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从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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锲子

    东清国   国都



    城池高耸,城门口没有熙攘的人群,没有往来的旅者,只有一众身着朝服的官员列队整齐的站在城墙下,望着唯一的官道,神色紧张。



    烈日炎炎,就在一群人饥渴难耐时,一辆马车缓缓行来,站在首位的薛丞相轻咳一声,众人整顿队形,无一不恭敬的俯下身子。马车缓缓的走到城门口,薛景躬身行礼,道:“劳烦洛尊主千里迢迢赶来,路途颠簸,吾皇近日龙体欠安,不便来迎接尊主,特令下官领满朝文武来此迎接,有怠慢之处,还望尊主海涵,下官已安排了行宫,洛尊主先去沐浴歇息一番,可好?”



    “薛丞相是东清皇上的左膀右臂,你的安排自是最好的,路途遥远,本尊倒是也乏了,便先去行宫吧。”马车内一女子声音传出,声音干涩有点沙哑,却出奇的安抚人心,烈日下焦躁的心情此时也平静下来。



    “下官为尊主引路。”薛景脸上表情未变,依然恭敬不已。



    朱雀大街上,百姓见到一群官老爷徒步走在前面,在他们的身后一辆看不出木质的马车缓缓行驶,车辕上坐着薛景和一名呆着斗笠的男子,整条街被这肃穆的气氛渲染。百姓站在两旁,窃窃私语着。



    行了半日,来到一处僻静的宫落,薛景下了车辕,行礼道:“尊主,这是绘裳宫,宫落虽处在繁华地段,但是环境幽静,听闻这次尊主带了爱徒来,下官自作主张安排了这处,临近街道,出行游玩方便,环境也不错。”



    “劳薛丞相费心,绝尘知晓必会开心的。如今正午,薛丞相快些回去吧,余下的本尊自行打理。”女子声音无波。



    “是,下官告退;府里缺了什么,尊主自遣人去丞相府即可。”知道这任择海尊主脾气古怪,说一不二,薛景识趣的退下。



    片刻,街道空无一人。戴着斗笠的男子有赶起了马车,往繁华出行驶。



    突然,车内一声嗷呜,有杯子落在地毯的闷响,男子手一抖,加快了速度。“师父,还没到吗?”声音喑哑。“早就到了,现在带你去尝尝这东清国的美食特色。”女子不复之前和薛景的语调,声音含笑。“好哎!”声音轻灵欢快,“诺叔叔,敢快点!”男子斗笠下的眼睛宠溺,无奈。



    暗处观察的众多暗卫,不明所以这刚才要休息的洛尊主怎么又往街区行去,又不能靠太近,世人皆知,择海历代尊主武功自行一派,深不可测。



    ……



    ……



    翌日   皇宫



    灯笼高挂,笙歌起舞,皇宫静谧的夜因为各方来客,显得分外热闹,今年是阡桑大陆六百七十四年,十年一度的五国盛会,初括节。初括节十年一次,五国轮流举办,各国齐聚,共享盛世。



    “宣国芊芊郡主到,沐灵川丞相到。”



    “陵圣国定远王爷到,六皇子到。”



    “容苍国四王爷到,沁音公主到。”



    “风国梅常将军到。”



    “……”



    “……”



    “……”



    各方势力齐聚,平和的表象下是漩涡,较量,追逐……灯火不及处的一方屋檐,一个娇小的影子晃着双脚,也不惧高,就那样看似平静的遥望大殿的影影绰绰,神色影在黑暗中,辨不清喜悲。



