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屁孩
“熊围穷奢极欲，昏庸暴虐，灭蔡围徐，为国人所弃。今其弟公子弃疾自立为楚王，朝堂动荡，民生艰难。且熊围在逃，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声音就像从地底发出，低沉而充满稚气。仿佛是一个小孩在喃喃自语。孙武一惊之下，急忙纵身后跃，矮下身子伏在草丛之中。
就在前方不到十步，参天大树之下，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对着树干小声念叨。
“吴王僚僭位而居，众怒难平，内有公子光觊觎，外有南越枕戈以待。”
他说的是当今天下大势，和范蠡在三白坊所说如出一辙，不足为奇。让孙武讶异万分的是说话那人。
他身着薄衫，高不足三尺，单薄瘦削，如长戟般端立正对树干。借着月光看得分明，这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最多不到十岁。
“然则，楚国为何伐吴？”
那小孩说到这里，皱眉不语，两眼直盯盯得看着树干，似乎有什么疑难始终不解。
“圣人曾说凡战皆因利，那楚国此时伐吴利在何处？”
草丛中的孙武一听此言，差点叫出声来。“因利而战”这话明明是自己给太子建说的，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圣人了？
“利在何处？利在何处？利在何处？”那小孩呐呐自语，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快，直像骤雨直淋树叶一般，最后他竟然接连以头撞树，撞一下就自问一句:利在何处？
“利在何处？”孙武身子一震，这也正是自己久久不得其解的问题。眼见那孩子额头鲜血渗出，仍然笃笃猛撞大树。心里突然一动，高声应道：因利而战，其利在民。
那孩子骤然转身看着孙武方向，额头被撞出了几个青包，脸鼻之上已然尽是鲜血，茫然问道：“两国交战，生灵涂炭，于民何利？”
孙武心下不忍，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长身而出，边走边说道：“楚王和吴王均不愿交战，然则为何兴兵相峙？”
那孩子思忖片刻，皱眉凝视孙武，仍是不解：“为何？”
“刀兵一起还有人记得楚王弑兄，吴王僭位吗？”孙武苦思数日，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两国均不愿交战，交战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朝野日渐沸腾的忿怒。
“如此两国必然虚张声势，未必就会真的交战。百姓不再受刀兵之苦，这不是其利在民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孩子顿时两眼放光，伸手一抹脸上的血迹，竟然不再理会孙武，转身就跑，大声欢呼：“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什么叫你想到了，这分明就是我想到的。”孙武苦笑摇头，这才想起忘记打听专诸和伊繁的下落了。不过看小孩淳朴天真，忘我执着，这山谷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他久经沙场，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仍是小心翼翼的跟着小孩跑去的方向走去。
突然，脚底一痛，就像踩到了一块石子。孙武大骇，合身一滚，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羽箭直插地面，箭杆兀自颤抖不止，发出嗡嗡之声。其中一枝正中孙武袖口，竟然将他牢牢得钉在了地上。
“何人闯入尸谷？”孙武正要取掉袖上羽箭，突然听得一声利喝，一道寒光猝然而止，直指咽喉。
孙武百忙之下猛然侧身，手中树枝直刺，正中那人躯干。树枝韧性极强，加上孙武力沉，直将那人弹出了两丈开外。
那人咦了一声，似乎很是吃惊，顾不得翻身爬起就大声说道：“你是何人，可别乱闯尸谷，白白送了性命。”
孙武那敢接话，取下羽箭，纵身奔入密林，猱身爬上了一棵大树。过了半响心跳仍如擂鼓，背心已被冷汗湿透。
他一身经历了无数生死瞬间，可还没有一次如此接近死亡。自己明明跟着那小孩的脚步，为何还是触动了机关？
孙武凝神细思，这才想起那小孩奔跑之时步伐怪异，竟然是避开了机关。这一想之下，不竟耸然动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汗毛根根直立。怪不得绝蹄那畜生宁可永受胯下之辱也绝不进入树林。
经此骤变，孙武不敢再轻易妄动。眼底的祥和气象好像就是幻象，其间迷雾缭绕，步步皆是杀机。
被击中那人半响才翻身爬起，揉了揉胸口，踉踉跄跄得像谷底走去。过了很久，谷底一个草庐里涌出十数个人，手持火把从另外一条小路跑了过来。站在树林边上大声高呼：“何人误闯尸谷，请快快现身，别枉然丢了性命。”
那些人不厌其烦的大声喊叫。孙武看得分明，人人均是一袭黑衣，头巾却雪白刺目。
见无人回应，那些人又转身去了另外的方向，仍然高举火把大声喊叫。
孙武下树悄悄跟着众人，心想，任你们叫破喉咙老子也绝不现身，这次务必要看清楚他们是怎么避开机关的。
“那人怕是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
又叫了一刻，见无人作声，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不耐烦了，垂下火把集合众人指手画脚得交代。
孙武这次留了心思，牢记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却见他们又走回原地，仍然沿着上来的路回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谷中道路无数，只有这一条是没有机关陷阱的。如此一想，顿时对那小屁孩生出了后怕，他为什么偏偏就要走布满机关的小径？还这么轻松自如。这是何等可怕的人！
等到众人返回又进了那间草庐，再无动静，孙武才慢慢潜入谷底，耳里听到了雷鸣般的水声，一条白练般的瀑布赫然就挂在眼前，溅起的水雾映着朦胧的月光，如梦如幻。
孙武在水边站立片刻，举目四望，小径旁边竟然长满了花草，五颜六色，姹紫嫣红。蚊虫飞舞，身上带着光斑，点缀得山谷一如盛夏。
这是什么地方？远处篝火连连，遍地都是满脸喜色的人群。孙武却踌躇着不敢举步，生怕一不小心又触动机关。
