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厌胜
在天边那一轮鲜红的夕阳落山时，楚辰收到了十二年以来的第一笔不用去乞讨，而是有人主动送给他的钱。
看着手中那圆形方孔的钱币，楚辰不由地好奇地问道“将军，这是什么钱币？怎的从未见过？”
站在一旁的薛庆笑了笑“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小子，你要记住了，将军这个名字，可别乱叫，这整个凉州里面，只有大将军，才是将军，我就是个区区的镖旗都尉罢了。”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钱币，叫做厌胜钱，可是稀罕货，如果不是大将军今个收了你当义子，我也不会送你。”
听了薛庆的一番解释，楚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这枚样式古朴的钱币死死地攥在手心，别的他听不明白，但是稀罕货，他可是清楚。
物以稀为贵，稀罕，那就代表值钱。
“别攥着呀，挂起来吧，听说这东西，能避凶趋吉的！”
薛庆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来一条红线，从楚辰的手中接过那一枚铜钱，用红线穿了，亲手给楚辰带了上去。
身上添了些色彩的少年不由地有些羞涩，连忙垂下眼帘，装作整理衣衫的样子。
“这才像个孩子。”
薛庆端详了一下，满意地说道。
这枚厌胜钱，可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正面刻着“辟兵莫当”，背面铭文是“除凶去秧”，不知道是哪个古代大户为了避凶致吉而特别铸造的，放在这个冷冰冰的军营里，倒是也不算突兀。
“谢谢哥哥。”
楚辰低声道了声谢，这才重新抬起头来。
听到“哥哥”的称呼，薛庆明显地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一把亲热地搂过楚辰的肩膀，很好的掩盖住了自己的迟疑“没事，出去走走吧，兄弟们可都等着要看大将军的义子是个什么样呢！”
楚辰也不矫情，毕竟丑媳妇儿都总得见公婆，自己成了李存瑞的义子，还能避开他手下的千军万马不成？
他掀开身上的被褥，犹豫了一下，这才从椅背上拿过那一件崭新的棉服，小心翼翼地穿在了身上，生怕不小心给弄破了。
跟在薛庆后面走出了门，楚辰发现绿蚁并没有走远，而是蹲在屋子的门口，在凌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走在前面的薛庆自然也是见到了，他俯下身子，皱了皱眉头“大过年的，哪里来的小丫头，怎么这么扫兴？”
见到有人搭话，绿蚁抬起头来，却见到是那凶名远扬的“虎牙”薛庆，若不是他身后还跟着个楚辰，她几乎吓得立马落荒而逃。
“她是我的丫鬟，犯了点错，我让她在外面待会儿。”
望着小姑娘求救的目光，楚辰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曾几何时，他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别人，可是从未得到过回应。
“这样，大冷天的，别让人冻坏了身子。”
薛庆嘴上安抚了一句，只是眉头却皱地更深了。
刚被大将军收为义子的第一天，便晓得在丫鬟面前作威作福了，再过上个几月几年，岂不是连礼仪规矩全都不放在眼里了？
“哥哥说的是，你回屋子里去吧。”
楚辰低声叹了口气，指着身后的屋子，无奈地说道。
绿蚁得了首肯，和薛庆与楚辰道了声谢，欢天喜地的跑进了屋子里。
这屋子对于楚辰来说，只是一间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对于她这样的小丫头来说，却是一个能够安全度日的避风港。
“走吧。”
薛庆站起身来，转身见到楚辰阴晴不定的脸色，眉头不由地舒展开来。
如果说刚刚那些话只是楚辰在给那个小姑娘打圆场，那么他倒是并不讨厌，甚至是有些喜欢。
这个世道，已经见不到几个慈心济世的人了，多的都是那些口蜜腹剑的庙堂伪君子，抠抠搜搜的，实在是让他喜欢不起来。
楚辰点了点头，没有去解释什么，跟在薛庆的身后，朝着士卒们休息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薛庆见到每个士卒都会笑着打招呼，有几个甚至都能说出名字来，这让楚辰不得不佩服，这凉州的精兵几十万，能够记下这么多张不同的脸孔，实在是不易。
初一的兵营里倒也挺热闹，到处都是卒子们的欢声笑语，几十万人聚在一起，估计也就只有这两天才能放松放松。
楚辰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两人走到了一堆巨大的篝火面前，薛庆也不管地上满是尘土，找了个空地随意地坐了下来。
而楚辰自然更是无所谓，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薛庆的旁边，毫无“义子”的架子。
“薛哥，今天怎么有空来陪兄弟们乐呵乐呵了？不回去陪陪家里的婆娘了？”
