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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阿飞的到来并不出乎韩文的意料,但当他真的来到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欣喜的,打量着这个冷漠无比的少年人,韩文满意的点了点头,非常的满意。

    在他看来,阿飞最强的时候有两个时间段儿,第一个时间段儿便是这初入江湖的时候,因为他神秘的身份,他渴求着证明自己,他就像是一匹孤狼,任何敢于靠近他的人,他就会将对放撕的粉碎,哪怕自己也伤痕累累。

    而当他认识了林仙儿之后,他的武艺便走了下坡路,因为那个女人,他为情所困,剑中已经没有了原来纯粹干净,但他后来勘破了一切,洗涤了心灵,剑法反而更胜一筹。

    坦白的说,那个时候的他才是最强的他,但韩文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他等不了两年、三年、甚至是五年那么久所以他很期待现在的阿飞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李寻欢对于阿飞的出现则是有些惊愕,他很欣赏这个少年人,所以,忍不住开口道:“韩兄手下留情”

    “他不需要你的可怜”,韩文直接回了一句,旋即,他又笑了笑,道:“你在为他担心那为什么不为我担心担心呢呵呵呵”

    李寻欢有些尴尬,讪讪一笑。

    阿飞沉默无言,拔出了他那柄甚至没有剑鞘的剑,遥指韩文,道:“拔剑”

    “很好”,韩文手腕一翻,白云剑落在了手里,抚摸了一下,有些怀念似的说道:“这柄剑乃是寒铁所造,吹毛断发,倒是占了你的便宜了,索性,换上一柄吧”

    手腕儿再是一翻,一节黑漆漆的圆木落在了他手中。黑色圆木剑,这是韩文用了很久的剑,对于他而言,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以他现在的武功,对付一般人已经不需要用剑了,换而言之,他对阿飞很重视。真正的把他当做了对手

    手中有剑,韩文翻转了几下,道:“都快有些不顺手了也罢就这样了”

    “为什么不拔剑”,这是阿飞的第二句话,因为韩文并未真正的拔剑。

    韩文笑了笑,道:“因为我心中有剑我其实根本不需要他”

    阿飞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旋即他出手了,毫无任何招式可言的一刺,但空气中却是一声声炸响空气被长剑刺破,剑光如飞星,点杀而至。

    韩文只觉得眉心一凉,飞剑已刺到眼前。果然是快剑

    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快剑,连他自己都是以剑速见长。但是阿飞剑法之快,仍是令他有些吃惊。阿飞的剑法没有任何繁复的花招,直来直去,似乎将一切的变化都化为一刺

    韩文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纯粹,一种纯粹的快。

    任何武功修炼到巅峰,其实都是殊途同归,不论是千变万化,繁杂多变的武学。还是大繁至简的武学,在本质上都没有任何区别,但练武之人却有千百种,人的心理更是复杂多变,任何武学经人手之后都失去了纯粹的真意。

    但是,阿飞的剑法却是纯粹得不染丝毫尘埃,每一剑击出都似以灵魂激发。以生命作献祭,非但要带走敌人的性命,就连自己的性命也是毫不在意。

    这剑法虽无丝毫精妙可言,但实已极为可怕。放眼当代,或许还不能冠绝武林,却已能纵横一时了。

    他很满意,因此,他也是直来直去的刺出了一剑这是速度与速度的比拼他引以为傲的便是出剑的速度,所以,不容躲避

    很多赖在这里没有走的江湖客有幸目睹了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或许他们已经知道韩文是何许人也了,但他们却是不知道那个少年是什么人物

    “吭”;

    一声轻响,两剑相撞,韩文后发,却先至,抢占了先机这令阿飞微微蹙起了眉头,挺剑,再刺

    韩文亦是

    他们几乎是同时出手的。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们拔剑的动作,他们的剑忽然间就已经闪电般击出,就像是两道清风一般,快、看不见、却又能够让人感觉到冰凉的气息

    剑光流动,醉仙居上桌椅板凳被一个又一个的切成了碎块

    可是他们看不见。在他们心目中,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存在,甚至连他们的肉体已不存在。

    天地间惟一存在的,只有对方的剑,这里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片平地,他们的剑要到哪里,就到哪里,世上已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他们的剑锋。

