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羽.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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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离别

三十六.离别

沙沙

四双不一的脚步,踏着雪地,深深的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鲜于淳撑着紫色的油纸伞,脚下不查,踏上一片冰地,正要打滑,身后伸出一只坚硬的手臂,搂住披着灰色毛皮的腰身,稳住鲜于淳的身体。

“淳,没事吧。”温厚成熟的声音飘进**的耳内,绝色细腻的脸上染上两抹绯红,娇羞的退开男人温暖的身体,路上来往的三两个人,仅是斜了他们一眼,继续匆匆的赶路。

南棋知道人儿害羞,也就靠在鲜于淳身后,以防他糊里糊涂再出乱子。

他们后面几步之距,单罗一手为旁边秀美可爱的人撑着粉色梅花伞,一手握住白色毛皮外的小手。毛皮外的铃铛声断断续续,缺少了往日轻快的节奏。

“卷卷,不要忘记我昨晚跟你说的。”

“恩,小罗回去后,卷卷就回家睡觉,然后一觉醒来,就过了十年,那么,我们又能见面了。”仰着天真的小脸,卷卷眯着星星眼,漾起开心的笑容。

心里一酸,淤青红肿退了许多的脸上,转向一边,不忍卷卷看到自己的脆弱。“对,很快我们就能再相见了。”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单罗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墨府与他们住的米粮店之间距离很短,无需多少时间就可以到达,可是单罗为了争取与卷卷更多的相处,故意带他们饶了一圈,只是,路程终有走完的时候。

“单罗,你确定是这里?”鲜于淳满脸问号,米粮店大门开着,店内一片死寂。

单罗带着卷卷走过来,很肯定的回答:“就是这里。”他朝屋内唤道:“丁叔,你在吗?丁叔?”店内没有任何回应,“难道出去了?”

“不像。”南棋垂下头,让开身,指着雪地上纷杂的脚印,“这些脚印只有进来,没有出去的痕迹,应该还在屋内。”

单罗留意了下雪地上十几个奇怪的脚印,还没做出任何判断,屋内传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喊叫声。恐惧,不安,惊慌,所有负面情绪冲刷着单罗,他丢下手中的伞,冲进屋内。

卷卷愣愣的看着摔落在雪地上的粉色小伞,一阵狂风刮过,小伞不堪负重的骨碌碌滚到街道的另一边。

南棋与鲜于淳对望一眼,考虑着是否要进去,刚才那一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他们有些怀疑,铮儿真的会在里面?如果在,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彷如验证南棋他们的担忧,屋内传来飘幽的笛曲,白雪飘舞的天际,风云变色,明晃的白天,瞬间蒙上乌纱,灰蒙蒙的。

卷卷回过神,吃惊的观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再闻耳边越来越刺耳的笛声,匪夷所思:“蓝颜的‘幽冥’曲?遭了,小罗。”担心着单罗的卷卷,连忙撒腿叮叮的跑进屋内。

南棋与鲜于淳脸色疑重的跟进去,拐过外铺,*内堂,却见内堂正中的墙壁被打开了,成为倾斜的对角石门。*门后,踏进宽阔的庭院。当眼前的场景映入目光中,鲜于淳狭长的凤眸微微颤动,绝容上出现细小的惊秫。身后,南棋挺直的背脊有些僵硬,这对于过惯安乐生活的人来说,有些难以目视。

白雪舞动的天空下,如溪水的腥红流淌在白色的雪地上,形成一道道血红色的小沟,布满场地,交织成一片血白相间的修罗炼狱。几十个陌生的尸体有的挂在树上,凸着不甘的双眼,有的扒在屋檐上,血液沿着屋檐的竖槽,滴滴答答的漏下来,有的浮在冰水里,皮肤起了一层冰霜,躺倒在地上的,不见一个完整的尸身。

不远处,鬼魅冷酷的蓝衣男子闭目屹立在一块高耸的白雪平石上,嘴边吹着最古老的刺耳音乐,空地上,四个顽强挣扎的男人抱着头,痛苦的在雪地上打着滚,再细听,可以听到男人们身上发出神经断裂的‘叭叭’声响。

“老爹,你再忍会。”在蓝颜与地上打滚的男子之间,有个少年,持着血剑,孤身拼命的与十几个矫健的黑衣人打斗着,“蓝颜,我要杀了你。”少年的目标只有站在前方吹笛的蓝衣男子,可是,他的武功原本就学的七零八落,连黑衣人都杀不了,何况是蓝颜。不多会,少年身上布满了血迹斑斑的伤痕。

卷卷踏进来的那一刻,找到受伤的单罗,本能的,直接捡起竖在雪地上的一把寒光泛冷的剑,跃进战局。

鲜于淳听到卷卷身上特有的铃铛声,就知道有事,回头看到他跳进黑衣人中,提剑护卫着受伤虚脱的单罗,抵抗黑衣人凶猛的攻击。鲜于淳脸色惨白,“卷卷---”推开南棋,他朝黑衣人喊道:“他是八公主,你们快住手!”

黑衣人一听‘八公主’全停下手中的攻击,没有见过八公主真面目的男子不敢再做决定,他们全部把视线转向后方的蓝颜,等着他的指示。

卷卷站在单罗前面,指着蓝颜,他从未在乎过自己高贵的身份,更不曾想过用自己应有的权利去命令谁,这次,为了单罗,他严厉的喝止前面的男子:“蓝颜,本王子命令你停止这一切!”

