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信仰
两人热切的目光就像盛夏烈日般交织在一起，孙武抱拳叫道：“子躬兄，别来无恙？”
那人甲胄在身，便行了军人之礼，手按剑柄，挺胸昂头叫道：“陈先生，可还安好？”说着两眼越过孙武直视仍安坐马上的殷织，道：“没想到陈先生竟是墨家弟子，更没想到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黑骑士。”
孙武一怔，随即招呼殷织下马，笑道：“子躬兄，这是我妹子殷织。”
殷织一扫愁眉哀眸，优雅敛袖，盈盈一礼，“墨家殷织，见过子躬将军。”
枝如子躬上下打量殷织，随即讶异的看着孙武，叹道：“墨家真是人才辈出，在下有眼无珠，竟然想向太子举荐陈先生，见笑了。”
孙武正色一礼，“子躬兄知遇之情，在下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并肩作战，不负一场相识。”
枝如子躬素来厚重威严，不苟言笑，一番寒暄后便想直奔正题，他看看殷织，欲言又止。
孙武笑道：“子躬兄此时应该在郢都护卫太子，怎么却到了两军阵前？”
“是啊。”枝如子躬说道：“那****我一别，我便跟随太子去了定陵，郢都传来消息，楚军已然开拔数日。太子心忧三白坊，便让在下带着卫队开赴钟鸣铺，暗中保护。”
“原来如此。”孙武恍然道：“难怪楚军过境，钟鸣铺安然无恙，三白坊未伤分毫，原来是子躬兄之功。”
枝如子躬摇头客气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贪功，是太子看重先生，方才有此一举。”
孙武点点头，“日后面见太子定当当面致谢。”
“陈兄持墨家青木令前来，所为何事？”枝如子躬远眺辕门，那方阵中士卒没有得到他的指令，便矗立如山，不动如松。
“战况如何？”孙武知道他是耿直之人，便不再罗嗦，直截了当问道。
枝如子躬又看看殷织，皱眉沉吟道：“先生手持青木令，按理说在下理当知无不言，只是......”
孙武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微笑道：“殷织是墨家门主，也是我的妹子，那便是你的妹子，陈兄但说无妨。”
“哎——”枝如子躬突然一声叹息，“你还是面见大将军，让他告诉你吧，我实在说不出个名堂。”
孙武知他治军严谨，定然也是勇武善战之辈，不知为何却口出丧气之言，不禁问道：“为何？可是战事不利？”
枝如子躬苦笑道：“不瞒陈兄，楚军驻扎火龙岗已经二十几日，至今未发一兵，两军也从未交战。”
“这是为什么？”孙武眼前黑压压的军帐和冷冰冰的拒马长戈仿佛虚幻飘渺起来，他又想起了两军阵前那些宽袍高冠之人，心里便止不住的惊诧。
“那么...何人领兵？”
“蔓成然。”
“蔓成然？”孙武又是一惊，他久在齐国为将，自然对诸侯各国情势都有了解，这蔓成然是楚国令尹，乃文官之首，辅国之职，不知道为何却成了前军大将。
枝如子躬看出了他心里的不解，便接着说道：“副将是奋扬。”
“哦。”孙武恍然大悟，奋扬在楚国是个传奇人物，他无父无母，就象从天而降一般。奋扬只是他的名，至于姓什么，连他自己也是不知。
他自幼从军，由于性情直爽，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人，在军中也是恶名昭著，不受人待见。直到后来战功累计，竟然官至司马，那些恨他的人便转而拍起了他的马屁，称他“司马奋扬”。久而久之，这个称呼便传遍了诸侯各国。
楚国崛起于文武之世，不通教化，鲜有明君，史陈“大启群蛮”，是最早僭越称王的诸侯国，而今世上除了周天子外，便只有楚国国君胆敢称为楚王。
这样的国家，名将当然如凤毛麟角般稀少。奋扬勉强能算一个，至于枝如子躬，假以时日，定在名将之列。
