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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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之歌

我以事见法。我知道这是什么“事”,但是

他们的说法与此并不相同,就像天上的鸱枭,

他们说它是在寻找腐烂的食物,只有我知道

它在代替死神巡视晚年的人世。我目睹它的

黝黑的翅膀是个摆设,像一个谎言之上

纯金的天平,即使两边锡纸包裹的砝码

相等,即使它卖力地摇动着,仿佛描花折扇

吹来阵阵的春风,但它下面飞翔的的确是

只有我才能描绘出的幽冥的马车——马蹄笃笃

一直消逝在银河牛奶一样腥甜的波光中。

日影刚刚移到篮球架斑驳的篮板,这就是说

我还有时间回顾自己颓废的人生,我写得一手

锦绣章,至于诗歌,更是我的囊中之物。

我还博得了响亮的名声,这从淑女赠送的绢帕的

数量就可以测出,我的温柔比水还重。

但这不是主要的,我交了几个臭味相投的友人

他们自我培养的优秀的怪癖让我心动。

而我也有得意的动作——

我热爱打铁,胜过了弹琴,琴声在炉火中

仿佛一棵未曾发育的山东大葱。

但是现在我却想要一把琴,即使是商场里卖的

那种也行,对于品牌和质量不再挑剔,决不是

因我藏身鸟笼,而是我知道我的技艺已使

缪斯的喉咙气得红肿,凑合着打发最后的

日常生活吧,又何必那么认真?这就是

我嵇叔夜诚恳的态度。有位观众认为我

比较做作——多少有点儿,但是静静等着开场

总不如让一群少女跳跳健美操,活跃一下

紧张的神经。我的琴声算不上悠扬,但是很有些

独特的内容:炉火渐渐熄灭,一块毛铁

在水池中升起袅袅的青烟。子期兄在旁边

轻轻吟诵——看那炉火烧得正红……

铁的幻影在琴声里翻腾,火的呻吟在隐形琴弓的

**下让人心惊。如果有时间,我会记下

这段旷世的曲谱,只是我的兄弟们早已离开

这沙暴狂卷的豫南京城。哪里是豫南,分明是

遇难——这个问题我为什么不能直面、挺胸?

我灵魂仓库的深处早已储满命运的寒冰。

当日影移到罚球弧,我的使命就要完成。

这是早晚的事情,每个人都将看到

我看到的那辆双轮马车幽蓝的前灯,驭者轻轻

敲打着手中的棋子,仿佛那是解放的丧钟。

那个毒药又给我发邮件了。是我十年前写的诗《嵇康之歌》。我自己都忘记了。亏他还记着。他?或者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