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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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十年(1)

(1)吵架

    春去秋来,一转眼就过去了四、五年。方娟的孩子都已经四岁半了,今天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趁着地里的活不多,看看母亲以及几个哥哥们。现在是秋天,天气不冷也不热。

    母亲与父亲自然是一年比一年老去。现在,几个哥哥都已经娶了老婆分家另过了,因为大嫂的身体不好,为了帮大哥一起照顾嫂子和侄子,父母双亲跟大哥大嫂一家一起过,地里有父亲帮忙,家里主要靠母亲操持着。

    自从方娟生下孩子后不到两年的时间,丁建天的几个弟弟也都娶了老婆,那个最小的妹妹丁爱仙也嫁到附近村子,丁家也从一个大家庭分解成好几个小家庭,日子虽不算富有,但也解决了肚子吃不饱的问题。方娟的婆婆和公公坚持两人另过,哪个儿子也不跟,哪怕做为大嫂的方娟一再求自己的婆婆跟大儿子过,依然也拉不住婆婆那颗已经决定的心。婆婆虽然年纪大了,可心里清楚的很。儿子们有了自己的媳妇,也有了自己们的家,哪怕再好媳妇,与婆婆公公一起呆久了,还是会有些磨擦的。再说自己好几个儿子,跟这个住一起,另外的可能会说都帮着他做家务,不公平。做父母的难处便是对每个儿子不一样。与其有这样那样的不是,还不如跟老头子两人过,反正现在两人身体还行,能自己做点地收些口粮填饱肚子,就行了。

    丁建天虽然是位老实人,不太会说漂亮话,但对方娟和孩子都不错,地里的活也做不懒。有些时候,忙完地里的活有空,他经常跑到镇上做点零工,比较工地上帮人家扛水泥板,或挑担子,一年下来也能把家里孩子和女人的衣服钱给赚到。农村里,只要人不偷懒勤快些,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管好自己的肚子不饿。所以,这几年下来,方娟一家三口人生活过得不算差,至少在村子里来看,算是还比较好的。

    这不,方娟手里提着两小盒糕点,正是丁建天昨天从镇上拿到打工钱后,给她和儿子买的小吃,她想把一份给父母亲尝下,另外一份给几位侄子或侄女们解解馋。原本丁建天想停一天的活,送方娟母子俩一道回娘家,可方娟想想算了,自己搞的定,还是让男人去镇上做事情。

    过了村子前面那道不高丘陵便到了方娟娘家的村子,她出嫁里的那条破破烂烂的“基根路”现在已经铺成了水泥路。

    跨过那道丘陵,已然能看到自家的房子,几个哥哥娶了老婆后都在别处做了房间,但大哥一家和父母双亲依然住在老房子里,此时差不多是中午时分,别家的烟囱里都向外冒出了白烟,不知为何自家厨房屋项的烟囱却安静的很,难道母亲今天不做饭给她和儿子吃了?她明明在几天前就托口信给母亲,告诉她今天会回娘家的。

    正心里纳闷着,突然从自家里传来一声大大的哭声,那种用尽力量干吼的口声,听声音应该是女的,难道是丁爱君?方娟心头一由的一紧,拉紧孩子的手加快了脚步向家里跑过去。

    还没有等她跑进家门,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一个人,差点把自己跟孩子撞倒了,好在她躲闪的快才避免了。因为躲避冲出来的人而使身体发生较大的震动,以至于此时被方娟拉在手里的丁士根,被这突然给吓着了,全身打了冷颤后哭出了声音。

    等方娟缓过神后,方才看清楚是自己的大哥,大哥没跟方娟打招呼,一溜烟似地跑得无影踪。

    跟在大哥后面追出来自然是一边哭着的丁爱君,只见手里抓着一个扫帚,舞动着像要用它打她男人。因为前面方国春跑的快,丁爱君看看根本就追不上了,便把手里的武器扔了出去,可扫帚哪里还能碰到他?扔完的丁爱君哭着往家里走,路过方娟的面前时眼都没有抬起来看她一下,好似根本就不认识或不存在。

    客厅里的地上正躺着一个孩子,张开嘴巴哭得撕心裂肺。

    方娟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屋子里的一处,靠近地上的孩子将他扶起,自己半蹲着将他抱入怀中,一边用衣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一边轻轻拍拍孩子的后背,安慰着他那颗受到惊吓的心,她已经没有办法去安慰此时也正在哭泣的自家孩子。

    刚刚让孩子们安静些,没有追上方国春的丁爱君,此时一脸怒气地大骂着方国春的不是。

    “每天不干正经事情,好吃懒做。”

    “是不是我给你们方家生下儿子,就觉得我没有用了是吧,天天爱理不理的。”

