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或是三生 上
纠缠打斗的四道身影,不断反射到眼睛中的光影,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握匕首的那只手不由得颤抖着,所以的念头都只剩下,我一定要好好护住父君。
突然间,自光影间射出一条银蛇,直逼我的面门。下意识地就要闪开,电光火石间,反应到身后就是父君。于是,我立即出手,将匕首反手刺向那道银光。
只听得一声金属摩擦的刺耳,一柄短剑转变路线,深深地插入床柱内。我来不及缓一口气,一个黑影忽然闪来,伸出一掌,目标紧锁父君头颅。
我心下暗骂其狠绝,匕首护在身前,直直倒向床头方向。只见那人眼神一暗,变掌为爪,向我头顶袭来。
只感觉眼前一黑,我被狠狠抓起,抛出。头发被扯得生疼,后脑撞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要立刻晕死过去。可是如今形势十万火急,父君即将面临死亡的危险!
我忍住痛苦,集中精力,默想咒语。终于赶在黑衣人手刃劈至父君身上之前,使出全力捅向那人,挡住他继续的动作。
我苦苦支撑着,抬头愤怒地盯住对方。那人很是震惊,好像无法猜透为什么功力低下的我可以这么快冲回来。但是这也只是一瞬。
他很快回过神,衣裳无风自动,提刀横劈过来。单见其气势就可知此次绝对动用了他的全部能力。我无力挡下这一刀,挣扎着转过身,弯腰护住父君的上半身,最后看父君一眼。闭眼,泪水汹涌而至。
生命?父君你给了我生存于世的机会,我或许可以回报你了……
时间好似过了一个纪年般漫长。我慢慢意识到自己没有死于刀下。
回头,看见黑衣人都已被杀,屋内除了云中残梦,竟然还有一个人。来人手握折扇,就站在那个就要置我于死地的黑衣人身边。握扇的手,指节白得很是吓人。我的呼吸一时间混乱,顺着那件月白长裳,我看见了一张此刻看起来太过可爱的脸,以及对方透着太过复杂的神色的双瞳。
我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放心。昏迷前,我开心地看着那人轻轻一笑:“萧御景呀……”
做梦……一直在做梦。
脑海中无序地闪烁过去的片段,最后不停地经历有人刺杀父君的那个夜晚。头很疼很疼,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拉出梦境,只能任凭自己陷在这个无休止的怪圈中。无力……不知过了多久,我可以听见现实的声音了。
知道大夫来过,感觉到残梦朱栾的伺候,还有一双温暖地传递希望的手……
然后,我突然又失去意识。不,应该说意识好像转移到了一个幻境中。
我一个人走在什么都没有的灰色中,没有除视觉外的感受,更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就在我打算一直一直这么走下去的时候,景色倏忽变换。一个恰如世外桃源的地方,我无意识地跟着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蓝色身影前进。
山顶,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天降下,脚步很是欢快地冲向蓝衣人。两个人相拥很久,在云烟缭绕间叙叙说着话,一起看尽了日出日落,月隐月现。看着他们,就感觉世界再不存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仿佛可以见证地老天荒。
随后,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开,在第二日的朝霞染红东边前。
紧接着,场景一换。
雷鸣电闪,两朵祥云对峙着。一朵站着那两个人,一朵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白胡须的道长。
道长低低叹了一口气,就像用尽了毕生力气一般甩出拂尘。随后,道道天雷聚集,远处空中的无数仙家宝殿发出道道威严神圣的光彩。
“合掌胸前,虔诚祈愿,愿汝万世安稳。
不求生世相知相爱,但欲——
浮华满世,红尘如梦,轮回百转,深情不变。
纵使铅华洗尽,记忆淡却,吾爱如星辰之花,永恒不改。”
女子的声音淡淡地,却穿透了一切。男子貌似宠溺地笑了笑,将女子疼爱地搂在怀中。若不是周遭诡异可怖的画面,感觉就像是满山的鲜花中,妖童媛女轻启朱唇许下永世相爱的誓言那般美好动人。可是,就算身处如此之境,他们的幸福似是银河落不尽,坚定不移,直教人心地嫌厌……
一道黄光打向镇定的二人,然后天地都被黄色明亮的光浪吞没。
最终一切感觉都回到身上,手上的温柔越来越清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眼睛已经不在费力,我缓缓看向身旁,眉头轻蹙,心中奇怪:“不是表哥吗?为什么是萧御景?”