“陈兄，请。”枝如子躬知道墨家定然熟知奋扬其人，便不多做解释，摆摆手便向大营走去。
孙武迈步，殷织紧随其后，绝蹄四蹄轻扬，跟在两人身后。
“黑骑士，黑骑士。看那畜生，比司马将军坐骑可神骏多了。”刚进辕门，楚军士卒便紧盯绝蹄，嘤嘤嗡嗡的议论起来。绝蹄似乎知道自己是全场焦点，咴咴一声嘶鸣，步履越发轻盈，头也高高扬起。
殷织自视为墨家形象代言人，走起路来目不斜视，英气勃勃。孙武却是在军营长大的，对军人天生便有亲切感，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对起身瞩目的士卒频频点头。
这些士卒大多面带稚气，穿着极不合体的铠甲，手持冰冷长戈，一旦离开火堆便被朔风吹得瑟瑟发抖。
战争，能让男孩迅速成长为男人。在长剑矛戈刺进敌军胸膛，鲜血迸溅的一霎那，男人的心便变得硬如钢铁，狠如蛇蝎，初入军营时那充满向往的清亮眼眸也浑浊恶毒起来。
孙武对墨家的大义和夜十方的大志都不以为然，可当他面对这些不知道死在哪天的士卒时，却情不自禁的心生怜悯，眼前一张张被冻得通红的脸膛也在眼里生动起来。
“我要是让这些士卒早日回家，也是功德一件。”孙武这样想着，这也许就是我的信仰。
枝如子躬的目光不时扫过绝蹄，他始终不相信，这畜生能比箭还跑得快。
“黑骑士是怎么回事？”孙武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枝如子躬一怔，直指绝蹄问道：“你们是不是骑着它去过定陵？”
“去过，我单独去的。”孙武问道：“怎么了？”
枝如子躬停下脚步，瞪视绝蹄，“这么说它真快得过弓箭？”
“是。”
“那不就对了。”枝如子躬说道：“你便是黑骑士。”说完艳羡叹道：“好一匹骏马啊！”
说话间，一頂硕大的灰色军帐已然在目，枝如子躬放缓脚步，说道：“那便是中军大帐了。”
孙武肃然整衣，心想，文官为主，武官为副，这中军大帐里究竟是怎样一种气象，我倒要看看。
(本章完)
那人甲胄在身，便行了军人之礼，手按剑柄，挺胸昂头叫道：“陈先生，可还安好？”说着两眼越过孙武直视仍安坐马上的殷织，道：“没想到陈先生竟是墨家弟子，更没想到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黑骑士。”
孙武一怔，随即招呼殷织下马，笑道：“子躬兄，这是我妹子殷织。”
殷织一扫愁眉哀眸，优雅敛袖，盈盈一礼，“墨家殷织，见过子躬将军。”
枝如子躬上下打量殷织，随即讶异的看着孙武，叹道：“墨家真是人才辈出，在下有眼无珠，竟然想向太子举荐陈先生，见笑了。”
孙武正色一礼，“子躬兄知遇之情，在下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并肩作战，不负一场相识。”
枝如子躬素来厚重威严，不苟言笑，一番寒暄后便想直奔正题，他看看殷织，欲言又止。
孙武笑道：“子躬兄此时应该在郢都护卫太子，怎么却到了两军阵前？”
“是啊。”枝如子躬说道：“那****我一别，我便跟随太子去了定陵，郢都传来消息，楚军已然开拔数日。太子心忧三白坊，便让在下带着卫队开赴钟鸣铺，暗中保护。”
“原来如此。”孙武恍然道：“难怪楚军过境，钟鸣铺安然无恙，三白坊未伤分毫，原来是子躬兄之功。”
枝如子躬摇头客气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贪功，是太子看重先生，方才有此一举。”
孙武点点头，“日后面见太子定当当面致谢。”
“陈兄持墨家青木令前来，所为何事？”枝如子躬远眺辕门，那方阵中士卒没有得到他的指令，便矗立如山，不动如松。
“战况如何？”孙武知道他是耿直之人，便不再罗嗦，直截了当问道。
枝如子躬又看看殷织，皱眉沉吟道：“先生手持青木令，按理说在下理当知无不言，只是......”
