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山河
字体: 16 + -

第二十六章 改变

    



    昭月染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悯。“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婴儿,跨越整个海城,是很难活下来的。也许,不用别人动手,她自己就有可能忍不住了。”



    冯墨沉默了一瞬,还是问道,“或许,她们有幸躲过一劫,真的来到离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昭月染点了点头,“虽然概率很小,但是并非一点可能都没有。所以,这里还有另一个疑点,也就是第二点:既然她的母亲可以带着她,跨越三个主城,千辛万苦地来到离城,都没有抛弃她,何以到了富饶的离城之后,又将她卖入了红馆?



    那个时候,我母亲应该还活着吧?我听梅姨说,母亲像我外婆,心很软,一点都不像萧家人。她嫁到离城之后,就在城里开设了很多孤儿院,善堂,免费医馆,还有专为女子开设的学堂,教给她们手艺,让她们自食其力。



    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在离城,只要他愿意,是不可能饿死的。她来到离城,只要说明情况,向任何一家善堂求助,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是她没有,她把孩子卖进了红馆。



    她能带着孩子独自逃亡这么久,就证明她很爱这个孩子。又怎么会在安定下来之后,将她推入火坑呢?这不合常理。



    第三,一个人的思想很大一部分是由她成长的环境所决定的。这个孩子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卖入了红馆,而且资料上记载,红馆的阿姨将她收为养女,对她也算不错了。既然这样,她对红馆根本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排斥。



    就像一个人,从小生活在黑暗里,她根本没有见过光明,又怎么会去渴望光明,拼命地想要得到呢?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她并不是一直在黑暗中长大的,她见过光明。二,她或许没有见过光明,但是有人却为她描绘了一个充满光明的美好世界,并且可以助她进入到这个世界!”



    冯墨想要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出任何语言来反驳。是啊,如果从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那里,接受着那里人的思想,何以会如此排斥呢?就像他自己,从生下来就注定是小姐的暗卫,这种认知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子里,所以他也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宁愿死,也要摆脱这个身份,去寻找一份虚无缥缈的自由。



    因为无知,所以不会去向往。



    他将目光投向了第二个人的名字,瞳孔猛地一缩。



    昭月染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轻笑了一下。



    “很吃惊是不是?其实,我也很吃惊,居然会是他。”



    红笔圈出来的名字,赫然是,冯烈,也就是冯墨的堂弟。



    冯墨抿紧了嘴唇,显然有些不相信。不过他还是未发一言,等着昭月染为他解惑。



    “墨哥哥,你还记得冯烈的生母,是什么出身吗?”



    冯墨想了想,方才想起,“我记得,烈堂弟的生母,从前也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姐,家里好像是世代做香料生意的。后来因为战乱,生意做不下去了,家道中落,才嫁给了二叔。”



    “是啊,我记得小的时候,你,我,冯烈,还有阿眉,也是经常在一起玩,你记不记得,当时玩捉迷藏,无论我们躲在哪里,冯烈都能找到我们?”



    冯墨回想着幼时的往事,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冯烈当时并没有说为什么,不过后来我问过他,他说他能闻到我们身上的味道。每个人身上的味道是不同的,他天生就能辨别出这些味道的细小差别。



    其实很多香料世家的传人,或多或少都会对味道有一种超出常人的敏感。这一点并不奇怪。但是,萧婉晴的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兰花香气。她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喜欢用些兰花,桃花之类的熏香来附庸风雅也并不奇怪,问题就在于,萧婉晴给我下的那种药,也是一种带着迷幻香气的药,混合着萧婉晴身上的兰花香,味道会与原来有很大的不同。



    以冯烈对气味的敏感程度,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就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也应该有所察觉,不至于一无所知。



    可是事实上,从头到尾,冯烈却什么都没有向我汇报过。甚至在萧婉晴撞到我的时候,他都没有丝毫的提示。



    墨哥哥,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我希望是我多想了,也许真的他只是一时疏忽大意,可是人已经死了,答案是什么,也许我们只能通过他母亲知道了。”



    “可是,冯烈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冯墨虽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却还是有些顾虑。



    “我记得,远叔和婶子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冯烈的母亲,一直觉得自己是千金小姐出身,看不起远叔给昭家做下人,常常闹着要他脱离昭家,我没说错吧?”