    忽然,打架的闷哼的声传来,影子晃动了下身子,看到几个华贵的孩子在假山处踢脚挥拳,嘴里尽是些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影子翻了翻袖子,掏出几枚小小珠子,几颗齐发,力道甚重。孩子们吃痛,咒骂出声,影子又是几枚下去,孩子们哄散离开。留下一个看不清形状的东西在地上,影子皱眉,翩然落下。走到跟前才发现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身上的锦袍早已辨不出什么之前是什么颜色了,男孩身上全部是伤,唯独脸上没有伤痕,影子小心翼翼的把男孩扶起来,在灯光影射下,影子穿着蓝色的织羽纱裙,也不过七岁的模样,却带着蓝色的纱巾遮面,男孩寡淡的看了女孩一眼,默默的站起来,就要离开。女孩不明,歪着脑袋问他:“你怎么了?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今天这么大的盛会,怎么会打架?看你穿着也是大家族的孩子,你是哪家的?你父母呢?……”滔滔的问题在看到男孩黯然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习惯就好。”良久。“……你甘心?你做错事了?”女孩不可置信。“我是灾星。”“嗤,你是男孩子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像个女孩子。谁说你是灾星的?有证据吗?我至今也没听人说有灾星出世啊。他们说你就认?那他们要你死你也去吗?”女孩跳脚。“我的母亲就是被我克死的。”男孩低吼。女孩一噎,一个拳头打下去“你是不是傻,生老病死世间常事,从不存在谁克谁一说,你小小年纪居然就信妇人的话?你以后还能成大事吗?你是灾星你就让他们打?你还是男孩子吗?一点骨气韧性都无,果然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废物。”男孩一愣,看向女孩,女孩带着面纱,容貌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很模糊,可是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清醒,她是茶楼里那灵性的仙女。“喂!傻了?”看他回过神,女孩又问道:“谁欺负的你?想不想揍回来?”“我……”“你还想忍下去?你想一辈子这样被踩?”“不是!我想站起来,我不要再被欺负了。”男孩一急,闭眼喊道。微微睁眼,入目是女孩带笑眉眼。女孩轻笑:“嗯,这就对吗!我们又没欠他们,凭什么要被他们欺负,走,姐姐带你去报仇。还真是个小孩子呢。”“你比我小呢。”男孩嘟囔。“可我不会被人欺负啊,我能保护好自己呀。”“……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吗?”“不知道,身份很重要吗?我们活着又不是为了那个身份活着。身份只是一个象征,重要的是看自己怎么做,自己给自己打拼出来的身份才值得我们自己自豪。”男孩震撼,这番言语放眼世间,有谁敢说。



    两人在宫中来来转转,转到了御花园外,花园内香气扑鼻,脂粉味熏的女孩连退几步:“真恶心,这是扑了多少粉。哎……对了,来。”男孩被不明所以的拖走。“来,打我。”角落,女孩兴奋道。男孩一呆:“什么?不行不行不行。”“计谋懂不懂?我不受伤怎么去演苦肉计。”女孩无奈。看男孩还是不赞同的模样,一咬牙,一拳打到了男孩的脸上,男孩抽气,抬头就看见女孩扯自己的衣服,珠花。然后扯着他就一路嚎啕着跑进大殿。歌舞声立止。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俩脏兮兮的模样。大殿之上,五国诸侯,看着两人神色怪异。正中的东清国皇帝脸色不明,一个太监急叱道:“荒唐,盛会上,这番模样成何体统,还不跪拜。”可惜女孩恍若未闻,看见上座上坐着的人,拉上男孩就跑到中间,在那人桌前一坐,踢腿,撒泼,大喊:“师父,他们欺负人。欺负人。”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此言一出,大殿鸦雀无声。谁能知道这孩子的师父竟然是……竟然是择海尊主洛茗。男孩看着女孩的样子,又霎时间感到大殿气氛骤变。也不由的绷紧了身子。洛茗看着哭的可怜兮兮的女孩,心中疑惑,平时这小魔王不欺负别人就算了,还能被人欺负了?她那武功就算是一群大人也未必敌的了她。虽知这孩子性格,但既然哭着到自己这了,不管谁欺负谁,现在都是别人欺负了我家的。洛茗看着地上撒泼的女孩和垂头站在一旁的男孩子,打量了下两人的衣着,心里明了,看着小家伙那明亮亮的眼睛,无奈却也要配合。“乖徒,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好了好了,不哭了,师父抱抱。”疾步抱起女孩,眼里满是怜惜。退守在后的诺,一把抽刀就要发威,居然有人敢欺负他的小祖宗,他们择海一族捧在手心的明珠,来到这居然被人欺负。怒火中烧的诺此时早已忘了,他家这个可是个小魔王,又有谁能欺负的了她。“诺。”洛茗无奈喊道,这个呆瓜。而女孩心里不住赞叹,诺叔叔果然威武,男友力爆棚啊!!!