薛庆刚做了下来，便有人热情地打了招呼，楚辰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原来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小卒子。
“大将军今天三喜临门，不留下来庆祝庆祝？至于家里那婆娘，那能算事吗？”
薛庆呵呵笑了几声，不大的声音很快被周围的嘈杂给淹没掉，他倒也不管，而是从面前的篝火便拿过一坛酒来，又朝着楚辰问道“小子，喝酒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辰只是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我不喝酒。”
薛庆当时就恼了，提着酒坛子便站了起来“我说小子，大将军那天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可是喝的烂醉如泥，扶都扶不起来，怎么今天就说不喝酒了？是不是不给哥哥面子？”
见到薛庆发怒了，周围的人瞬间噤若寒蝉，谁敢去惹发怒当口的“虎牙”？不要命了？
楚辰咽了口口水，双手朝后撑在地上，悄悄地向后挪了几步“哥哥，你且不要生气，先听我说几句。平日里我却是不喝酒，那天喝醉了，实在是因为快到老七头七了，我没钱给他下葬，借酒浇愁。”
薛庆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听到这一茬，立马便坐了下来，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是哥哥的不是了，哥哥是个直性的人，你不要见怪！”
周围的兵卒子们听到薛庆的话语，纷纷翻起了白眼，那是一个敢怒不敢言！
你薛庆是个直性的人，那些打仗时的歪歪肠子，难道是我们这些不直性的人想出来的？
“不过既然哥哥今天这么有兴致，那么楚辰就舍命陪君子了！”
楚辰咬了咬牙，也从篝火前拿过酒来，把他从老七那里学来的为数不多的文绉绉的话语全都用上了。
薛庆见到楚辰稚气未脱的脸庞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只是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喝几两酒？
不过他还是拿起了手中的酒坛，和楚辰轻轻碰了一下“现在江湖上都推崇以酒会友，那咱俩今天也来一个！”
楚辰喝了一口坛中的酒，只觉一股辛辣从喉咙一直穿到胃里，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这可比之前酒铺里的那些个烧刀子，要烈了许多！
周围的卒子们看到楚辰伸出舌头的样子，都哈哈大笑，有人捧腹问道“薛哥，这小子是谁啊？上来就喝了一大口闷倒驴？这么厉害！”
薛庆也笑了，只是这次他却站了起来，指着楚辰说道“这便是大将军新收下的那位义子，这是一只草原的雄鹰，这是一只凶狠的狼王，是我们凉州明日的太阳！”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以后，整个兵营里爆发出来海啸一般的掌声。
要知道，能让一向自视甚高的“虎牙”作出如此的评论，那么眼前的这小子，必定是潜力无限！
这时楚辰也站了起来，羞涩地说道“哥哥说的哪里的话，我当不起”
“老子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
薛庆拿起酒坛又灌了一口，满身酒气地说道。
他是由内而外地兴奋，不只是为大将军，更是为凉州。
大将军后继有人，这是一回事，而凉州能多上一名拥有狮子般凶狠眼神的儿郎，才是更让他开心的。
当他今早见到楚辰的时候，他便在楚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是用手去挖着那些冰冷的冻土，可他的眼神从未暗淡过。
那是狮子的雄心！
楚辰没有再争辩，只是摸了摸胸口薛庆刚刚为他挂上的那枚厌胜钱。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老七就算沦落到天为被地为床的地步，都不肯离开凉州，还一直口口声声地念叨着凉州的军营了。
一群孤独的人，凑在了一起，似乎就真的能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默默地走出了人群，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李存瑞营帐旁的那座大鼎面前，用手轻轻摸了摸上面的青铜纹路，这才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今天初一，和各位初次见面，我大字不识一个，便给各位表演表演杂技吧！”
随后的一幕，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张目结舌，就连那被李存瑞誉为每逢大事必有静气的薛庆都惊得丢下了手中的酒坛。