    冯墨闻言,慌忙跪在了地上,“大小姐恕罪。”



    昭月染含笑扶起了冯墨,“墨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你,你和远叔,安伯对于昭家的衷心,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不过人各有志,现在的f国也不是以前的f国了,她有这种想法,甚至如果你们有,我也不会怪你们。



    这些事情,还是阿眉聊天的时候跟我提起的。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只是,家族大了,人心也就浮躁了。人心,是世界上最不可控的东西,冯烈有个这样的母亲,我前面说过了,人的思想在很大部分程度上是由他成长的环境决定的。



    或许,他并不愿意一辈子做一个只能隐在暗处的暗卫。他正值男儿建功立业的最好年华,在昭家,却只能隐在幕后,心有不甘,也是有可能的。墨哥哥,你就从来没有走到台前,正大光明地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想法吗?”



    冯墨怕她误会些什么,慌忙摇头,也许那种想法,每个男儿都会有,但是他,更想留在大小姐的身边,他一生的使命只是守护大小姐。这不仅仅是家族的使命,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心愿。



    别的,他不想去想,也不敢想。



    还未待冯墨开口,昭月染就制止了他,“墨哥哥,我没有要怪你,或者质问你的意思,你们冯家为昭家付出太多,早晚有一天,我会给你们一个,可以期许的未来!”



    少女声音平静,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为平常不过的事情。她的眼神发亮,望向窗外,脸上写满了坚定和指点江山的豪情。



    冯墨看着她的背影,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那样清冷的背影,却似乎在人的心里燃烧了一把火一般。



    头,重重叩在地上,“无论身在何处,墨,愿永远追随大小姐!”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很快便到了泰伦特中学的军事毕业课程—野外生存训练的日子。



    一大早,阿眉就替昭月染打点好了行装。昭月染身着一套最为普通的深绿色的军装,脚上穿了一双长筒黑色皮靴,腰间系了一根黑色的皮带。头发依然是扎成利落的马尾,垂在脑后。



    打扮好之后站在镜子前面,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昭月染对这身打扮很满意,对于阿眉准备的东西,她只带了一把勃朗宁m1900,一把匕首,防身用的刀片,还有一些上好的伤药,其他的什么都没带。



    在阿眉幽怨的目光中,昭月染心情愉悦的走出了大门,坐上车子,扬长而去。



    到了学校之后,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到齐了,她走到队伍中自己的位置站好,随意往前看了一眼,却愣在了当场。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这不科学,我想回家可不可以?



    队伍的前方,两个身着深绿色军装的英俊男子,一个冷酷,一个邪魅,一个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一个嘴角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昭月染用手抚了抚额头,莫不是今天出门没烧香?



    韩千羽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无视昭月染越来越黑的脸,径直越过人群,走向她,笑得越来越灿烂。



    “你、来、做、什、么?”昭月染压低了声音,狠狠瞪着某人,一字一顿地说。



    韩千羽凑近她,靠在她的耳边,“我听说某个笨蛋也要参加训练,怕她太笨又把自己弄丢了,不放心,就跟来看看。”



    昭月染很不满他对自己的称呼,不过心里还是有种甜甜的感觉,嘴上却还是不饶人,“那你就盯紧了你的笨蛋好了,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昭大小姐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气势都没有,还有点像撒娇。



    “哦……”韩千羽拉长了声音,“是啊,我也在找呢,笨蛋在哪里呢?”边说,他的眼睛还时不时地向周围瞄着,似乎是真的在找人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笑眯眯地把目光落在了昭月染身上。



    昭月染被他这幅德行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转过头,不再理他。



    站在最前面的风忆,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眉目传情”,打情骂俏,手暗暗地握成了拳头,眸子也逐渐加深了许多。



    若是在以前,昭月染或许会顾虑到风忆,甚至会在心里下意识地与韩千羽保持距离。



    可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