    唰――剑推回鞘,也惊醒了众人。东清国皇帝脸色一沉,道:“谁欺负了择海尊主的爱徒,给朕自己出来认错。”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无人回答。几个少年郎看着在大殿中央站着的男孩,犹豫瑟缩,互望几眼,都没动。我们没有欺负那个女孩,不是我们的错。几人心里这样想着,谁都没有站起来。东清帝眼眸微眯,心中怒火早就不可抑制。看着下方其余四国鼻关眼眼关心的样子,脸色更加阴沉。



    “你说有人欺负你,可能指出来?”容苍国席位上居首的男子问道。女孩状似害怕的看着他,扁着嘴从洛茗身上跳下,小心瑟缩的走到大厅中央望着来客,然后,抬手指向几个正探头探脑的少年郎:“他,他,他,还有他。还有几个太黑没看到……”说着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模样,让诺心里又是怜惜。眼神如刀的看向那几个孩子恨不得当场卸了他们。几个被点到名的少年郎,在家人谴责,担忧的目光中,喏喏的站起来。“混账。”东清帝一怒。“皇上冤枉,我们没有欺负她,我们真的没有欺负她。”几个孩子立即跪在地上喊冤,他们没有啊。“难不成还是她堂堂择海的小公主冤枉你们吗?”“我我我我……们真真的没有啊……”“你们是没有欺负我,你们都欺负小哥哥去了,要不是小哥哥把我挡着,你们会放过我。”女孩啜泣着。“小哥哥?可是他?”洛茗适当出声。“对对,就是这个小哥哥,他在假山那里把我藏起来了,然后他们没有打到我全打小哥哥了,师父,你看小哥哥身上的伤,要是打到尘儿的身上怎么办?你知道尘儿最怕疼了,他们真的好凶,我还是个女孩子,我好怕,师父,你当时为什么不陪着尘儿,尘儿……尘儿……”抽噎着再也说不下去。看着她委屈的小脸,洛茗心疼的走下去抱进怀里,安慰。不管这小魔王真被欺负了还是她演出来的,总之让她哭的这么惨就不能放过。想着,眉目也冷了几分,道:“东清帝若不满择海直说便是,绝尘还这么小,你们怎么能对她如此,这小丫头在择海一脉素来被我们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何曾如此凄惨过。”眼睛冷漠的看着帝位上的东清帝。“洛尊主莫气,这阡桑大陆的存亡素来和择海一脉息息相关,朕怎么可能会欺负尊主的爱徒,也断不敢对择海一脉有不满。你放心,朕必会给尊主一个交待,给择海一脉一个交待,不会让令徒受丝毫委屈。”“如此最好。”



    “你们都上前来,说说怎么回事。”



    几人发抖着上前,身后几位大臣连忙起身,齐呼:“皇上,都怪老臣教子无方,老臣愿……”“闭嘴,朕要听他们说。”静――静――辉煌的大殿上,除了灯光明灭,就剩几人的声音,男孩也在旁边讲解,虽大致无二,但都会扯上女孩,比如说怕,比如吓哭,比如被骂,比如被踢到了。一旦涉及女孩,皇上脸色就沉几分。听完事情经过,东清帝直接道:“何尚书,吕侍郎教子无方,罚俸禄一年,其子面壁半年,佛道三千遍;林阁老告老还乡;沐侍郎降三品。”整个大殿哗然,这处罚……女孩撇嘴,丫还成全你们了。