夜色已深,我不想打扰熟睡的他,静静就着烛光打量四周。唔,是我的房间,除了散不去的药香,其他没有任何变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此时虽然乏力,确实在不想睡了。
暖烛幽幽守着屋子,我静静地看着萧御景。不愧是文官第一容颜,英俊放在他身上最适合不过了吧。薄唇微抿,睡颜安静的像个孩子,不过轻蹙的眉头泄露他睡得并不安稳。眼下的层叠的黑色,更是在说他多日休息不足。莫不是,一直是他陪在我身边?
那父君那里呢?还有,子淇呢?那晚遇事前,我还不知道自其是否安全回来了……可惜我实在不忍心叫醒萧御景,有很多问题,只好先带入梦中。
刚要睁眼,就感觉手被人小心地摩挲着,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我一下子睡意全散,马上抽回手。那人一惊,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欣喜:“木小姐!你终于醒来了。”
我揉揉额头,被他扶着慢慢坐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几天?”
萧御景目光很是温和:“还早,我刚刚早朝回来。别着急,我先让朱栾去准备食物。”
说着离开了房间,我倚在床柱上,用手拨弄着纱帐。萧御景是不是太过热心了?日日守在这边……我往下一想,又赶紧摇头。怎么可能呢?一点缘由都没有的事。
“小姐!怎么了?头晕吗?”朱栾进来,就恰巧看见我猛地摇头,“小姐,怎么脸这么红?不应该的呀,早就不发烧了……”
我摆摆手示意没有事,可眼角扫到萧御景进门,思及方才的猜想,脸又一烫。
朱栾一见,更加着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不是很热啊,不过等会儿还是让大夫看看吧。小姐,您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您受了很重的内伤,这都躺了十一天了!大家都担心死了……”
“好了,朱栾。”萧御景止住她,端起盘中的白粥坐到床头,“想让你小姐吃点东西吧。”
见他就要喂我,感觉实在别扭,我赶忙制止:“萧大人不必麻烦。让栾儿服侍即可。”
说着看向栾儿,让她赶紧接过任务。哪料到这丫头小脸一红,笑盈盈地俯身行了一礼,对我说:“奴婢还有事务,就不打扰大人和小姐了。”转身之前,甚至对我羞怯一笑。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合着不管谁都可以收买栾儿呢……
我心下哀叹,无奈地注视朱栾远去的背影。
“来,趁热吃了。不烫的。”萧御景小心翼翼地开始喂食。
我一脸窘迫地小口下咽,眼睛一直瞅着汤勺不放。
“这勺子你没见过吗?”萧御景很是玩味地看着我,“怎么看得这么认真?”
“我……我这不是怕洒出来嘛。”我发觉在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个事儿,“对了,怎么表哥没来看我?那天都没见他回来。他没有事吧?”
萧御景手上动作不停,脸色却瞬间凝重:“你表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在短期内不会回来的。至于原因和去处,我觉得还是等你好了在告诉你比较好。”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口粥:“父君好点没有?那日为什么你会来?”
“你父君被你护的很好,正在逐渐恢复。相信不多久就可以正常生活了。”他见我激动地就要下床,忙拦住我,“你的身体还没有你父君恢复得好,还是多休息的好。”
“那群人先往皇宫去过,可惜兵力过盛,他们绝对破不进皇上所在之处。所以就干脆一起来这边了。南月伊笑的人虽然厉害,却没料到他们只在外围制造了些许声势,就溜进了内院,导致大意中了他们的迷药。”
“南月伊笑伤亡人数如何?”我不敢想象自己断送了南月伊笑这么多好兄弟。
“他们目的是宰相,并没有费力制其他人于死地。所以,都逃过一劫。只是有五位已经身亡。不要顾虑太多,司空惊绝那边我已经回过信,他不会怪你。而且你也没有错,南月伊笑的人都是在刀尖上行走过来的。不要给自己加一些莫须有的负罪感。”
我沉默半晌,才开口转问:“我觉得靖王手下的不会有此等精锐。应该是远交的盟友,而且最有可能的是昆吾、白国他们的手下。”
萧御景放下碗,目光似有宠溺一闪而过,笑看着一脸迷茫的我:“才好点,别想太多。不过是一些亡命之徒,昆吾他们还不敢这么做,况且他们毫无实力。司空将军已经压制住前方的战斗,不能说他们的大势已去,至少一年半载不敢轻举妄动。……哦,因而司空将军还得守在边塞,他叫你不要太担心。”
我不好再问,只能听话地躺下,暂时安心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