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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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她没有回家。

她就在学校。晚上就趴在教研室睡觉。

你没法进去。你只能在外面仰望那栋教研组楼,她所在房间的窗户。那房间是那么的令你向往。就因为你不再能自由地见到她了。两地分居。这个简直成了违反人性的代名词。你们当初毕业,也是因为不肯两地分居,她才从北京到上海来的。你现在发现,两地分居其实未必不人性。什么是人性?假如两地分居不人道,那么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那更是不人道。

现在,你倒有点想她了。也许你怀疑她跟老张,只是为了离间你们间的关系,为了引起嫉妒,为了把她打跑,为了这样在她的房间的窗户前仰望,把头都仰酸了,望眼欲穿。你简直是有点在乞怜。

她确实没有跟老张。你相信。老张没有来。她也没有去找老张。她只是有几天下班后,去了老芳的家——还是为了老芳的事。她确实是为了老芳的事。

乐果坐在老芳家厅上。她额头上的伤痕已经消退了。老芳不知道她家里发生的事。

小树在里间做作业。两个女人,一个编织着毛线衣,一个改着作业,一边说着话。有一种避开现实的恬静。乐果没有提老张。自始至终。老芳很奇怪,也感到庆幸。

对老张,她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因为乐果说,为了家庭。主要是为了孩子。像她这样的处境,只能先考虑现实问题:家庭收入,孩子教育。至于性,只是为了得到这一切的附加条件。她没有**。她只是为好男人付出。好男人就是还要她的男人。假如老张肯要她,那就是这样的男人。

假如老张不要她,那说明他要的是别的女人。那也就没有必要结婚了。

她觉得这样也很好。乐果不再劝她再婚,而又能帮她教育孩子。说起小树,老芳说,这孩子,有时候想想,当初不要他,反而好。

乐果道:你别吃着鸭蛋说太平了。

老芳说:真的。

乐果道:你不要,真的舍得?

老芳笑了。有什么不舍得的?这么坏的东西,扔掉也没什么不舍得。

乐果道:你扔哪里,告诉我一声,我去捡。

老芳笑了,道:不用捡也是你的了。

乐果嘻地笑了起来。笑出了声。老芳赶紧拿食指按在嘴上,瞥瞥里间。她不明白乐果怎么会乐成这样了。难道就因为她自己没有小孩?

两个女人蹑手蹑脚到那门口窥探了一下,孩子好像没有听见。

当初生下来,细得跟小树苗似的。老芳说,拿毛线衣比划着。这么小。一点样子也没有,所以给取个名字。

老芳去拿小树小时候的照片。是七个月时候的。一张是光着屁股趴着的,那光溜溜的屁股看着让人恨不得咬它一口。一张是坐着的,露着小**。那小**似那个样,又不似那个样的。

乐果一愣,戳着小**笑了。

老芳也笑了。乐果说,现在这小树要变大树啦。

老芳说,当初自己生小树,是难产。疼得哭天喊地,还是生不下来。医生问孩子他爸,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他其实想要的是小孩。后来他做那事就证明了这一点。哼,还两个都要!

乐果猛地跳了起来。好像被扎针了似的。男人这东西!她叫,是,他们会两个都要。

老芳道:你信他的!

他们要的是大老婆和小老婆。哼,两个都要!乐果道。我们都不给他!

给小树?老芳没有听明白。

我们呀!乐果道。凭什么他们想要,就要给他们?哼,还都要!都不给!没有他们,我们一样过得很好!

乐果的神情突然变得激愤。老芳很惊讶。她只得反过来缓和气氛。可是生孩子还得需要他们的。说着,她自己先笑了。她难得说这样一句俏皮的话,脸红了起来。

她以为乐果也会跟着笑。不料乐果的情绪更加强烈。没有男人,我自己也能生!她说。几乎是尖叫。

小树从里面出来了。你进去!乐果冲他喊。做你的作业!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是你也乱七八糟的,看我怎么惩罚你!

老芳很吃惊:乐果老师怎么对学生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