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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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哭 泣(五)

(五)用药

    方鹃在挂号的地方付完3块钱,便拿着单子去了中药房取药。

    远远便能看见“中药房”三个不大的黑字,只是柜台前面没有一个等着取药的人,也许上午看病的人都已经结束离开了医院,而下午的号子还没开始。方鹃心里一阵欢喜,看来今天不必像挂号那般等上半天才能轮到自己。等她靠近那中药房的柜台前时,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医生在值班,等候了约两分钟后依然不见人影在里面出现,只得壮着胆子叫了声:“里面有人吗?”没有回声,她再次壮起胆子并声音提高了半倍向里面问道:“有人在吗,我要配药。”

    “噢,不好意思,来了来了!”终于不知从何处飘起来一句人话,虽然还不见人影,但方鹃还是把心放下,毕竟有声音就会有工作人员出现,等到时候拿到自己的药便可以轻轻松松地回家,不用过多久便会有好事情出现,想想这方鹃心情不自然地就高兴起来。

    “不好意思,刚才去了趟厕所,你要配什么药。”随着声音而至的还有一个大大的脑袋。大脑袋一边走进药房一边用什么布擦着手,或许擦的太过认真了,大脑袋一直是低着靠近柜台没有抬起。

    “你好,这是郝医生给我开的药方。”方鹃心情愉悦地把药单子递了过去。但是,伸过来接药单的那只胖胖的手和方鹃拿着药单的手都停留于半空,不再继续向前。因为方鹃看到那家熟悉的大脸,她就是上次在汽车站的大脑袋,也许大脑袋对于挡住她车子的那位乡下女人也有印象,所以也认出是她。两人都没有想到一个坐车的和一位挡了她车子道的,会在这不大的中药房面前碰见,现在换成了一个给他人配药的,另外一个是来买药的。

    “你找郝医生看什么病呀!”大脑袋一边接过单子一边随口问道,或许她只是职业性反应,不过口气似有一些的不屑,似乎想表达“乡下人也有必要来大县城来看病?”的意思。此时的大脑袋已然从刚才离开岗位的不好意思,变成了现在俨然没有什么大不了,还略微带着一丝城里看乡下人的俯视。

    “……..”方鹃不知如何开口回答,有点尴尬地站在柜台前,脸上微微有点涨红。谁知道遇到她会有什么意外制造出来?从上次汽车站前的那几句骂人的话就能知道,她不是位好惹的主。

    “噢,是这种病。”大脑袋没等方鹃的回答,看过药方上的内容后自言自语似地,又是一句伤人的话。

    “嗯!”方鹃除了点点头外,嘴里吐出来了一个连自己也听不清楚的嗯字,还有一脸的尴尬。

    大脑袋一只手拿着郝医生开出的药方,一边从桌子上取出一个小竹筐似的容器,自个儿靠近那一排排有一人多高的药柜子前面,按照药方上写的各种药名,从相应的抽屉里取出来放到那个小竹筐。虽然大脑袋对方鹃不那样友好,但工作时却一点都不含糊,从她的手上动作来看,工作很是熟练。等到药方上所有的药品都按量取完成,她便端着满满的一小竹筐的药重新来到了柜台前,把小竹筐放到桌子上后,又熟练地从一处取出用于包药的那种米黄色的纸,让方鹃意外的很,她取出的纸张竟然与需要的7张不多不少,可以说神了。

    那位大脑袋连眼皮都没有抬起看下站在她面前的方鹃,把取出的7张纸铺好于桌子上,把那小竹筐里的药均匀地分成7份,之后以眼花缭乱的动作快速地把7包药包好,最后把它们捆于一起像串冰糖葫芦似地交给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跟前的方鹃。“诺,拿好!”大脑袋还是没有看一眼就把那串“冰糖葫芦”从窗口里面丢给了方鹃。自个儿两手拍了拍,一屁股坐进那放在桌子边上的大椅子,椅子顿时发出几声“咯吱咯吱”的粗犷的痛叫声,之后又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大脑袋靠在椅子上似乎开始了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仍然站在柜台前的方鹃。

    方鹃取了药谢过大脑袋后,飞快似地逃离了那个柜台。她甚至连向郝医生道谢的事情也给忘记,等她跑出门口那对石狮后,才稍微轻松点,大大地吐了口气后放慢脚步地向汽车站走去。

    今天想办的事情办成了,虽然被那个可以千刀万剐剁成肉酱也不解恨的死光头无端地骗了1.5元,不过遇到了这么好的郝医生,方鹃心里也就舒展多了,她甚至一路走着一路开始哼起了多少年没喝过的小曲。

    走着走着,差不多就到了方鹃“姐”的那处小店,早上因为急着赶路去医院,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喵一眼,现在有空闲的时间,她想向那位好心的“姐”道声谢谢,郝医生可是热心肠的她介绍的给她的。

    “姐,姐,你在么!”大概离那个小店铺约有五六米的样儿,方鹃就开始朝小店里喊了。今天喊着那位年纪跟自己母亲差不了多少的“姐”,却异常地顺口,很多时候称对方是什么,其实跟年纪多少关系不是特别大,主要看亲近程度。

    “谁呀,叫什么叫,没见着我正忙着呢!”从里面传出来那让方鹃感觉亲切的声音,虽然她说的声调有些生硬的感觉。“姐,是我呢!”方鹃还是脸露着那高兴的微笑,大声对回答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呀,是妹子,快快!”里面伸出的脑袋终于看清楚是方鹃在叫她,马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看样子她好像正在给自己的脸增光添彩—化着妆。

