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弟弟
无策大才，自然不屑于交代孙武这样的病人该吃点什么。
殷织也没什么厨艺。折腾了半天还是端了墨家同款的清汤进来。她想，清淡之物总是符合医理的。
在这之前，孙武也是无肉不欢的。但现在，想想冰天雪地里连汤都喝不上的隶农，想想那个赤脚苦行的墨庶，孙武便长大了嘴，三五几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殷织见他进食无碍，自然高兴。利索得收拾干净了，帮他拉了拉掉在地面的棉被，“你歇着吧，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门外冷月清辉，山风阵阵，林海涛声不断。孙武躺在床上都感到丝丝凉意，便不愿她出去受寒。说道：“你陪我说说话吧，我都睡三天了，再躺下去怕是要发霉了。
“好啊。”殷织轻轻跪坐在布垫上，双手交织，用宽大的袖口挡住了双腿，问，“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弟弟吧，他叫什么名字？”
提到弟弟，殷织眼眶又红了，两眼怔怔得看着房门之外，仿佛回到了不堪回首的过去，“弟弟出生的时候，秦国兵败，被晋军追到了汜水，后来到了瑜林才摆脱追兵。”
“父亲说，要不是跑得快，秦军就完了。所以便给弟弟取名殷歩，希望他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可老天注定的命，弟弟怎么也是跑不掉的。”
“他多大了？”孙武见她怕又要哭，便问道：“你没去找过他？”
“弟弟小我两岁，现在快十七了。”殷织皱眉，“后来我去了几次咸阳，鹰门的师兄弟也在帮我找。弟弟眉心有颗红痣，极易相认。但现在没有一点音讯，怕是......怕是......”
“怎么会呢？”孙武笑着宽慰她，“眉心有痣都是有福之人，何况你弟弟还是颗红痣。”
殷织回过头来，笑中带泪，“母亲也这样说呢。”
孙武暗想，六岁才刚有记忆，如今十三年过去了，想要把弟弟找回来怕是不易。他见殷织泪光隐隐，实在可怜。便又想到，我就算把秦国翻个底朝天也一定帮你找回弟弟。
“妹子放心，等我出去了便帮你去找。只要他还在秦国便一定能找到。”
殷织抬起头来看看他，默然片刻才说：“老师不会放你走的。”
“为什么？”孙武一惊，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墨庶还要关我一辈子不成？
“你破了墨家的机关。”涉及墨家事务，殷织又恢复了飒爽之气，正色道，“一旦外敌来袭，这是墨家第一道屏障。曲梁师兄带着工门弟子正全力补缀呢。”
“何况，赵伯鲁去向不明......”
孙武知道，墨庶还是怕自己泄露风声，便故作轻松的笑笑，“那也好啊，我就在尸谷住上一辈子。”
殷织无缘无故的脸上一红，“哪能呢，我求无策老师去找老师了，只有他能让老师收回成命。”
墨庶极有见地，自己笃定的事情哪能轻易改变。孙武也是这样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想要走出尸谷是千难万难了。
“便是你的爷爷？医门门主无策？”
“哪有什么医门，那是他自己说的。”殷织轻笑道：“就他一个人，王诩又帮不上忙。”
“不是还有你吗？妹子聪慧过人，无策那点本事还不一学就会。”
“我行吗？”殷织听孙武夸赞，两眼放光，“治不好怎么办？”
孙武呵呵笑道：“治不好也不怪你，那是无策无能。”
“也是。”殷织点点头，“他连王诩都能治，自然没有治不好的病。”
“对了，小王诩是什么病？他不是无策的老师吗？”孙武对王诩很是好奇，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一探究竟，连忙问道。