    “你个不要脸的,趁我不在家就在外面勾引别家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

    虽然方娟已是过来人,但第一次从丁爱君嘴巴里传进她耳朵的这句,还是让她感觉到脸上一阵发热。在农村里,男女之事的谈论只限于夫妻的被窝里,即使夫妻晚上在床上干的热火朝天,如狼似虎,可待到天放亮出门,依然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个有孩子的女人,怎么可以在大白天的,还当着外人的面说男女之事?更何况,方娟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那老实的大哥真的会与其他女人有什么关系。

    这里孩子们还在哭个不停,那边的丁爱君张着大嘴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家里乱成一锅粥,方娟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方家人都到哪儿去了。

    正当方娟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父母亲现在何处时。在她一转身时,看到了正坐在土灶烧火地方的母亲。此时,她正用一只手护着另一只手,身体发出微微的抖动样,正小声地抽泣着,即便是看到自己女儿来到,也丝毫没有起身迎接她的意思。

    方娟三步并两步地走近母亲,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无法问她些问题,这眼前的一切事故,方娟似乎明白又好像并不清楚。一时间,时间仿佛停滞不动了,小孩子们哭着,两个女人互相靠近着默默流泪却一句话语都没有。

    “方娟,方娟,你回来了?去你四哥家吃饭吧!”门外传来方娟四哥的叫喊声。

    方娟把两个哭着的孩子安抚好,扶起坐在小矮板凳上的母亲,准备和四哥一道去他家吃午饭,大哥家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饭吃,连多站一分钟都不可能。

    可是,母亲不论方娟和四哥如何说服,都不愿意离开屋子去四儿子家里吃饭,当然,以她现在的心情哪里还能吃的下?说了半天也不曾说服母亲,但大老远来娘家,也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站在大哥家,没有办法,方娟只得带上两个孩子跟四哥出了门。

    “我在山坡的地里做事,隔壁的大春说看见你回来了,后来,我又听说大哥和大嫂吵架,所以我就来家里找你们,请你们去我家吃个便饭。”四哥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跟方娟解释道。

    “大嫂现在脑子越来越糊涂了,不仅地里活不会做,还常常跟大哥吵架,吵架的理由总是莫名其妙,一会儿说他偷懒不种地,一会儿又说他跟隔壁谁家媳妇有关系。虽然有时候大家都知道大嫂脑子不好使,但她这样直白地说出谁谁的名字,人家总是要问个清楚的,现在村子里许多人家都不跟咱们家来往,怕又被大嫂说三道四的,多尴尬。”四哥依然说个不停,也不管方娟愿意不愿意听。

    方娟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始。自从她嫁入丁家,因为自家里也有忙不完的事情,再加上要带小孩子,一年当中也就回来二、三次。期间,她也偶尔会听到一些村里人的风言风语,都是关于她大哥和大嫂的不好事情。但都只是听说,并未亲眼看到或亲耳听到那些事情,也就简单地认为村里人说的过于严重了,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有不吵架的时候,她跟丁建天也经常吵,只是夫妻间的吵架是床头吵床尾和,两人睡一觉就能重归于好。

    虽然四哥和四嫂准备了四个菜,可方娟哪里会有心思吃饭,只是草草地扒了两口饭,把孩子喂饱,谢过四哥四嫂后连其他几位哥哥都不管了,又急忙地回到了大哥家。她要看看母亲现在怎么样了,父亲、大哥是否已经回到家。

    待到方娟回到老房子,家里原本被推倒在地上的物件都已经回归原处。母亲已经躺到床上,父亲在床沿边坐着,正抽着那根用了一辈子的旱烟,吸烟的频率明显比往日要快,往外冒出的烟把个小小的卧室挤得无一处有空隙,父亲和母亲都在不停地咳嗽。方娟赶忙打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让烟散去,等到差不多时,靠近母亲的床边,轻轻地问了声:“妈,你好点了没?”母亲一脸愁云地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做声。方娟了解父亲的脾气,也就不问他什么,即使问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回答。

    客厅里的长条凳上坐着方国春,两只粗糙的双掌正把自己的那张同样是粗糙的脸深深地埋了起来。方娟来到大哥的身边,默默地坐下,叫了声“哥”。方国春慢慢地抬起头来,无声地看了看。方娟看到大哥脸上被抓破的血印子。

    方娟没有说话,但看着方国春的眼神明白地问道:“你们这到底怎么了?”方国春看着方娟不能拒绝的目光,缓缓地道:“哎,一切都是从那孩子开始的。因为你侄子的病让丁爱君越来越急,每天乱想,后来脑子渐渐地不正常了,我也想带她去看看,可她死活不愿意,说自己没问题,是我们这些人才有病呢!”“我也知道,她这个样子不是她的错,但这样下去日子怎么过?”

    方娟知道她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虽然她不为自己的父亲亲,可到了下午她还是准备回去了。她拉上丁士根出了院子,沿着那条已经变成水泥路的“基根路”向小丘陵般的山坡方向走去,朝丁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