只见楚辰扎了个马步，两手环着鼎身，随后腰间一用力，竟是将那一千斤的青铜大鼎整个举了起来！
看着手中那圆形方孔的钱币，楚辰不由地好奇地问道“将军，这是什么钱币？怎的从未见过？”
站在一旁的薛庆笑了笑“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小子，你要记住了，将军这个名字，可别乱叫，这整个凉州里面，只有大将军，才是将军，我就是个区区的镖旗都尉罢了。”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钱币，叫做厌胜钱，可是稀罕货，如果不是大将军今个收了你当义子，我也不会送你。”
听了薛庆的一番解释，楚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这枚样式古朴的钱币死死地攥在手心，别的他听不明白，但是稀罕货，他可是清楚。
物以稀为贵，稀罕，那就代表值钱。
“别攥着呀，挂起来吧，听说这东西，能避凶趋吉的！”
薛庆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来一条红线，从楚辰的手中接过那一枚铜钱，用红线穿了，亲手给楚辰带了上去。
身上添了些色彩的少年不由地有些羞涩，连忙垂下眼帘，装作整理衣衫的样子。
“这才像个孩子。”
薛庆端详了一下，满意地说道。
这枚厌胜钱，可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正面刻着“辟兵莫当”，背面铭文是“除凶去秧”，不知道是哪个古代大户为了避凶致吉而特别铸造的，放在这个冷冰冰的军营里，倒是也不算突兀。
“谢谢哥哥。”
楚辰低声道了声谢，这才重新抬起头来。
听到“哥哥”的称呼，薛庆明显地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一把亲热地搂过楚辰的肩膀，很好的掩盖住了自己的迟疑“没事，出去走走吧，兄弟们可都等着要看大将军的义子是个什么样呢！”
楚辰也不矫情，毕竟丑媳妇儿都总得见公婆，自己成了李存瑞的义子，还能避开他手下的千军万马不成？
他掀开身上的被褥，犹豫了一下，这才从椅背上拿过那一件崭新的棉服，小心翼翼地穿在了身上，生怕不小心给弄破了。
跟在薛庆后面走出了门，楚辰发现绿蚁并没有走远，而是蹲在屋子的门口，在凌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走在前面的薛庆自然也是见到了，他俯下身子，皱了皱眉头“大过年的，哪里来的小丫头，怎么这么扫兴？”
见到有人搭话，绿蚁抬起头来，却见到是那凶名远扬的“虎牙”薛庆，若不是他身后还跟着个楚辰，她几乎吓得立马落荒而逃。
“她是我的丫鬟，犯了点错，我让她在外面待会儿。”
望着小姑娘求救的目光，楚辰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曾几何时，他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别人，可是从未得到过回应。
“这样，大冷天的，别让人冻坏了身子。”
薛庆嘴上安抚了一句，只是眉头却皱地更深了。
刚被大将军收为义子的第一天，便晓得在丫鬟面前作威作福了，再过上个几月几年，岂不是连礼仪规矩全都不放在眼里了？
“哥哥说的是，你回屋子里去吧。”
楚辰低声叹了口气，指着身后的屋子，无奈地说道。
绿蚁得了首肯，和薛庆与楚辰道了声谢，欢天喜地的跑进了屋子里。
这屋子对于楚辰来说，只是一间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对于她这样的小丫头来说，却是一个能够安全度日的避风港。
“走吧。”
薛庆站起身来，转身见到楚辰阴晴不定的脸色，眉头不由地舒展开来。
如果说刚刚那些话只是楚辰在给那个小姑娘打圆场，那么他倒是并不讨厌，甚至是有些喜欢。
这个世道，已经见不到几个慈心济世的人了，多的都是那些口蜜腹剑的庙堂伪君子，抠抠搜搜的，实在是让他喜欢不起来。
楚辰点了点头，没有去解释什么，跟在薛庆的身后，朝着士卒们休息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薛庆见到每个士卒都会笑着打招呼，有几个甚至都能说出名字来，这让楚辰不得不佩服，这凉州的精兵几十万，能够记下这么多张不同的脸孔，实在是不易。
初一的兵营里倒也挺热闹，到处都是卒子们的欢声笑语，几十万人聚在一起，估计也就只有这两天才能放松放松。
楚辰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两人走到了一堆巨大的篝火面前，薛庆也不管地上满是尘土，找了个空地随意地坐了下来。
而楚辰自然更是无所谓，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薛庆的旁边，毫无“义子”的架子。
“薛哥，今天怎么有空来陪兄弟们乐呵乐呵了？不回去陪陪家里的婆娘了？”