    突然间,阿飞只感觉自己手中流动不息的剑光,忽然起了种奇异的变化,变得沉重而笨拙,不可控制,“叮”的一声,火星四溅,剑光忽然消失,剑式忽然停顿他败了

    他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剑已经要刺破喉咙但他无力阻止,只是闭上了眼睛,非常平静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不过,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睁开眼睛,是韩文似笑非笑的脸,他蹙眉道:“为什么不杀我”

    “不忍心”,韩文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可怜你而是怎么说好呢你的剑,让我感觉到惊叹剑势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的烟火气,仿佛天生地养的一般”

    “可是我败了”,阿飞缓缓地说道。

    韩文眨了眨眼睛,道:“那是因为你太年轻说实在话,如果你的剑,能够再有一次淬炼,或许能够胜过我呢况且,我不仅仅是个剑客,我要是有心杀你,你早就死了”

    说这话,韩文忽然一掌打向了右前方那里有一个人,正速度飞快逃跑在他手里是一套明晃晃的软甲,金丝甲这个轻功非常高超的飞贼竟然趁着韩文与阿飞交战之际,钻了空子。

    不过,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脊背上的刺骨寒意

    “砰”;

    一声巨响,在他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掌印儿带着冰碴,冒着寒气他想移开步子,又是一个巨大的掌印儿印在他的脚边儿,不会伤到他。却让心惊胆颤,直接跪在了地上

    韩文朝着阿飞点了点头,道:“看所以说你还太年轻嘛喂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嗯送给这位阿飞兄弟吧以后谁想要金丝甲,找他打哈哈哈小心些哦他的剑很锋利的”

    飞贼哭丧着脸,下半身儿瘫了一样,一点儿点儿的挪了过来,简直就是想哭了。双手奉上金丝甲,道:“大爷咱能不能别这么折磨人你要么一掌毙了我,别这么吓唬人啊”

    “你倒是有趣儿胆量也不错竟然敢趁着我们决斗的时候偷东西,没被剑气把你绞碎了,你还真是好运气”,韩文摇头失笑。道:“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小的辛老三”,那个年约三十几岁,精瘦精瘦的汉子讪讪的说道:“无名小卒一个您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哈哈哈你倒是有趣儿”,韩文笑了笑,道:“我宣布你被征用了这段时间内你就跟着我吧我现在缺一个人在身边跑跑腿放心好处大大有的得了就这么说定了”

    “韩大爷这”,辛老三支吾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刚想说点儿什么吧,又被吓的憋了回去。

    为何只见韩某人一回身儿,阴测测的恐吓道:“我的轻功也不错哦不说是天下第一,至少也能排进五指之数你要是敢逃跑,就算是骑马,三百里内,我就是光着脚也能抓住你嘿嘿”

    辛老三顿时大咽口水这是哪儿来的煞星啊佛祖。难道是我不积德,遭报应了吗

    “这个给你物归原主了”,韩文摊了摊手道:“反正我也是从你这里借来的,还给你也没什么,李兄告辞了还有铁传甲,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记得传信给我。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三丈再见”

    “你要去哪里”,李寻欢问道;

    韩文咧了咧嘴,笑道:“自然是去寻找真正的高手了”

    在李寻欢的感觉中。天下若还有件事比“不喝酒”更难受,那就是“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喝酒”。

    他发现在“兴云庄”里的人,实在一个比一个讨厌,比起来游龙生,还是其中最好的一个,因为他至少不拍马屁。

    讨厌的人若又拍马屁,那简直令人汗毛直竖。

    李寻欢只有装病,他突然间有些羡慕韩文,因为韩文做事随心所欲,介于正邪之间,却有自己的原则,想做什么做什么,任别人说什么,他也不会有半分动摇之意。

    不仅仅是韩文,他甚至很羡慕那个冰冷如狼的少年阿飞,因为这个少年至少还有着自己的梦想,而自己呢本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可现在,他突然发现全世界都拯救不了自己了。

    自韩文与阿飞相继离开这保定城后,李寻欢一直装病,卧床不起,龙啸云自然很了解他的脾气,并没有勉强他,于是李寻欢就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天黑。

    他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也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

