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亲吻
昭月染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的衣襟，将刀片用火烤了一遍之后，轻轻替他去取那颗藏在血肉中的子弹。
子弹在肉里陷的很深，昭月染还是第一次替人取子弹，手还有些抖，她越是怕弄疼了韩千羽，手越是不听使唤。
整个过程中，韩千羽痛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也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却未吭一声，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无其事的笑。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就在韩千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满头大汗的昭月染终于将子弹取了出来。
望着那枚指甲大小的圆头子弹，昭月染似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了地上，口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千羽，我是不是真的很笨？总是要你保护我，却连为你取个子弹都弄不好，还让你的伤加重了？”昭月染的脸上写满了愧疚。
“染染，你可是昭氏的女孩子，怎么会笨？更何况，你的身手好，几招之内就能重伤姜曼娜；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懂得排兵布阵，行军打仗。若论聪明，天下间莫说女子，又有几个男子及得过你？
现在的你，更像是一块没有被完全打磨的璞玉，你的父亲很疼你，在你成长的这十七年里，牢牢地将你护在了身后，没有让你经历过任何的风雨，苦难。所以，你虽然聪明，却太单纯了一些，又少了很多在外行走的经验。
有些东西不是天生就能懂得的，而是要自己去体验才能明白。而染染，以你的聪慧，只要多经历一些风雨，就会成长为真正的，乱世枭雄。
我有的时候很困惑，一方面，我想像你父亲，像从前的江承洛那样将你一直护在羽翼下，替你遮风挡雨，让你能一直无忧无虑地活着；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很怕如果哪一天你真的遇到危险，我不能及时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所以，我想让你真正地拥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韩千羽忍住疼痛，望着她，认真地说，“可是刚才，染染，我真正决定。你天生便是应该搏击长空的雄鹰，你的才华在乱世中应该得到真正的展现，不应该被隐藏，你的光芒更不应该被任何人掩盖！
我后来很认真地想，我爱你，我爱那个幼时走进我心里的女孩，更爱那个能和我携手并肩，将来一起走过风雨的昭月染。爱你，并不是要折断你的翅膀。”
韩千羽伸出手，放在她的面前，期待地望着她。
昭月染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些话，从来没有任何人和她说过。小时候，洛哥哥总是和她说，他会保护她一辈子，她只需要躲在他的怀里，做一个开心的小公主就好了。
而父亲，似乎也是这样说的。
她相信，他们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真真正正地爱她，真的为她好。她也一直认为，这样才是爱。
可是今天有个男子向她伸出手，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并肩，一起闯过未来的风风雨雨？他告诉她，他会保护她，但是不希望她只是躲在他的怀里，因为她也很优秀，他也需要她。
可是，扪心自问，她需要的又是什么？
她想了很多，想到自己在战斗中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想到自己十年隐忍的憋屈和苦闷，想到自己幼时听父亲讲过的昭氏先祖，巾帼不让须眉，于乱世之中开创一番基业，建立了昭氏皇朝。
每次她听到这些故事，骨子里不安分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着，叫嚣着。叫嚣着让她踏出这一步，重现昭氏女的风采。
想到这些，她突然觉得心头一直以来的乌云似乎被驱散了，丝丝缕缕的阳光冲破重重阻碍，穿透了云层。
她需要的，不是被人重重保护着，做一只金丝鸟笼中的画眉鸟，而是自由自在地在更广阔的天地翱翔。
眼前的男子，是真正懂她，爱她所爱，想她所想之人。
少女嘴角泛起灿烂的笑容，伸出白皙的右手，轻轻的，放到了那只宽大的手掌掌心处。
“固所愿也！”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手心的温度，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是从未有过的靠近。
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及其不和谐的奇异声音。
昭月染回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一条河流的旁边，此时，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生物正朝他们缓缓游了过来。
它的口中露出了锥形的牙齿，在阳光下泛着白光，显得有些阴森，全身的皮毛如坚硬的铠甲，拖着长长的尾巴，很快就要到他们的近前了。
昭月染脸色一变，竟然是一只淡水鳄。可是此时，韩千羽受了重伤，她浑身的力气也几乎耗尽，根本没有办法对付这样一只巨大的鳄鱼。
“走！”两人当即立断做出了判断，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可是这个时候，密密麻麻的丛林掩映中，又有数十道黑影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
此时的昭月染真是傻了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会躲在这个地方，这下好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怎么办？
昭月染咬了咬牙，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将背靠在一起，开始了新一轮的屠杀与反击。
可是，这根本不现实，黑衣杀手根本不与他们近身搏击，而是选择了远攻，密密麻麻的弹雨朝他们迎面扑来。二人的子弹早就用完了，此时，根本没有任何还击的能力，只能被动躲避，狼狈不已。
“这样不行”，韩千羽气息变得不稳起来，“我们后退，跳到河里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较这些人，他们宁愿回去面对那只鳄鱼，如果黑衣人攻击过去，说不定还能趁乱逃走。
“扑通”“扑通”，水花溅起，两人已经相继跳入了水中，向着河流深处游去。鳄鱼显然被两人的行为激怒了，吼叫了一声，向着两人的方向游来。
它的速度极快，慢慢靠近，只差一点点，就要游到昭月染的身边。
韩千羽咬了咬牙，狠狠心，撕开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本来已经在好转的伤口因为用力多度，再加上河水的浸泡，一下子变得鲜血狂涌，鲜血的味道顺着水流飘出了很远。
新鲜的血腥味显然刺激到了鳄鱼，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昭月染，朝韩千羽的方向奔去。速度加快了许多。
昭月染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看着鳄鱼张开的大口已经咬住了韩千羽受伤的右臂，她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韩千羽隔着重重水幕，看到了昭月染带着绝望惊恐的眼睛，心口微微泛疼，本来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手臂似乎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强撑着睁开即将闭合的双眸，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鳄鱼森冷的锥形牙齿，狠狠向外拔出。
鲜血喷洒在他脸上，鳄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疯狂地摇晃着抓住它牙齿的韩千羽。
韩千羽在这股巨大力量的冲撞下，被狂甩了出去，落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上，很快，便消失在了水面上。
昭月染呆呆地看着这短短的几秒钟发生的一切，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机械性地冲到了韩千羽掉落的漩涡处，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起陷了进去。
然后，她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很快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朦朦胧胧间，她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抱起，那个气息那样的熟悉，曾经一次次地将她从绝望和伤痛中拉了出来。
下意识地，她紧紧地抱住了那个让她心安的怀抱，仿佛是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一般。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韩千羽带着关切和忧虑的眸子。
真好，他还活着。
昭月染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感谢上苍对她的厚爱与眷顾。
“这是哪里，千羽？”昭月染艰涩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望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记忆有些混乱。
韩千羽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将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之后就在这个山洞里了，看见你昏倒在我的旁边。我记得我是被一阵吸力吸进了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到了这个地方。”韩千羽眉头紧缩，显然也是很困惑。
昭月染打量了四周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也就暂时不去多想，将目光，落在了韩千羽的左肩上。
可怖的伤口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伤口表面的肉已经发红，正在腐烂，此时看起来很是狰狞。
昭月染想起了方才的那一幕，心里酸楚，但是更多的却是感动。似乎认识韩千羽以来，他就一直在保护她，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着她。
一个男人，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保全你的性命，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韩千羽，你这个傻瓜！”昭月染眼圈泛红，伸出双手，环住了韩千羽的脖子，覆上了，他单薄的唇。
“我们俩，一个傻瓜，一个笨蛋，天生就是绝配。”
呢喃中，响起了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