孙武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微笑道：“殷织是墨家门主，也是我的妹子，那便是你的妹子，陈兄但说无妨。”
“哎——”枝如子躬突然一声叹息，“你还是面见大将军，让他告诉你吧，我实在说不出个名堂。”
孙武知他治军严谨，定然也是勇武善战之辈，不知为何却口出丧气之言，不禁问道：“为何？可是战事不利？”
枝如子躬苦笑道：“不瞒陈兄，楚军驻扎火龙岗已经二十几日，至今未发一兵，两军也从未交战。”
“这是为什么？”孙武眼前黑压压的军帐和冷冰冰的拒马长戈仿佛虚幻飘渺起来，他又想起了两军阵前那些宽袍高冠之人，心里便止不住的惊诧。
“那么...何人领兵？”
“蔓成然。”
“蔓成然？”孙武又是一惊，他久在齐国为将，自然对诸侯各国情势都有了解，这蔓成然是楚国令尹，乃文官之首，辅国之职，不知道为何却成了前军大将。
枝如子躬看出了他心里的不解，便接着说道：“副将是奋扬。”
“哦。”孙武恍然大悟，奋扬在楚国是个传奇人物，他无父无母，就象从天而降一般。奋扬只是他的名，至于姓什么，连他自己也是不知。
他自幼从军，由于性情直爽，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人，在军中也是恶名昭著，不受人待见。直到后来战功累计，竟然官至司马，那些恨他的人便转而拍起了他的马屁，称他“司马奋扬”。久而久之，这个称呼便传遍了诸侯各国。
楚国崛起于文武之世，不通教化，鲜有明君，史陈“大启群蛮”，是最早僭越称王的诸侯国，而今世上除了周天子外，便只有楚国国君胆敢称为楚王。
这样的国家，名将当然如凤毛麟角般稀少。奋扬勉强能算一个，至于枝如子躬，假以时日，定在名将之列。
“陈兄，请。”枝如子躬知道墨家定然熟知奋扬其人，便不多做解释，摆摆手便向大营走去。
孙武迈步，殷织紧随其后，绝蹄四蹄轻扬，跟在两人身后。
“黑骑士，黑骑士。看那畜生，比司马将军坐骑可神骏多了。”刚进辕门，楚军士卒便紧盯绝蹄，嘤嘤嗡嗡的议论起来。绝蹄似乎知道自己是全场焦点，咴咴一声嘶鸣，步履越发轻盈，头也高高扬起。
殷织自视为墨家形象代言人，走起路来目不斜视，英气勃勃。孙武却是在军营长大的，对军人天生便有亲切感，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对起身瞩目的士卒频频点头。
这些士卒大多面带稚气，穿着极不合体的铠甲，手持冰冷长戈，一旦离开火堆便被朔风吹得瑟瑟发抖。
战争，能让男孩迅速成长为男人。在长剑矛戈刺进敌军胸膛，鲜血迸溅的一霎那，男人的心便变得硬如钢铁，狠如蛇蝎，初入军营时那充满向往的清亮眼眸也浑浊恶毒起来。
孙武对墨家的大义和夜十方的大志都不以为然，可当他面对这些不知道死在哪天的士卒时，却情不自禁的心生怜悯，眼前一张张被冻得通红的脸膛也在眼里生动起来。
“我要是让这些士卒早日回家，也是功德一件。”孙武这样想着，这也许就是我的信仰。
枝如子躬的目光不时扫过绝蹄，他始终不相信，这畜生能比箭还跑得快。
“黑骑士是怎么回事？”孙武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枝如子躬一怔，直指绝蹄问道：“你们是不是骑着它去过定陵？”
“去过，我单独去的。”孙武问道：“怎么了？”
枝如子躬停下脚步，瞪视绝蹄，“这么说它真快得过弓箭？”
“是。”
“那不就对了。”枝如子躬说道：“你便是黑骑士。”说完艳羡叹道：“好一匹骏马啊！”
说话间，一頂硕大的灰色军帐已然在目，枝如子躬放缓脚步，说道：“那便是中军大帐了。”
孙武肃然整衣，心想，文官为主，武官为副，这中军大帐里究竟是怎样一种气象，我倒要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