“好像说是癔症。他是狼群里长大的，五岁的时候无策老师把他救了出来，便教他些兵法，剑术，顺便治病。”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诩如此诡异，原来是狼性未除。孙武又想起那夜无策敲在他头上的两木棒，难道就这样医治的？
“不对啊，我看王诩还是凶残暴戾，和狼没什么区别啊。”
“不是的。”殷织摇头，“王诩最早来的时候每天都要发病。无策老师医治后次数便少了，现在只有每月月圆之时才会发作。”
“我听无策老师说，王诩的病甚是难治，这陈尸山中的狼都听他的。”
古代版的人猿泰山？孙武不禁想到王诩额头上那几个青包，便不由得笑了，“他怎么会在狼窝里呢？”
“这就不知道了。”殷织摇头，“以前陈尸山荒无人烟，整日虎啸猿啼，听着都是瘆人，没有敢进来。王诩父母可能是误闯了进来，被虎狼吃了，才把王诩留在了山里。”
孙武暗暗摇头，不以为然。几岁的小孩，要在这莽莽深山里存活下来，这几率是要多低有多低。
“你是什么时候到尸谷来的？”
“有两年了，我最早是在墨家总院。尸谷里的人不懂种麻织布，老师就叫我过来了。”
“总院？”孙武失声叫道，尸谷分院已是如此宏大，那总院还了得？
“是啊。总院在南山。”殷织一语既出，马上轻轻捂住了嘴。
南山地处渭水平原以南，是天下水流的分水岭，向北入河，往南入江。这里千山万壑，群山耸立，重峦叠嶂，被时人尊为圣山。想不到墨庶竟然已在此经营多年。
“哦。”孙武知道话题敏感，颇犯墨家禁忌，便呵呵笑问：“你这个针门门主管多少人啊？”
殷织脸上一红，笑笑，“不过几十人，别的师妹大多去田地里了。尸谷气候宜人，每年能种两季庄稼。”
“我还以为你只会织布纺纱呢？”孙武夸道：“不想种地也是一把好手呢。”
“不是。”殷织摇头说，“墨家弟子都要下地，针门是教农人种植桑麻，养殖蚕虫，织布纺纱。”
政门和虎门负责打仗，工门负责制作农具和弓弩，鹰门打探各国情报，这是多么严密的组织。以墨家的声势，直接夺下周室江山，建立一个人人安享太平的国家也不是难事。
正这样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啸——呜嗷......接着滚雷般响起一阵阵呼应之声，就像暴风骤雨般响彻星空。
“王诩来了？”孙武大惊，此时他要是发起疯来如何抵抗？
殷织起身笑道，“莫慌，这是王诩在指挥他的狼群打仗呢。”
(本章完)
殷织也没什么厨艺。折腾了半天还是端了墨家同款的清汤进来。她想，清淡之物总是符合医理的。
在这之前，孙武也是无肉不欢的。但现在，想想冰天雪地里连汤都喝不上的隶农，想想那个赤脚苦行的墨庶，孙武便长大了嘴，三五几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殷织见他进食无碍，自然高兴。利索得收拾干净了，帮他拉了拉掉在地面的棉被，“你歇着吧，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门外冷月清辉，山风阵阵，林海涛声不断。孙武躺在床上都感到丝丝凉意，便不愿她出去受寒。说道：“你陪我说说话吧，我都睡三天了，再躺下去怕是要发霉了。
“好啊。”殷织轻轻跪坐在布垫上，双手交织，用宽大的袖口挡住了双腿，问，“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弟弟吧，他叫什么名字？”
提到弟弟，殷织眼眶又红了，两眼怔怔得看着房门之外，仿佛回到了不堪回首的过去，“弟弟出生的时候，秦国兵败，被晋军追到了汜水，后来到了瑜林才摆脱追兵。”
“父亲说，要不是跑得快，秦军就完了。所以便给弟弟取名殷歩，希望他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可老天注定的命，弟弟怎么也是跑不掉的。”
“他多大了？”孙武见她怕又要哭，便问道：“你没去找过他？”
“弟弟小我两岁，现在快十七了。”殷织皱眉，“后来我去了几次咸阳，鹰门的师兄弟也在帮我找。弟弟眉心有颗红痣，极易相认。但现在没有一点音讯，怕是......怕是......”
