景仰的老头很快用他颤抖的双手粉碎了我的梦,在接过那些钞票之后这个主任医师很快把钱放到了抽屉里面然后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接近妩媚的微笑对我说谢谢,他让我放心,在下一个月他会继续给病人多开我们公司的药品,最后在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下个月不要耽误结算回扣,走出医院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内心有点伤感,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这种反应是表示我太正义了还是表示我太傻b,我懒得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思考出来也于事无补,该送的钞票还是要送,该收钞票的人还是会收,徒劳无功的感慨只是一道肤浅的笑料罢了。

我一共负责苏州地区的五家医院,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马不停蹄地在这五家医院来回穿梭,想方设法接近和我们公司药品相关可是的医生并且进行奉承拍马,送礼行贿,我曾经无比自信的认为这些对我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良心上不会受什么谴责技术过硬而且胆大心细,做这行我都不成功那就是天理不公,可事实上没做几天就开始心灰意冷起来,因为每次人模狗样夹着个公包笑嘻嘻地走进医生的门诊问有没有空谈会话后受到的都是让我们立即滚出去的信号,我会走路但不会滚蛋也不想滚蛋所以哦我只能继续嬉皮笑脸地想和对方讨论人生,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坐下来心存虔诚地说了半天最后医生眼睛看都没看一样就说他知道了他知道了然后请你离开,等你离开了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更不要说会帮你开药,热脸贴冷屁股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万丈的雄心在这样的拒绝中变得脆弱不堪,工作了没几天我就对这样的工作彻底丧失兴趣,每天过的苦不堪言,更不要说什么从工作中获得乐趣,觉得那简直就是他妈的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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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大区经理差不多每两个星期就会到苏州一次来看看工作情况,这个大区经理和主管每次在一起都会在彼此的脸上堆积满和善的微笑,然而在这微笑之后显然隐藏着巨大的矛盾,因为主管是公司的老业务员了一直负责整个苏州地区的业务而且成绩不错,仗着这点再加上自己是老员工所以一直居功自傲,原来的大区经理走人后他一度认为这经理的位置非他莫属,没有想到公司却找来了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看上去傻不拉几的人做经理来管他,因此心存不满,一直对经理比较地看不惯,而这个经理就更看不惯这个主管了,经理想你他妈一个残废人要不是公司给你政策你做个屁业务啊,现在也不看自己什么鸟样还这么嚣张,想我年轻有为又受过高等教育光玩过的女人就比你见过的还多我能管理你绝对是你的荣幸。

虽然互相看不起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称兄道弟,吃饭的时候把酒言欢还约好一同去召妓。因为整个江苏大区业务员都没有几人而苏州办事处除了那老头就剩我一个人了所以在这样的人际斗争中我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都是我的领导所以这两个混蛋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而直接要求我和他们同一战壕去攻击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说:当我和这个主管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大骂大区经理是他妈的混球是个无耻的裱子,我们一起耻笑他没有什么本事全靠奉承拍马才有今日的位置,我们在怒骂的时候情绪激昂,态度认真仿佛我们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而与大区经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当我和大区经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又会一起怒骂这个主管,说他是混球和裱子,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当大区经理和主管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也用同样的称呼来称呼我。我认为这样的一种三角关系其实真的很无耻,所谓人性和人格在无尽的循环的怒骂中变得荡然无存,而对于大区经理和主管这种无耻了十几年和几十年的人而言现在已经麻木不仁而我这种才踏上社会没几天还算很纯洁的小伙子而言就显得有点残忍了,起初的几天我还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来安慰自己,到后来这个苍白的理由显然不足以安抚我内心的罪恶感我开始叩问起自己的良心和价值观,说实话我真的无比厌恶这样的尔虞我诈,我总是在幻想一切的肮脏和龌龊都可以伴随着我的愤怒而彻底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