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际遇
这天杨坚在宫中丽春台置宴，召内史令杨昭前去，没多久又召李云舒过去。云舒纳罕圣上为何要见个六品小吏，略问了传诏的人几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忐忑着进宫，来到丽春台下竟然见郑檀出来相接。他惊喜之极，疾步迎上去，有千言万语想与她说却不能够，只拿眼望着她，唇轻轻做口型问：“可安好？”郑檀眼里含着笑极轻微地摇一摇头，示意他不可如此，然后将掌心摊开对着他。云舒见她手心里用胭脂隐约写着“无虞。稍待顺势而为”。云舒跟着她入殿，参拜了杨坚，郑檀又引着他拜了在座的陈、蔡两位贵人、太子、太子妃、兰陵公主一家。云舒本以为是宴群臣，此刻见只有牛弘与何妥在下首坐着，俨然是个家宴，心里暗自紧张，跪在殿上不敢抬眼。
杨坚前头听柳曦微说思慕云舒，想是她年幼，容易被一点才情所惑。若是硬拆可能适得其反，也怕让晓柔伤心。他便要亲眼看看李云舒，若是浪得虚名，就趁早打发了。刚才他先问杨昭平日李云舒的品行如何，答说是动蹈规矩，才思敏捷。杨广咳嗽一声，杨昭赶紧补道“能胜其职而已”。等云舒入殿，杨坚见这年轻小吏相貌秀整，虽然拘谨却风韵闲远，便将其归为惯弄才情之类，心中有了三分不喜。他看柳曦微不时看向云舒，更有意让云舒当众出出丑，指着何妥道：“寡人听何爱卿说你是难得的全才，特叫你来考察考察。文字上头，太子替寡人出个题吧。”
杨广领会意思，说道：“这殿外数丛湘妃竹长的甚好，就出个应景的，以此竹为题作首诗。本宫先起一句，斑竹幽掩美人楼。”说罢提笔写下，传给云舒。
云舒早闻太子文笔好，不懂他为何起的这般直白俗丽。又想起何妥曾说陛下不喜堆彻词藻，更恨轻艳奢靡之语。心道太子的开题脂粉气重，也只能接续闺阁之语，只是需得转承两句，将诗的格局放开，末尾再翻出些力道来，或许才不违陛下与太子的好恶。题目既是竹子，云舒便情不自禁想起慕云厅那遮天蔽日的修篁，望一眼郑檀，见她依然容颜清淡，如竹如蕉。云舒心内叹口气，沉吟一会儿，低头运笔一气呵成续成首七言律，托起来念道：“斑竹幽掩美人楼，晓镜初开映玉容。慧笔捻断眉山远，新妆难减旧啼痕。征客已去飞鸿渺，素心一片寄不成。柔姿何须怨铮骨，千里万里共月明。”
宫女接了诗去奉给杨坚，杨坚见他字体端庄古朴，笔力沉着，通篇气势乍一看森森严严，细瞧又疏通迭荡，颇为称心。再品那诗，字词纤秾，语境清丽，转承也含蓄缜密，末尾两句虽略嫌牵强，也还有几分风骨。他看了两遍，发觉诗里头居然暗藏了“晓柔”二字，瞧一眼宝贝外孙女，见她正倚在兰陵身边偷笑。杨坚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与皇后年轻的时候两情相悦，似乎也是这般光景，不由地就软下心来了。
杨广瞥一眼父皇，见他不露声色，只当是不喜，便道：“诗歌于文字上头乃末流小技，也就罢了。本宫倒想看看你武学上的功力。”
李云舒的手心渗出汗来，不明白自己如何与“武”字牵扯上了。想着若是考兵法，自己随着云起看过不少兵书，约略能说几句……正等太子出题，两个卫士抬过来几样武器，杨广手一扬说：“你挑件趁手的吧。”听见这话，何妥、牛弘并柳述都悬起一颗心。柳曦微并不懂其间的杀机，只是见母亲一下子攥紧了披帛，便担心又埋怨地看向外公。
杨坚见太子既然按他原来的意思考察到底，也就想看看这李云舒如何应对，便假装没看到晓柔的神色，静默着等云舒选择。云舒只得站起来，伸手取了把长剑。那卫士之一对他一拱手道：“请大人赐教。”便起个势，竟然是要相搏。正紧急时，郑檀上前向杨坚请求道：“陛下，臣在家中时也喜舞弄刀剑。今日机会难得，请陛下准臣与舍人切磋。”杨坚早闻郑檀剑术精妙，以为她借机施展，便点头准了。郑檀扎起宽袖，也拣一把长剑，向云舒福一福，使个眼色，示意他留神自己的剑式，待云舒轻轻点头，便挽一个剑花点过来。
云舒的剑术本是自小向郑檀学的，虽遮掩着不让父亲知道，但一招一式皆练的烂熟于心。郑檀为衬托出他矫健遒劲，又减三分力道，放缓几许速度。两人的对演，一个柔和蕴籍，乍疾还徐，一个昂扬俊捷，剑如飞风。在众人看来端的是行云流水一般气韵通畅、飘逸潇洒。
数十招一过，郑檀卖个破绽，佯装被云舒挑落长剑，站定拱手道：“多谢舍人指教。”云舒也收了势道：“承让。”两人转而向杨坚恭立，杨坚心中明白，微微颔首道：“尚宫好身手。去为立言安座吧。”