蓝颜睁开眼睛,鹰一般的眸中投射出清冷的寒光,他看着卷卷坚定的小脸,嘴上没有停止,笛曲依然飘奏,地上的人仍然在打滚,还差一点点,再等一会.....

卷卷见蓝颜没有听他的话,索性提剑,抹上自己*的脖子,单罗惊慌,却无法阻止卷卷的行动,鲜于淳欲要上去,却被南棋拉住,朝他摇了摇头。蓝颜不是冷血动物,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八公主’自刎在他眼前。

正如南棋所想,蓝颜无奈的闭了闭目,移开嘴边的横笛,刺耳的声音消失在庭院内,灰蒙蒙的天空逐渐被白光拨开,空中又恢复一片明亮,唯有呼呼的风雪,没有改变。

卷卷依抹剑的姿态,回头,严肃的小脸变回天真的笑容,“小罗.....。”

单罗一手用血剑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手颤抖的摸上卷卷的小脸,眼光中竟是说不清的感情:“对不起,这次却要你来保护我。”

卷卷摇摇头:“你没事就好,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永远也不会。”

“走吧。”

单罗不舍的看了一眼卷卷,放下手,提着剑,脚步沉重的走向空地上四个躺在雪地上停止打滚的男人,没有笛音的催害,四个男人--单雄,胡金平,两个快意堂的杀手,逐渐恢复清明。

“老爹。”单罗扶起地上的单雄,单雄双脚刚踏地,一脚突然软骨无力的垂下去,若不是单罗及时把剑插在雪地上,稳住了两人身体的重量,才避免摔倒的局面。

“我...我的腿....为什么没有知觉了。”单雄带着快意堂纵横武林十几年,从没像今天这样恐惧害怕。

“是幽冥....”单罗咬牙低语。

江湖的人都听说过蓝颜的‘五音神灭’。其中一首就是内震半身遂的幽冥曲。虽然卷卷威迫蓝颜中途停止了笛曲,但是幽冥的威力,还是有一部分侵害到他们的体内。

单雄更悲观的发现,不只是单脚失去知觉,就连自己的上层武功也仅剩下一层,这样的自己,活着就等于一个废人。不,他单雄一世聪明孤高,怎么能忍受这样窝囊的自己,要他如此苟且生活下去,还不如一死。

他们是杀手,从来只有强者活,弱者死的道理。他单雄也不例外,既然已成为弱者,必然进行弱者的惩罚,但是,就算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与他一起共赴黄泉。

打定主意的单雄眉眼阴冷,一把推开身边扶持的单罗,凭借最后一层功力,单脚一跃,伸出一掌,朝最近的一抹白色娇小,有着高贵血统的身影飞过去。

单罗被推出去后,远远的摔了一跤。对面的蓝颜,眼见剩下的人被卷卷放走,打算收工回宫禀告宜王,先退下黑衣人,只刮了一眼一直持着剑以命威胁他的卷卷,转头,准备离开。另一边的南棋与鲜于淳,自以为这样就结束,终于送了一口气,谁知,本是被扶持要离开的单雄,突然推开单罗,向卷卷袭击过去。

“卷卷!!”鲜于淳捂住嘴,不敢相信场中,突发的让人无法阻止的悲剧。

蓝颜停止脚步,背后是利器没入**的声音,一声低低的闷哼,然后是“啊”的熟悉痛苦声,与倒地声。鹰眸上的睫毛微微颤了下,没有回头。

其他两个快意堂的男子互相扶持着,嘴角沿着血,站在雪地上,傻愣的看着单雄突然的转变。

胡金平垂着瘫痪的两臂,嘲笑了下:两个笨蛋

当时的卷卷持着剑,听到背后异样的声响,灵敏的转身,反射性的双手握住剑,而飞过来的身影,早做好赴死的准备,腹部直接穿过卷卷手里的剑,手中最后凝聚的一掌,打入卷卷的胸口,只听卷卷一声痛叫,铃铛声冷,小小的身影,脱离剑柄,就像脱了线的纸鸢,跌落在雪地上。

单雄打完那一掌,就像完成了最终的使命,双眼一闭,咚的一声,直直的仰倒在雪地上

卷卷抖索的趴着身体,原本天真可爱的脸上痛苦的扭曲着,丰润的小嘴颤抖的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一口的鲜血喷了出来,无神的杏眼晃晃闪闪的盯着远处同样扒着的单罗,无力的小手想要触摸着那个人,告诉他,自己没有事,不用担心,然而,脑中却开始混乱,闪过一幕幕他们发生的点点滴滴。

十年时间而已,很快的,卷卷只要把眼睛轻轻一闭,第二天再把眼睛缓缓睁开,说不定已经过了十年,然后卷卷穿上红色的嫁衣,我骑着马,停在墨府的门口,非常隆重的迎娶卷卷过门,等卷卷成为单罗的妻子后,他会带着他四处游玩,逍遥天地。

小罗,卷卷现在就开始睡觉,等你十年,记得来娶我....

小嘴勾起笑容,安静的合上眼,铃铛最后一声脆响,身体倒在地上。

单罗扒伏在雪地上,惊恐的双眼注视着他一生中都无法忘记的场面,飘舞的白雪下,一个是他亲生的父亲,一个是他挚爱的人。一个腹部穿过利剑,平静的仰躺在地上。一个满嘴鲜血,含笑的趴倒在雪地上。

“不---!!”单罗悲痛疾呼。

茫茫苍穹下,寒风侵肌,白雪冰冻,人寒,心寒,情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