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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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里,吴邪里里外外又寻了遍,仍是没见着黑猫的影子。(

他将食盆搁进猫舍里放好,想了想,又抄了块塑料布盖过来预备遮雨用。早上送别时微微落了些雨,之后天色转好了些,这会儿云又浓了,怕是之后还得下一夜。

蹲着摆弄了一阵,直到眼前的小窝妥帖得没得可再贴补的了,吴邪才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院子,起身回了屋里。

堂屋也格外静默的。他走到堂屋正中,信手拭过桌角,上面连灰都还没有。看看挂钟,走了半圈多点。

早上时,两人之间并不匆忙,心中却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任如何想要放慢步调,都无法办到。然而那班车开走后,时间又未免过得太慢了些。

送过小哥急急就逃去胖子那里了,这会儿回来,他想,也还是要自己面对。(

里屋的门有些发沉,推开时门轴咯吱地响,空落间声音有些大。进门走过去,又看到了早起时就一直停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

镇纸到底是被留下了,缘由不必多想,想也没有用。还有几幅熟悉的习作,也压在那方青石下面,留白处有些注语,吴邪拿起捧近仔细瞧了瞧,应该是标注给自己的。看看日期,其实都离得不远,却又觉得已经很久了。

画笔和颜料几乎是全新,小哥统共用了也没几次。吴邪拈起笔,在木质台面上随意划了几下,手感比想象中要陌生。

将笔搁回去,他收罗了柜上的一堆物什,四下又望了一圈。其余大概是没什么了,手里剩握的也就这些。

有些空洞。(

想着暂时‘眼不见为静’。蒙进被子里,才发现其实连躲都没得躲。唯一能藏起自己的地方,这座院子,沾的全是回忆。

所有以为是美好岁月的刻印,都是伤疤。如果不舍,能有多上心,只有枕头知道。时光的楔子拔走了,痕迹始终都在。有生之年不足以将之消泯。

侧脸埋进枕头的一刻,又被多年前的大雨兜头淋了个透。

虽然头天向胖子答应得好好的,但第二天早上吴邪还是怠工了。(

昨天下午躺下后,他就没再爬起来。之前的感冒没好利索,又浸了冷水,额上逐渐有些发烫,加上心情,干脆窝在家里睡觉。

微白的光束从镂雕的窗棂打进来,吴邪躲在被子后半眯着眼,多云的天色看得他有些出神。

一夜秋雨,墙头稀薄的桂花终于零落不见。庭院间似乎恢复到初秋的模样,而明明已经熟到深秋了。时间好像从没来过。但那个人的离去确实将周遭的一些温度裹挟而去,他疲惫得只想冬眠。

阖上眼,黑暗中却又思绪万千。

婆婆从前悉心教了很多,生活中的,厨房里的。唯独没能教过他,当脚下的路途没有清晰可见的目的地时,该怎么走。

于是就又折返。(

不想出门。不想见人。甚至,激不起进食的意愿。

这些年间好不容易积攒出的些许活力,不知觉间又快被耗尽了。

闷头耗到晌午,胖子果然叩门来揪人了。

听到自家门板被拍得震天响,吴邪才好不容易从被窝里掀坐起来,醒了醒盹,慢慢挪步到了门前,刚打开院门就又被闯进来的胖子扯着往屋里走。

两人在堂屋坐下,一人一边椅子。

吴邪坐在椅间,整个人没什么动静。胖子将带来的炒饭放在桌上,看了看他,心下直叹,也没心思再拐弯抹角,于是道:「张小哥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是何必。」说完见人仍然没搭腔,又道:「你别怪我罗嗦,你要再这样,我是真不能放心了。」

吴邪闻言转头望过来,神色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所谓,半打趣的随意口吻道:「城市里那么好,他都回去了,还回来做什么。」他眼神清明地看着胖子:「如果是你呢,还回来么。」

胖子也看着他:「城市不城市的老子才不管。我只知道,云彩在哪,我就在哪。」

吴邪的声线忽然就绷不住,觉察后便没再继续开口。倚着靠背微微仰起头,顶梁就横在他眼前,扫除过后看起来颜色浅亮了许多。现下想来,那夜宴倒真有几分黄粱一梦的意味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吴邪才又开了口:「…跟小哥在一起的这些天,想了很多。」那段时日里有什么渐渐苏醒,也有什么渐渐睡去。无论而今如何,他其实很感激。

胖子继续盯他的神情。

「你不用担心我。」吴邪顿了顿,「其实想想能碰见他,真挺好的。」

胖子听完,终于伸出手掌拍了拍吴邪的肩:「再好也就那么回事,他要是敢当张世美,你小子也就甭非惦记着这棵歪脖子树……」

话还没及说完吴邪就咳嗽了下,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呛的。打从进门胖子就看着他的状态不大对,想了想立刻道:「是不是有点发烧?快把饭先吃了再对付些药吃上。」说着把桌上饭盒里的勺子拆出来递给他:「好了麻利给胖爷开工去,你知道咱镇上有多少姑娘等着排队买你的炒菜吗?」偏他又都看不对眼,他娘的简直浪费资源啊。

吴邪知道胖子是逗自己开心,心里跟着松快了些,不过他一时还吃不下,便暂将手里的调羹递了回去:「那我给你介绍几个。」

胖子看看坐在对面的吴邪,这会儿能开玩笑了,他也能放心不少,于是接道:「不成,胖爷得守着云彩。」

「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棵树上吊死?」脸色苍白的人终于露了笑意。

「彼此彼此。」胖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半斤八两,也就甭相互埋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