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在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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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朝堂(上)

    帝君的病情稳定的这天,午川替他画了淡妆,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如从前一般,在朝堂之上百官相距甚远又不能直视他,必然是看不出端倪。

    让帝君去上朝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嵇康的政变和大天莫名的在边境陈兵都让北国的臣民人心惶惶起来,帝君不能再病着了,他必须要出来安定人心。

    帝君临行前午川替他整理衣襟,玉手刚碰上衣襟,就听帝君问:“帝后,你说,北国是不是要亡在孤手中了?”

    午川手一颤,淡淡笑着抬起头,“帝君怎么会这么没志气了。北国何时怕过大天和嵇康。”

    帝君也是淡淡一笑,“是啊,孤不怕他们,孤的北国也不怕他们,但是……”怅然地望向东方发白的天际,“孤的北国怕水患。”

    午川的心咯噔一下,好在头低着没让帝君看到他那片刻的失神。

    水患?按照预言,只要帝君三十岁娶的是伤狂,北国就可以平安度过劫难,但自己却横插一脚,打乱了所有的事。从前他并不在乎北国发不发水患,觉得这些和自己无关,只要他和帝君可以逃出就好。可这些日子在帝君身边,代帝君处理国政,他忽然明白他和帝君的幸福只能建立在北国安康的基础上。

    因为北国也是帝君的半条命,他是生来的天子。

    北国没了,帝君活着的希望也就没了。如此,帝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更何况……帝君已经没有武功了,若要逃生,只能靠他一人。而北禁城在北国的最中间,他的修为根本无法支撑两个人横穿北国。

    他正犹豫要接什么话,谁想帝君只是在兀自感慨,很快回过神对他一笑,握着他的手,“呵,别生气,川儿,孤只是随口说说,怎么可能来水患呢,你可是孤预言的渡劫之钥啊。有你在,孤心安。”

    午川倏地仰起脸来看帝君,仿佛不敢相信帝君会说出那样的话。望着那璀璨温柔的黑眸,他的眼眶湿润了。

    有你在,孤心安……

    呵,午川啊午川,你怎么心安理得地受帝君这般信任与温柔,你是个罪人……

    “怎么哭了。”帝君指腹温柔地抹掉午川颊上的泪水,将他揽在怀里,轻拍他的背,“是孤不好,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帝君……”午川痛哭起来。这个世界最难言的苦不是忍受你所憎恶的人,而是你本该被憎恶却被人饶恕。

    自责,内疚,却又不舍这份温柔。

    是要释放自己的灵魂,还是继续欺骗下去。

    “怎么了,川儿川儿。”帝君紧张地拍着他的背,“孤刚才那句话真是无心的。”

    原来帝君以为午川是介意自己刚才说水患的事。

    币元在一旁看着竟也感动了,如果帝君和帝后能熬过这段日子,在一起也是不错……

    “帝君。”午川轻声唤道。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

    “嗯?”

    午川迟疑了。在心里问着自己甘心吗?早已把良心抛弃的自己现在捡起来还有什么意义?伤狂又不会回来,回来时间也不会倒流,不如……

    “没事,帝君快去上朝吧,我去找三王爷了。”午川破涕一笑,从帝君怀里脱身出来,“北国一定会好好的。”

    帝君笑了,“嗯,咱们夫妻一定会把北国治理得越来越好。”

    咱们夫妻……

    午川几乎又要哭了,赶紧忍住对帝君一笑,催促他快走。

    午川目送着帝君的轿辇离开,一阵心酸,他以前哪里需要坐这凡俗之物……

    “主子,怎么又哭了。”午杰眼眶也红了,泪眼含笑,“帝君已经不怪你了,你和帝君会越来越好的。”

    午川看他一眼,又见浮华也跟着点头,他长叹一声,苦笑,“你们怎会明白本宫的心意……备驾去红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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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帝君如往常一般坐上龙椅,百官们皆是精神一振,连“帝君万年”都喊得比往日更有底气。原来冰山般的帝君也可以让人觉得这样亲切,这样安心。

    帝君看着俯首一片的百官,眼眶顿时湿润了。只是正如午川说的那样,在朝堂上,没有人敢直视帝君,所以他的失态并未有人注意。

    帝君飞快缓过神,平淡地说“平身”,开始了议事。

    百官几乎都在谈论大天突然陈兵边境建造军舰的事,帝君听着他们一人一句的汇报,居然说对方莫名其妙的施压是为了让北国重新用歌轩为相,歌轩肯定勾结了贼人。

    帝君倒是没他们那么极端的评说,因为他了解歌轩,除了最爱凰龙以外,他先侍君,再爱民,是个难得的忧国之士。

    念及至此,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记得之前歌轩来找过一次他,告诉自己他扣押了大天皇储,准备利用这个皇储做点交易。当时和自己商量的是以进为退——归还大天皇储,制造歌轩和百官极度不合,地位岌岌可危的假象,好让他们愿意相信以自己名义开出的期望他们在京郡陈兵五千力保歌轩的条件。

    但那之后,皇储送是送回去了,大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歌轩说这是时候未到,对方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在静观其变。

    但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出了伤狂身份败露的事,帝君真的革了歌轩的职位。如此一来就阴差阳错地证实了歌轩对那大天使臣乌运浩所说的话,他的地位需要外来的力量保住。

    对方定是后悔没有早点相信歌轩,这次才会如此兴师动众地要保歌轩罢?

