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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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感觉古镇就像有着结界一样。碧树青山阻隔了喧嚣,时光的流动较之外界也缓慢了些许。

张起灵不由忆起曾在老头子的折扇上看过的诗句:幽幽静静西塞山,淡淡远远落梅风。眼前景致虽有不同,确是这样一份心境。

不由搁下笔,转头看向专心安静看画的吴邪。聪敏如他,不曾学画,未必不可懂得。

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期待。

案前,吴邪仔细品着生宣上氤氲开来的绵绵脉系。北国千里,是他不曾见过的遥远风光。

素洁的画页上,大雪也掩不住的灵山深深触动了心思明净的少年。

银装素裹,满目清净。人如其画。

尽管确是生平第一次得见,却因着画如其人而倍感熟悉。不由对那片绝尘傲立的雪山心驰神往。

又看了一会儿,吴邪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小哥笔下的山跟人一样,有摸得着的情绪,淡淡的,看久了都舍不得移开眼。」

吴邪虽说不出像老头子那样的,诸如“浩势盈动”、“气脉相连”、“静中有动”之类的评词,却能凭直觉捉到张起灵最本心的意象。(1855美国大亨)

张起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而眼前的人似乎想了想,又问道:「小哥画的是哪里?」

「是长白山。」张起灵终于轻声道。

「那里是小哥的故乡?」吴邪歪头。

「算是。」答话的人似乎有些犹豫。

吴邪见状心下有所领悟,便没有再多问,只暗道将来若有时间一定要去看一看。

长白山。他在心中复念了一遍。

由于此次习作画得格外顺利,两人在筹备晚饭前还有大把时间可供消遣。吴邪想了想,打算带上消遣的小食,同张起灵去胖子的店铺里喝茶侃天。

张起灵听完吴邪的意思,利落地收起笔砚卷了画纸,在一旁待命。吴邪则去厨房取出了早已等在锅里的桂花糖藕。将用冰糖红糖和蜂蜜汁水浸煮好的藕段切了片撒上桂花包妥后,两人带上院门便奔着主街的方向去了。

两人来到铺子门前时,胖子正在坐在台阶上围着盆子做虾饺。(

吴邪抬了步子跨进门槛,不客气地从茶水台子前端过一壶最好的绿茶,转个身连茶壶带糖藕一并放在了张起灵落坐的桌上。

在长椅的另一侧坐下,吴邪看着不远处景致与平日里并无分别的河岸,不由回想起张起灵刚来镇上时的情形。

当时自己还看着他独立岸边的身影想过,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才能跟自己和胖子那样,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眼下,一切都成了真。

吴邪捧着茶碗看向身旁的张起灵,在午后的阳光里眯了眯眼。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留下去,就没有人会再孤单了。他想。

吴邪跟张起灵肩挨肩坐着喝了会儿茶,胖子已经将主要材料收拾得差不多了,从后厨洗了洗手便拎上只空茶杯往两人这桌凑了过来,走到桌前时抬手摸了一片糖藕叼了才落坐。

「天真这手艺见长啊。」胖子一边吧唧吧唧地吃着吴邪新做的桂花糖藕,一边还不忘评头论足,「你小子要是能做面食也这么长进就好了,你们家基本就都什么齐活儿了,今后再不必出门吃了。」

吴邪放下手中的茶刚要反驳,却听胖子继续道:「说起面,诶小哥,咱天真做的面味道如何,滋味够拴人不?」

吴大厨差点一茶碗拍他脸上。(

那碗面的意图,天真同学可是每每连想都不好意思多想,眼下见胖子又刻意提起,不由暗骂死胖子净出馊主意诓人,那天非要向自己扯什么“长面如线拴来人”,说煮给小哥吃保准能拴住人。