    “洛尊主,如何?”东清帝脸色温和。洛茗挑眉看着怀里挺尸的孩子。女孩撇撇嘴:“不好!我要揍回来。”“好好好,揍回来。朕命人揍。”东清帝和煦的说道,接着就吩咐太监来人上刑。刚才盛怒的样子仿似不是他。女孩哼哼:“师父,我和小哥哥先去换衣服,皇帝叔叔不要停;等我回来。”皱着鼻子,也不顾礼仪,扯着男孩就没了影。洛茗无奈:“还望陛下海涵,刚才实在是气急。”“洛尊主言重,此事还是在朕。倒是令徒秉性率真爽力,着实可爱。”“陛下别夸她,她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半点亏吃不得,否则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的。”一翻场面话,整个大殿乃至整个天下不日就会知道洛茗尊主的爱徒秉性如何率真了。



    踢踏的脚步声飞快,女孩扯着男孩跑进一个偏殿,关上门就捂着肚子笑起来,笑了半晌,看男孩古怪的看着自己,女孩捅了捅他到:“看到没,想要报仇就要让他永远翻不了身,一辈子匍匐。怎么样?过瘾不?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是收获也不错,就是苦肉计哭的我好累。哎……”女孩自顾自的说着,没听到回应,抬头看他“你?额……先换衣服吧。这偏殿我下午来过,有衣服,你自己找找。”说完翻身从窗户离开。留下惊愕的男孩一人。



    换好衣服出门,女孩就靠在门框,早前的蓝衣换成了紫色的,这次没有带面纱,在月光灯火的渲染下,肌肤如瓷,眼眸清澈,小脸有点肉肉的,可爱萌萌的,让人控制不住的想去揉捏。女孩站直,看着焕然一新的男孩,墨蓝眸子一眯:“换一身果然不一样了啊。”男孩穿着月牙白的锦袍,除去脸上有点微紫的印子,不难看出长大后也是惊艳天下的一枚美男子。女孩心里暗赞,把手中握了许久的药递给他,道:“走吧。美男子。”脚步轻快,如一只翩飞的蝴蝶。男孩握着药瓶,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



    回到大殿,女孩这次非常端庄,站着大殿中央,伏礼道:“东清陛下圣安,东方绝尘待择海一脉为此盛会填剑舞一支。”“准。”殿上的众人退去,落座,座位上的众人看着场中稚嫩的女孩心思各异,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男孩低头快步走到自己席位,旁边父亲突然为他斟了一杯茶,他惶恐惊讶,看到父亲竟对他笑,一句儿,受苦了,霎时间让他眼眶微热。场中光影飞快,紫衣翻飞,虽然年纪尚小,一曲剑舞也是无比精湛,想起刚才大哭被欺负……众人百转千回。



    “好,洛尊主的高徒果然非同凡响,小小年纪,剑术就如此精湛,他日必有大成。”叫好声,夸赞声压下刚才凝滞的空气,气氛又被渲染,歌舞接着,推杯换盏,刚才那场大闹就像梦境一场。



    “爱徒刚才说叫东方?如今这东方的姓氏都无人再用了呢!想想当年那东方家族也是四大家族之首如今却人去楼空,人走茶凉。”风国席位上,一名壮硕的中年男人不知醉醒的呋喃,声音足够整个大殿听到。“梅将军真犀利,我,东方绝尘,就是东方家族第十七代家主,抱歉,东方家族没有被灭满门,还真让各位失望了。”强势霸道,嘲讽蔑视,虽稚嫩,气势威压却由内而外,震撼人心。



    “门中临走时还有事未处理,告辞。”洛茗死死攥着的手中那纤细的手腕,强行把她带走,那血海深仇,如今她还无法承受,不能让这仇恨毁了她。



    阡桑大陆六百七十四年的初括节注定了不平凡,它改变众人的命运乃至给天下重新洗了次牌,暗夜里的潜伏者,猎手蓄势待发,猎物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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