    风吹竹叶如轻涛拍岸。

    屋顶上有个蜘蛛正开始结网,人岂非也和蜘蛛一样世上每个人都在结网,然后将自己网在中央。

    李寻欢也有他的网,他这一生却再也休想从网中逃出来,因为这网本来就是他自己结的。

    想起今天晚上和林仙儿的约会,他眼睛里不禁闪出了光;

    天终于黑了。

    李寻欢刚坐起,忽然听到雪地上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走了过来,于是他立刻又躺下。

    他刚躺下,脚步声已到了窗外。

    李寻欢忍耐着,没有问他是谁,这人居然也不进来,显然来的绝不是龙啸云,若是龙啸云就绝不会在窗外逡巡。

    那么来的是谁呢

    诗音

    李寻欢热血一下子全都冲上了头顶,全身都几乎忍不住要发起抖来,但这时窗外已有人在轻轻咳嗽。

    接着一人道:“李兄睡了么”

    这是“藏剑山庄”游少庄主的声音。

    李寻欢长长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愉快,还是失望。

    他拖着鞋子下床。拉开门,笑道:“稀客稀客,请进请进。”

    游龙生走进来,坐下去,眼睛却一直没有向李寻欢瞧一眼,李寻欢燃起灯,发现他脸色在灯光下看来有些发青。

    脸色发青的人。心里绝不会有好意。

    李寻欢目光闪动,笑问道:“喝茶,还是喝酒”

    游龙生道:“酒。”

    李寻欢笑道:“好,我屋里本就从来没有喝茶的人。”

    游龙生连喝了三杯,忽然瞪着李寻欢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喝酒”

    李寻欢微笑道:“酒称钓诗钩,又称扫愁帚。但游龙生既无愁可扫,想必也无诗可钩,酒莫非是为了壮胆么”

    游龙生瞪着他,忽然仰面狂笑起来。

    只听“呛啷”一声,他已拔出了腰边的剑。

    剑光如一泓秋水。

    游龙生骤然顿住笑声,瞪着李寻欢道:“你可认得这柄剑”

    李寻欢用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剑背。喃喃道:“好剑好剑”

    他似乎禁不得这逼人的剑气,又不住咳嗽起来。

    游龙生目光闪动,沉声道:“李兄既然也是个爱剑的人,想必知道这柄剑虽然比不上鱼肠剑上古神兵,但在武林中的名气,却绝不在鱼肠剑之下。”

    李寻欢闭起眼睛,悠然道:“专诸鱼肠,武子夺情。人以剑名,剑因人传,人剑辉映,气冲斗牛。”

    游龙生道:“不错,这正是三百年前,一代剑豪狄武子的夺情剑但有关这柄剑的掌故,李兄也许还不知道。”

    李寻欢道:“请教”

    游龙生目光凝注着剑锋。缓缓道:“狄武子爱剑成痴,孤傲绝世,直到中年时,才爱上了一位女士。两人本来已有婚约,谁知这位姑娘却在他们成亲的前夕,和他的好友神刀彭琼在暗中约会,狄武子伤心气愤之下,就用夺情剑杀了彭琼,从此以剑为伴,以剑为命,再也不谈婚娶之事。”

    他霍然抬起头,凝注着李寻欢,道:“李兄也许会觉得这故事情节简单,毫无曲折,听来未免有些索然寡味,但这却是真人实事,绝无半分虚假。”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只觉得这位狄武子剑法虽高,人却未免太气了些,岂不闻,朋友如足,妻子如衣履,堂堂的男子汉,岂可为了儿女之情,就伤了朋友之义”

    游龙生冷笑道:“但我却觉得这位狄武子前辈实在可称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惟有这样的英雄,用情才会如此之深,如此之专。”

    李寻欢微笑道:“如此说来,阁下今夜莫非也想学学三百年前的狄武子么”

    游龙生目中突然射出了寒光,冷冷道:“这就要看李兄今夜是否要学三百年前的彭神刀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月上梅梢,佳人有约,这风光是何等绮丽,阁下又何苦煮鸡焚琴,大煞风景呢”

    游龙生厉声道:“如此说来,阁下今夜是非去不可的了”

    李寻欢道:“若是让林姑娘那样的佳人空候月下,在下岂非成了风流罪人”