薛庆刚做了下来，便有人热情地打了招呼，楚辰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原来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小卒子。
“大将军今天三喜临门，不留下来庆祝庆祝？至于家里那婆娘，那能算事吗？”
薛庆呵呵笑了几声，不大的声音很快被周围的嘈杂给淹没掉，他倒也不管，而是从面前的篝火便拿过一坛酒来，又朝着楚辰问道“小子，喝酒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辰只是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我不喝酒。”
薛庆当时就恼了，提着酒坛子便站了起来“我说小子，大将军那天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可是喝的烂醉如泥，扶都扶不起来，怎么今天就说不喝酒了？是不是不给哥哥面子？”
见到薛庆发怒了，周围的人瞬间噤若寒蝉，谁敢去惹发怒当口的“虎牙”？不要命了？
楚辰咽了口口水，双手朝后撑在地上，悄悄地向后挪了几步“哥哥，你且不要生气，先听我说几句。平日里我却是不喝酒，那天喝醉了，实在是因为快到老七头七了，我没钱给他下葬，借酒浇愁。”
薛庆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听到这一茬，立马便坐了下来，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是哥哥的不是了，哥哥是个直性的人，你不要见怪！”
周围的兵卒子们听到薛庆的话语，纷纷翻起了白眼，那是一个敢怒不敢言！
你薛庆是个直性的人，那些打仗时的歪歪肠子，难道是我们这些不直性的人想出来的？
“不过既然哥哥今天这么有兴致，那么楚辰就舍命陪君子了！”
楚辰咬了咬牙，也从篝火前拿过酒来，把他从老七那里学来的为数不多的文绉绉的话语全都用上了。
薛庆见到楚辰稚气未脱的脸庞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只是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喝几两酒？
不过他还是拿起了手中的酒坛，和楚辰轻轻碰了一下“现在江湖上都推崇以酒会友，那咱俩今天也来一个！”
楚辰喝了一口坛中的酒，只觉一股辛辣从喉咙一直穿到胃里，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这可比之前酒铺里的那些个烧刀子，要烈了许多！
周围的卒子们看到楚辰伸出舌头的样子，都哈哈大笑，有人捧腹问道“薛哥，这小子是谁啊？上来就喝了一大口闷倒驴？这么厉害！”
薛庆也笑了，只是这次他却站了起来，指着楚辰说道“这便是大将军新收下的那位义子，这是一只草原的雄鹰，这是一只凶狠的狼王，是我们凉州明日的太阳！”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以后，整个兵营里爆发出来海啸一般的掌声。
要知道，能让一向自视甚高的“虎牙”作出如此的评论，那么眼前的这小子，必定是潜力无限！
这时楚辰也站了起来，羞涩地说道“哥哥说的哪里的话，我当不起”
“老子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
薛庆拿起酒坛又灌了一口，满身酒气地说道。
他是由内而外地兴奋，不只是为大将军，更是为凉州。
大将军后继有人，这是一回事，而凉州能多上一名拥有狮子般凶狠眼神的儿郎，才是更让他开心的。
当他今早见到楚辰的时候，他便在楚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是用手去挖着那些冰冷的冻土，可他的眼神从未暗淡过。
那是狮子的雄心！
楚辰没有再争辩，只是摸了摸胸口薛庆刚刚为他挂上的那枚厌胜钱。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老七就算沦落到天为被地为床的地步，都不肯离开凉州，还一直口口声声地念叨着凉州的军营了。
一群孤独的人，凑在了一起，似乎就真的能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默默地走出了人群，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李存瑞营帐旁的那座大鼎面前，用手轻轻摸了摸上面的青铜纹路，这才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今天初一，和各位初次见面，我大字不识一个，便给各位表演表演杂技吧！”
随后的一幕，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张目结舌，就连那被李存瑞誉为每逢大事必有静气的薛庆都惊得丢下了手中的酒坛。
只见楚辰扎了个马步，两手环着鼎身，随后腰间一用力，竟是将那一千斤的青铜大鼎整个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