突然，一阵哞哞之声传来，定睛一看，竟然就是专诸和伊繁所驾的牛车。
(本章完)
这声音就像从地底发出，低沉而充满稚气。仿佛是一个小孩在喃喃自语。孙武一惊之下，急忙纵身后跃，矮下身子伏在草丛之中。
就在前方不到十步，参天大树之下，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对着树干小声念叨。
“吴王僚僭位而居，众怒难平，内有公子光觊觎，外有南越枕戈以待。”
他说的是当今天下大势，和范蠡在三白坊所说如出一辙，不足为奇。让孙武讶异万分的是说话那人。
他身着薄衫，高不足三尺，单薄瘦削，如长戟般端立正对树干。借着月光看得分明，这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最多不到十岁。
“然则，楚国为何伐吴？”
那小孩说到这里，皱眉不语，两眼直盯盯得看着树干，似乎有什么疑难始终不解。
“圣人曾说凡战皆因利，那楚国此时伐吴利在何处？”
草丛中的孙武一听此言，差点叫出声来。“因利而战”这话明明是自己给太子建说的，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圣人了？
“利在何处？利在何处？利在何处？”那小孩呐呐自语，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快，直像骤雨直淋树叶一般，最后他竟然接连以头撞树，撞一下就自问一句:利在何处？
“利在何处？”孙武身子一震，这也正是自己久久不得其解的问题。眼见那孩子额头鲜血渗出，仍然笃笃猛撞大树。心里突然一动，高声应道：因利而战，其利在民。
那孩子骤然转身看着孙武方向，额头被撞出了几个青包，脸鼻之上已然尽是鲜血，茫然问道：“两国交战，生灵涂炭，于民何利？”
孙武心下不忍，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长身而出，边走边说道：“楚王和吴王均不愿交战，然则为何兴兵相峙？”
那孩子思忖片刻，皱眉凝视孙武，仍是不解：“为何？”
“刀兵一起还有人记得楚王弑兄，吴王僭位吗？”孙武苦思数日，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两国均不愿交战，交战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朝野日渐沸腾的忿怒。
“如此两国必然虚张声势，未必就会真的交战。百姓不再受刀兵之苦，这不是其利在民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孩子顿时两眼放光，伸手一抹脸上的血迹，竟然不再理会孙武，转身就跑，大声欢呼：“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什么叫你想到了，这分明就是我想到的。”孙武苦笑摇头，这才想起忘记打听专诸和伊繁的下落了。不过看小孩淳朴天真，忘我执着，这山谷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他久经沙场，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仍是小心翼翼的跟着小孩跑去的方向走去。
突然，脚底一痛，就像踩到了一块石子。孙武大骇，合身一滚，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羽箭直插地面，箭杆兀自颤抖不止，发出嗡嗡之声。其中一枝正中孙武袖口，竟然将他牢牢得钉在了地上。
“何人闯入尸谷？”孙武正要取掉袖上羽箭，突然听得一声利喝，一道寒光猝然而止，直指咽喉。
孙武百忙之下猛然侧身，手中树枝直刺，正中那人躯干。树枝韧性极强，加上孙武力沉，直将那人弹出了两丈开外。
那人咦了一声，似乎很是吃惊，顾不得翻身爬起就大声说道：“你是何人，可别乱闯尸谷，白白送了性命。”
孙武那敢接话，取下羽箭，纵身奔入密林，猱身爬上了一棵大树。过了半响心跳仍如擂鼓，背心已被冷汗湿透。
他一身经历了无数生死瞬间，可还没有一次如此接近死亡。自己明明跟着那小孩的脚步，为何还是触动了机关？
孙武凝神细思，这才想起那小孩奔跑之时步伐怪异，竟然是避开了机关。这一想之下，不竟耸然动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汗毛根根直立。怪不得绝蹄那畜生宁可永受胯下之辱也绝不进入树林。
经此骤变，孙武不敢再轻易妄动。眼底的祥和气象好像就是幻象，其间迷雾缭绕，步步皆是杀机。
被击中那人半响才翻身爬起，揉了揉胸口，踉踉跄跄得像谷底走去。过了很久，谷底一个草庐里涌出十数个人，手持火把从另外一条小路跑了过来。站在树林边上大声高呼：“何人误闯尸谷，请快快现身，别枉然丢了性命。”
那些人不厌其烦的大声喊叫。孙武看得分明，人人均是一袭黑衣，头巾却雪白刺目。
见无人回应，那些人又转身去了另外的方向，仍然高举火把大声喊叫。
孙武下树悄悄跟着众人，心想，任你们叫破喉咙老子也绝不现身，这次务必要看清楚他们是怎么避开机关的。
“那人怕是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
又叫了一刻，见无人作声，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不耐烦了，垂下火把集合众人指手画脚得交代。
孙武这次留了心思，牢记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却见他们又走回原地，仍然沿着上来的路回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谷中道路无数，只有这一条是没有机关陷阱的。如此一想，顿时对那小屁孩生出了后怕，他为什么偏偏就要走布满机关的小径？还这么轻松自如。这是何等可怕的人！
等到众人返回又进了那间草庐，再无动静，孙武才慢慢潜入谷底，耳里听到了雷鸣般的水声，一条白练般的瀑布赫然就挂在眼前，溅起的水雾映着朦胧的月光，如梦如幻。
孙武在水边站立片刻，举目四望，小径旁边竟然长满了花草，五颜六色，姹紫嫣红。蚊虫飞舞，身上带着光斑，点缀得山谷一如盛夏。
这是什么地方？远处篝火连连，遍地都是满脸喜色的人群。孙武却踌躇着不敢举步，生怕一不小心又触动机关。
突然，一阵哞哞之声传来，定睛一看，竟然就是专诸和伊繁所驾的牛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