“怎么会呢？”孙武笑着宽慰她，“眉心有痣都是有福之人，何况你弟弟还是颗红痣。”
殷织回过头来，笑中带泪，“母亲也这样说呢。”
孙武暗想，六岁才刚有记忆，如今十三年过去了，想要把弟弟找回来怕是不易。他见殷织泪光隐隐，实在可怜。便又想到，我就算把秦国翻个底朝天也一定帮你找回弟弟。
“妹子放心，等我出去了便帮你去找。只要他还在秦国便一定能找到。”
殷织抬起头来看看他，默然片刻才说：“老师不会放你走的。”
“为什么？”孙武一惊，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墨庶还要关我一辈子不成？
“你破了墨家的机关。”涉及墨家事务，殷织又恢复了飒爽之气，正色道，“一旦外敌来袭，这是墨家第一道屏障。曲梁师兄带着工门弟子正全力补缀呢。”
“何况，赵伯鲁去向不明......”
孙武知道，墨庶还是怕自己泄露风声，便故作轻松的笑笑，“那也好啊，我就在尸谷住上一辈子。”
殷织无缘无故的脸上一红，“哪能呢，我求无策老师去找老师了，只有他能让老师收回成命。”
墨庶极有见地，自己笃定的事情哪能轻易改变。孙武也是这样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想要走出尸谷是千难万难了。
“便是你的爷爷？医门门主无策？”
“哪有什么医门，那是他自己说的。”殷织轻笑道：“就他一个人，王诩又帮不上忙。”
“不是还有你吗？妹子聪慧过人，无策那点本事还不一学就会。”
“我行吗？”殷织听孙武夸赞，两眼放光，“治不好怎么办？”
孙武呵呵笑道：“治不好也不怪你，那是无策无能。”
“也是。”殷织点点头，“他连王诩都能治，自然没有治不好的病。”
“对了，小王诩是什么病？他不是无策的老师吗？”孙武对王诩很是好奇，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一探究竟，连忙问道。
“好像说是癔症。他是狼群里长大的，五岁的时候无策老师把他救了出来，便教他些兵法，剑术，顺便治病。”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诩如此诡异，原来是狼性未除。孙武又想起那夜无策敲在他头上的两木棒，难道就这样医治的？
“不对啊，我看王诩还是凶残暴戾，和狼没什么区别啊。”
“不是的。”殷织摇头，“王诩最早来的时候每天都要发病。无策老师医治后次数便少了，现在只有每月月圆之时才会发作。”
“我听无策老师说，王诩的病甚是难治，这陈尸山中的狼都听他的。”
古代版的人猿泰山？孙武不禁想到王诩额头上那几个青包，便不由得笑了，“他怎么会在狼窝里呢？”
“这就不知道了。”殷织摇头，“以前陈尸山荒无人烟，整日虎啸猿啼，听着都是瘆人，没有敢进来。王诩父母可能是误闯了进来，被虎狼吃了，才把王诩留在了山里。”
孙武暗暗摇头，不以为然。几岁的小孩，要在这莽莽深山里存活下来，这几率是要多低有多低。
“你是什么时候到尸谷来的？”
“有两年了，我最早是在墨家总院。尸谷里的人不懂种麻织布，老师就叫我过来了。”
“总院？”孙武失声叫道，尸谷分院已是如此宏大，那总院还了得？
“是啊。总院在南山。”殷织一语既出，马上轻轻捂住了嘴。
南山地处渭水平原以南，是天下水流的分水岭，向北入河，往南入江。这里千山万壑，群山耸立，重峦叠嶂，被时人尊为圣山。想不到墨庶竟然已在此经营多年。
“哦。”孙武知道话题敏感，颇犯墨家禁忌，便呵呵笑问：“你这个针门门主管多少人啊？”
殷织脸上一红，笑笑，“不过几十人，别的师妹大多去田地里了。尸谷气候宜人，每年能种两季庄稼。”
“我还以为你只会织布纺纱呢？”孙武夸道：“不想种地也是一把好手呢。”
“不是。”殷织摇头说，“墨家弟子都要下地，针门是教农人种植桑麻，养殖蚕虫，织布纺纱。”
政门和虎门负责打仗，工门负责制作农具和弓弩，鹰门打探各国情报，这是多么严密的组织。以墨家的声势，直接夺下周室江山，建立一个人人安享太平的国家也不是难事。
正这样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啸——呜嗷......接着滚雷般响起一阵阵呼应之声，就像暴风骤雨般响彻星空。
“王诩来了？”孙武大惊，此时他要是发起疯来如何抵抗？
殷织起身笑道，“莫慌，这是王诩在指挥他的狼群打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