宴罢，杨坚把儿女孙辈留下，将自己的白玉串戴到柳曦微手腕上，端详下说：“唔，好看。不许再送人了。”又对柳述夫妇道：“晓柔眼力不错，只是那李云舒资历太浅，需得花费些心力教教。”转而又嘱咐牛弘：“这些事，就交给爱卿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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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杨坚前头听柳曦微说思慕云舒，想是她年幼，容易被一点才情所惑。若是硬拆可能适得其反，也怕让晓柔伤心。他便要亲眼看看李云舒，若是浪得虚名，就趁早打发了。刚才他先问杨昭平日李云舒的品行如何，答说是动蹈规矩，才思敏捷。杨广咳嗽一声，杨昭赶紧补道“能胜其职而已”。等云舒入殿，杨坚见这年轻小吏相貌秀整，虽然拘谨却风韵闲远，便将其归为惯弄才情之类，心中有了三分不喜。他看柳曦微不时看向云舒，更有意让云舒当众出出丑，指着何妥道：“寡人听何爱卿说你是难得的全才，特叫你来考察考察。文字上头，太子替寡人出个题吧。”
杨广领会意思，说道：“这殿外数丛湘妃竹长的甚好，就出个应景的，以此竹为题作首诗。本宫先起一句，斑竹幽掩美人楼。”说罢提笔写下，传给云舒。
云舒早闻太子文笔好，不懂他为何起的这般直白俗丽。又想起何妥曾说陛下不喜堆彻词藻，更恨轻艳奢靡之语。心道太子的开题脂粉气重，也只能接续闺阁之语，只是需得转承两句，将诗的格局放开，末尾再翻出些力道来，或许才不违陛下与太子的好恶。题目既是竹子，云舒便情不自禁想起慕云厅那遮天蔽日的修篁，望一眼郑檀，见她依然容颜清淡，如竹如蕉。云舒心内叹口气，沉吟一会儿，低头运笔一气呵成续成首七言律，托起来念道：“斑竹幽掩美人楼，晓镜初开映玉容。慧笔捻断眉山远，新妆难减旧啼痕。征客已去飞鸿渺，素心一片寄不成。柔姿何须怨铮骨，千里万里共月明。”
宫女接了诗去奉给杨坚，杨坚见他字体端庄古朴，笔力沉着，通篇气势乍一看森森严严，细瞧又疏通迭荡，颇为称心。再品那诗，字词纤秾，语境清丽，转承也含蓄缜密，末尾两句虽略嫌牵强，也还有几分风骨。他看了两遍，发觉诗里头居然暗藏了“晓柔”二字，瞧一眼宝贝外孙女，见她正倚在兰陵身边偷笑。杨坚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与皇后年轻的时候两情相悦，似乎也是这般光景，不由地就软下心来了。
杨广瞥一眼父皇，见他不露声色，只当是不喜，便道：“诗歌于文字上头乃末流小技，也就罢了。本宫倒想看看你武学上的功力。”
李云舒的手心渗出汗来，不明白自己如何与“武”字牵扯上了。想着若是考兵法，自己随着云起看过不少兵书，约略能说几句……正等太子出题，两个卫士抬过来几样武器，杨广手一扬说：“你挑件趁手的吧。”听见这话，何妥、牛弘并柳述都悬起一颗心。柳曦微并不懂其间的杀机，只是见母亲一下子攥紧了披帛，便担心又埋怨地看向外公。
杨坚见太子既然按他原来的意思考察到底，也就想看看这李云舒如何应对，便假装没看到晓柔的神色，静默着等云舒选择。云舒只得站起来，伸手取了把长剑。那卫士之一对他一拱手道：“请大人赐教。”便起个势，竟然是要相搏。正紧急时，郑檀上前向杨坚请求道：“陛下，臣在家中时也喜舞弄刀剑。今日机会难得，请陛下准臣与舍人切磋。”杨坚早闻郑檀剑术精妙，以为她借机施展，便点头准了。郑檀扎起宽袖，也拣一把长剑，向云舒福一福，使个眼色，示意他留神自己的剑式，待云舒轻轻点头，便挽一个剑花点过来。
云舒的剑术本是自小向郑檀学的，虽遮掩着不让父亲知道，但一招一式皆练的烂熟于心。郑檀为衬托出他矫健遒劲，又减三分力道，放缓几许速度。两人的对演，一个柔和蕴籍，乍疾还徐，一个昂扬俊捷，剑如飞风。在众人看来端的是行云流水一般气韵通畅、飘逸潇洒。
数十招一过，郑檀卖个破绽，佯装被云舒挑落长剑，站定拱手道：“多谢舍人指教。”云舒也收了势道：“承让。”两人转而向杨坚恭立，杨坚心中明白，微微颔首道：“尚宫好身手。去为立言安座吧。”
宴罢，杨坚把儿女孙辈留下，将自己的白玉串戴到柳曦微手腕上，端详下说：“唔，好看。不许再送人了。”又对柳述夫妇道：“晓柔眼力不错，只是那李云舒资历太浅，需得花费些心力教教。”转而又嘱咐牛弘：“这些事，就交给爱卿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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