    游龙生苍白的脸骤然涨得通红,满头青筋都暴了出来,剑锋一转,“哧”的自李寻欢脖子旁刺出去。

    李寻欢却仍然面带着微笑,淡淡道:“以阁下这样的剑法,要学狄武子只怕还嫌差了些。”

    游龙生怒道:“就这样的剑法,要杀你却已是绰绰有余的了”

    喝声中他已又刺出了十余剑

    只听剑风破空之声,又急又响,桌上的茶壶竟“啪”的被剑风震破了,壶里的茶流到桌上,又流下了地。

    这十余剑实是一剑快过一剑,但李寻欢却只是站在那里,仿佛连动也没有动,这十余剑也不知怎地全都刺空了。

    游龙生咬了咬牙,出剑更急。

    他见到李寻欢双手空空,是以想以急锐的剑法,逼得李寻欢无暇抽刀。

    他们畏惧的只不过是“小李飞刀”而已。

    谁知李寻欢根本就没有动刀的意思。等他后面这一轮急攻又全都刺空了之后。

    李寻欢忽然一笑道:“年纪轻轻,有这样的剑法,在一般人说来已是很难得的了,但以你的家世和师承说来,若以这样的剑法去闯荡江湖,不出三五年,你父亲和你师傅的招牌只怕就要砸在你手上了。”

    在漫空剑影之中。他居然还能好整以暇地说话,游龙生又急又气,怎奈剑锋偏偏沾不到对方衣袂。

    原来他一剑刚要刺向李寻欢咽喉,便发现李寻欢身子在向左转,他剑锋当然立刻跟着改向左,谁知李寻欢身子根本未动。他剑势再变,还是落空,所以他这数十剑虽然剑剑都是致人死命的杀手,但到了最后一刹那时,却莫名其妙地全都变成了虚招。

    游龙生咬紧牙关,一剑向李寻欢胸膛刺出,暗道:“这次无论你玩什么花样。我都不上你的当了”

    只见李寻欢左肩微动,身子似将右旋。

    要知高手相争,讲究的就是观人于微,“敌未动,我先动,敌将动,我已动”,游龙生名家之子。自然明白这道理,眼神之利,亦非常人能及。对方的动作无论多么轻微,都绝对逃不过他眼里。

    但他也就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上了李寻欢的当,空白刺出数十剑虚招,所以这次他拿定主意。李寻欢无论怎么样动,他全都视而不见,这一剑绝不再中途变招,闪电般直刺李寻欢胸膛。

    谁知这次李寻欢身子竟真的向右一转。游龙生的剑便擦着李寻欢的胸膛刺了过去,又刺空了。

    等他发觉招已用老,再想变招已来不及了,只听“呛”的一声龙吟,李寻欢长而有力的手指在他剑脊上轻轻一弹

    游龙生只觉虎口一震,半边身子都发了麻,掌中剑再也把持不住,龙吟之声未绝,长剑已闪电般穿窗而出穿人竹林,在夜色中一闪就瞧不见了。

    李寻欢还是站在那里,两只脚根本未曾移动过半步。

    游龙生但觉全身热血一下子全都冲上头顶,一下子又全都落了下去,直落到脚底,他全身都发起冷来。

    李寻欢微笑着拍了拍他肩头,淡淡道:“夺情剑非凡品,快去捡回来吧。”

    游龙生跺了跺脚,转身冲出,冲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颤声道:“你你若有种,就等我一年,一年后我誓复此仇。”

    李寻欢道:“一年一年只怕不够。”

    他缓缓接着道:“你天资本不错,剑法也不弱,只可惜心气太浮,是以出剑杂而不纯,急而不厉,而且太躁进求功,是以一但遇着比你强的对手,你自己先就乱了,就像先前的韩文,其实你若沉得住气,今日也未必不能伤我。”

    游龙生眼睛一亮,还未说话,李寻欢却又已接着道:“但这沉得住气四个字,说来不难,做来却谈何容易,所以你若想胜我,至少要先苦练七年练气的功夫”

    游龙生面上阵青阵白,拳头捏得格格直响,他先后受挫于韩文、李寻欢手中,当真是憋屈死了

    李寻欢一笑道:“你去吧,只要我能再活七年,只管来找我复仇就是,七年并不算长,何况君子复仇,十年也不算晚。”