    “姐,早上急着去找郝医生,也顾不上跟你打招呼,你不生长气呢!”方鹃表示谦意地不好意思道。“你这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走路很像你的人在我小店前面走过,我‘诶’地叫了几声不理我,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眼,没想到还真是你,穿的就是你现在这身衣服呀!”“我今天是来让郝医生给我配些药。”方鹃提起那只提着药的手在店主人面前闪了一下。“妹子是什么问题呀!”店主人急不可耐似地问道。“…….”方鹃不知道怎么回答,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张不开口。“对不起对不起,算是姐多嘴了,不想说就不说了,妹子你这就往家里赶呢?”店主人看方鹃那付为难的样子,便替她解了围,转移一下话题。

    “嗯。”方鹃依然还留在刚才那种尴尬中。不想说自然是因为难以启齿,不好意思不说,是因为人家“姐”并无恶意。

    “来,我给你个纸袋子,把你的那些药放进来,不然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你是去医院买药了!”店主人突然说出这些话。手里已经拿着一个可能是用来装店里的货物的纸袋子,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把手中的七包药装好,提在手上。方鹃感激地看了姐一眼,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姐特别地漂亮,就像跟医院里的郝医生那样,有一颗善良的心,真心地帮着她这位乡下的姑娘。“姐,谢谢!”方鹃发出了一声真诚的感谢。“哎,谢什么呢,就是一个袋子而已,我这店里多的都没地儿放了,给了你也算是你帮我丢了些垃圾。”姐说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也许笑的动静过于大了,方鹃姐头上插着的那把木头梳子都从她那长长的头发上滑落了下来,还好方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递给了姐。在方鹃到店门口叫她的时候,她还在认真地倒腾她的脸和满脑袋的头发,她每天坐在店里,除了需要招呼几个不多的买东西的左邻右舍外,多余的时间都花在她这张不大的脸上了。她每天都换着花样的发型,每天都需要花上两个小时的时间给那张已经起了皱纹的脸多多的抚平,尽量把苍桑的痕迹减少到最低。

    与姐道别后,方鹃就直奔汽车站买上票回到乡下的丁家。

    方鹃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左右了,她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婆婆拉到一边,跟她交待那药的事情。

    “妈,这是我们上次去县城看病时医生给开的,主要是补补建天的身体,医生说我们没毛病,主要是建天身体内缺少了点什么微量东西,吃下药便会好起来的。”从方鹃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有种“撒谎”的味道。“药我会煎的,不过为了不让建天感觉尴尬,妈最好不要跟家里的其他人说这事情,哦,妈千万要记得。”方鹃把后面的“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说得很认真也很重点。“知道知道,妈跟谁都不说。”老太太一个劲地点头,她为自己将来快要做奶奶而高兴着,虽然现在他们还面临着点小小的麻烦,但既然医生开了药,说明这所谓的困难不会过多久便能解决的。

    方鹃趁着下午大家出地里做事时把药给煎好,之后给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晚上,男人从外面跟自己的父亲、兄弟说完话后进入房间准备睡觉时,方鹃好似变戏法样从某处端出了那碗已经凉开了的药,让丁建天喝下去。丁建天虽然是个男人,却有种连女人都不如的丢人之事情,就是从小怕吃药,一见到那黑呼呼的药水,头痛脚软,小时候不知因这事被父亲用竹条教训过多少回了,可依然如故。因此,原本还笑呵呵的丁建天,看到眼前突然多出一碗让他恶心的药水,打死他都不想喝下去。

    “不不不喝,苦死人的药水。”30岁的丁建天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甚至有“夺门而逃”的企图,好在方鹃早已从婆婆那儿得到情报,一下子用自己的后背靠在房间的门上,让丁建天无路可逃。“好媳妇,这是什么呀,为什么要让我喝苦水呀!”丁建天没有办法只得寻找话题,尽量想拖延时间。“你先把它喝下去,我再慢慢告诉你情况。”方鹃已经很清楚眼前这个比自己大很多男人的脑袋里的想法,以她的智商地付他这种笨笨的男人,绰绰有余。虽然千百万个不愿意,但丁建天看着方鹃那双“不可讨价还价”的眼睛,只得一手捏起鼻子一手拿起碗喝下那碗让他呕吐的苦水,终于喝下去了,嘴里打了一个响响的嗝,喷同一般难闻的中药味。顺着打嗝张开嘴巴的缝隙,方鹃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她今天在姐那店里买的糖,说是买的,其实是她姐半卖半送的。嘴里有了颗甜甜的糖果后的丁建天,高兴的像位小孩子地笑了起来,也许他又找到了小时候喝苦药后,母亲给他一颗冰糖时的记忆,只是由过去的母亲换成了自己的媳妇。

    “我今天又去了趟县人民医院,找了郝医生……”方鹃一句话还没说完,刚刚有笑容的丁建天从床沿上跳了起来,连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你怎么又去找她了,那个胡说的女人。”他生气地看着自己的女人。“你别急呀,慢慢听我说。”方鹃并不因为男人的冲动而失去脸上的温柔,她一直记住郝医生的“要有耐心,慢慢来”那句话。“我今天找郝医生,她仔细地跟我说了我们的事情,上次确实有点点小的误诊,所以今天开的药方是给你补补身子的,说你体内缺少了点什么维生数,用中药调理调理。”方鹃依然尽显温柔地跟着她男人解释。丁建天看着女人那张认真的脸,半凝半信,却又说不出反抗的理由。看着丁建天还有些将信将凝的样子,方鹃轻轻地用那根细且温柔的手指用力地戳了下他那榆木脑袋,之后用一种无法拒绝的声调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死样,你不想要孩子呀!”丁建天此时已经被这一句消魂了,他不再怀疑自己的女人。他心里也宁愿女人说的是对的,如此,便可以尽早地摘掉“无后”的帽子,让一家大大小小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