    “帝君,依微臣之见,应该召歌轩回京斩首示众,让人都瞧瞧,这就是叛国的下场!”一个武官虎视眈眈地说。

    帝君眉头一跳,没有反驳,但也不会答应。斩首歌轩?笑话!歌轩可是帝君的挚友。

    “不可,大天的实力我们都是清楚的,北国如今劫难过去与否尚还不知,万一激怒大天,战事一起,你说,黎民百姓岂非又要受苦,北国如何应对?”一个文官站出来反驳道。

    武官眉头一挑,怒气冲冲道:“什么啊!难不成让那个叛国贼当丞相不成?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咱们北国的人以后怎么在大天人面前抬起头来!”

    文官本就文弱,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被那武官这么一吼,顿时哑口无言了,但还是不甘心地把眼睛瞥向一边。

    武官气焰大涨,站出来对帝君一行礼,“帝君,快下令吧。微臣愿意亲自去抓那叛国贼回来。”

    帝君眉头微蹙,环视一圈,见百官不是若有所思就是陷入两难没有主见,一时间有些为难,也感到几分悲凉,想自己和歌轩一起风风雨雨十几年,为了北国付出了多少心血,但如今却没人懂得自己想护歌轩的心意,更没人愿意为歌轩说一句话。

    正悲凉之间,帝君忽然看见武官队伍后有个人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他,似乎有话想说。虽然百官穿得都一样,又低着头,但帝君仍是一眼认出了那人,他是负责监视防御嵇康的从五品兵部侍郎石建安,做事认真,观点新颖,最重要的是,从他当初在朝堂上特别介绍伤狂的出身就能看得出,这个人是有怜悯心肠的。

    “建安。”帝君唤道。

    百官一怔,不知帝君在唤谁。

    谁是建安?

    末尾的石建安身子一颤,激荡地吸了口气,扶正官帽,在百官们诧异的目光中走到最前端,那副感动又激动的模样实在滑稽,让百官们不禁嗤笑他的大惊小怪。

    其实石建安如此激动是因为他的名唤作康,一般帝君称臣子只叫名,从来也是叫他石康或者石爱卿,更或者什么也不叫,像这样叫他的字还是头一次,而且是在这个高手云集的朝堂上。

    能进宣政殿的至少也是从五品的官级,所以他刚刚及格的兵部侍郎在这里不过是个小角色,所以刚才帝君唤他字的时候,百官都不认识他。

    这绝对是意义非凡的时刻。

    石建安站定,又深吸几口气,完全忘记了要行礼。

    “建安!”陈唐武儿的位置正好在石康的斜后方,暗暗提醒着他。

    石康立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行礼道:“帝君万年!”

    “嗯,你对刚才李爱卿的话可有什么见解?”帝君压着自己期待的情绪,平淡无奇地问着。

    石康皱起眉,欲言又止,与他刚才在队伍后的神情如出一辙。

    帝君看他一言,鼓励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孤想听听你对这事的看法。”

    石康心中又起波澜,一咬牙,决定什么都不管,先说出来在说!

    只听他郑重道:“那臣就斗胆说说自己的想法。”他目不斜视,分析道:“首先,帝君曾预言的千河水患之劫的结果并不明朗,臣不建议在这个时候赌上北国的运数。”

    众人皆是点头深思,不过也有人觉得他是剽窃刚才文官的话,不屑一顾。

    石康却不管这些,继续说:“再说我北国实力如何大天是知道的,要真打起来,输赢其实是对半的。但他们还是如此兴师动众的陈兵了,要说他们没有什么凭仗,臣是不信的。但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呢?建安不知。想必在朝的百官们也无人所知。”

    石康故意停顿一下,余光扫了眼百官,脸色都是极难看的绿色,石康继续说道:“所以臣不建议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贸然做出任何表示宣战的举动。”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称是,但仍有一些激进派不为所动,觉得他越看也越像卖国贼。

    帝君盯着他,“还有吗。”

    石康微微又作一揖,“回帝君,对于不宜和大天开战,臣还有一点考量。”

    “嗯。”

    “嵇康!嵇康的二王爷荡平嵇康南部的夷族,彻底完成了嵇康对疆南地界的一统,而且此次嵇康十一王爷继位……”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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