    天地间又恢复了静寂,竹涛仍带着幽韵。

    李寻欢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伫立了许久,叹息着喃喃道:“少年人,你不必恨我,其实我这是救了你,你若再和林仙儿纠缠下去,这一生只怕就算完了。”

    他拂了拂衣上的尘土,正要往外走。

    他知道林仙儿现在必定已在等着他,而且必定已准备好了钓钩,但他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觉得很有趣。

    鱼太大了,钓鱼的人只怕反而要被钓。

    李寻欢微笑着,喃喃道:“我倒想看看她钓钩上的饵是什么”

    游龙生临走的时候,已没有他平时那么高傲,那么冷漠,他忽然冲动了起来,向李寻欢嘶声道:“你若真的喜欢林仙儿迟早会后悔的,她早已是我的人了,早已和我有了有了你何苦定要拾我的破靴子。”

    但李寻欢却只是淡淡笑道:“旧靴子穿起来。总比新靴子舒服合脚的。”

    想起游龙生那时的表情,李寻欢就觉得又可怜,又可笑──但林仙儿真是他说的那种女孩子么

    男人追不到一个女人时,总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和那女人有了某种特别的交情,聊以自慰,也聊以解嘲。

    这是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劣根性。实在很可怜,也很可笑。

    兴云庄内,两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躲着,其中一个小声的问道:“韩大爷,为什么咱们去而复返还要躲在这里要是被小李探花误会了,刷的一刀。那可就惨了”

    他口中的韩大爷,当然是韩文了,韩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打算了啰嗦什么今天呢我带你看一出好戏,看看这些江湖大侠是什么样的嘴脸,嘿嘿估计你也就不枉此生了”

    辛老三打了个寒颤,直接拜倒在地上。哭丧着说道:“韩大爷饶命啊小的辛老三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满月的娃娃”

    “哭哭也没用”,韩文拍了拍手,道:“更何况,你哭毛啊我又没说要杀了你你要你听话,我又怎么会杀你呢”

    辛老三惊喜的抬起头来,道:“真的那你刚才还说小的不枉此生了真是吓死我了”

    韩文摇头失笑,他已经看到了李寻欢被林诗音请了过去。谈了一会儿,然后然后自然是没谈得拢,他又出来了,去赴林仙儿这个荡妇的约,只不过,李寻欢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货色罢了或者,很多人都不知道。

    水池已结了冻。朱栏小桥横跨在水上。

    在夏日,这里满塘荷香,香沁人心,但此时此刻。这里却只有刺骨的寒风,无边的寂寞。

    李寻欢痴痴地坐在小桥的石阶上,痴痴地望着结了冰的荷塘,他的心,也正和这荷塘一样。

    “我既已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

    更鼓声响,又是三更了。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冷香小筑中的灯光。

    林仙儿还在等着他

    他明知林仙儿今夜要他去,一定有她的用意,他明知自己去了后,一定会发生许多极惊人的事。

    但他还是坐在这里,远远望着那昏黄的灯光。

    石阶上的积雪,寒透了他的心。

    他又不停地咳嗽起来。

    忽然间,冷香小筑那边似有人影一闪,向黑暗中掠了出去。

    李寻欢立刻也飞身而起。

    他身形之快,无可形容,但等他赶到冷香小筑那边去的时候,方才的人影早已瞧不见了,似乎已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李寻欢迟疑着:“难道我看错了”

    雪光反映,他忽然发觉屋顶的积雪上赫然有只不完整的足印。

    但只有这一只足印,他还是无法判断此人掠去的方向。

    李寻欢掠下屋顶,窗内灯光仍亮。

    他弹了弹窗子,轻唤道:“林姑娘。”

    屋子里没有应声。

    李寻欢又唤了两声,还是听不到回应,他皱了皱眉,骤然推开窗户,只见屋子里的小桌上,也摆着几样菜,炉上还温着一壶酒。

    酒香温暖了整个屋子,桌上居然也是蜜炙的火腿,白玉般的冻鸡,可是林仙儿却已不在屋里。

    李寻欢一掠人窗,忽然又发现五只酒杯,连底都嵌入桌面里,骤然望去,赫然就像是一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