想到这里吴邪不由腹诽,敢情胖子还真拿他自己当月老了?也不掂量掂量看看,就你丫天蓬元帅这笨手笨脚的还想学人家牵线,天下有情人真要落你手里还不得郁闷死。

吴老板心说跨界可不是这样跨的,一不小心祸害了人家姻缘怎么办。这货天天没点儿正经的,净油腔滑调个没完。

刚才自己就该一满碗热茶泼过去,替他好好涮涮油。

胖子在板凳上跷脚喝着茶跟吴邪又扯了一会儿皮,然后就在张师兄不善的目光下讪讪回了厨房。然而他在后厨里又闲不住,于是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虾饺拾掇拾掇下了锅,先煮了点端出来给两人尝鲜。

「来来来快尝尝,趁热吃。都是新起网的料,滋味鲜着呢。」胖子一边吆喝着一边端了只热汽腾腾的砂锅出来。

吴邪闻到香味立刻从旁边桌上摸了两双筷子,递给张起灵一双。(

虾饺汁鲜肉嫩皮儿劲道,晶莹透亮卖相又好,连张起灵都吃了不少。三人在汤锅的热汽中围坐桌前,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不一会儿砂锅就见了底。

吃完后吴邪帮衬着收拾了下碗筷,跟着胖子一起到后厨打算搭把手。胖子不让他插手,自己边洗着碗边念叨行情如何如何,吴邪就在一旁的门边儿上听着。

絮叨了一会儿,胖子听见灶上的锅又开了,于是问吴邪道:「要不一会儿再来点?今儿个这虾忒新鲜,老赵家的鲜货就是好。」

「不了,你快留着卖吧。一会儿再给你吃完了。」吴邪倚着门懒道。

胖子抬头用袖肘子蹭了下额角:「锅里还有的是。你甭担心尽管吃,不够了我也能现做。」

「不能再吃了,再吃就真多了。」吴邪比划着拍了拍胃,冲胖子直摆手,「最近净吃好的了。成天这么个吃法可不行,还是得控制着来,否则非得吃得跟你丫似的。」

「是,你们是得节制点,不过不是在这方面。」胖子扳回一城。

「去你的,我跟小哥都是正经交流感情好吗。你丫就只会拿这个说事儿是不是?」吴邪气笑了。

然而说起交流感情这茬,吴邪不由想起了午后的那方镇纸,思索了下,道:「前两天给小哥买了样物件,他就很喜欢。」

「哟,还送上定情信物了。东西就是再好再喜欢还能喜欢得过你吗?」胖子坏笑了下,「再说了,你跟他能交流个什么?不拿吃伺候你家小哥,你还想用什么?」

吴邪知道他肯定又想到什么少儿不宜的方面了,咳了下试图将话题的方向拧回来:「说来也奇,之前给小哥买的那方镇纸,碰巧是个古物。」

嗜古玩如命的某人两眼立刻放光:「什么工什么料?哪朝哪代?有款子没?」

「青石的。」吴邪努力回忆,「有个款识,刻的是‘不居山人’,小哥说是明初的隐士。」

「不举山人?」胖子挠挠头。

「去你娘的,是‘不居’。」吴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文化别瞎说。」

「噢,我想起来了!」胖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那个斋名叫‘不居’的家伙,我就说天真你怎么也不可能送小哥个那么个意思的玩意儿嘛。」

吴邪自动无视最后一句话,点点头:「小哥大概也是这么说,斋号应该是这个。」

胖子一脸兴奋:「这家伙牛逼啊,早早就隐遁了,修为比起陈抟那家伙估计也不逊色。他的东西肯定是好玩意儿,有空拿来给我瞅瞅。」

「你怎么知道这人的。」吴邪疑道。

胖子一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神情,得瑟道:「像胖爷这么学识渊博的人,哪里有我不知道的神仙逸事,镇上那帮七八十岁的都不一定有胖爷知道的一半多。」

吴小贩睨了他一眼:「得了吧,就你,估计也就是街西阿黄一窝下几只狗崽你能知道得比较清楚。知道点八卦还真当自己是包打听了,歇着吧您。」

「哎我说天真,你可别看不起人。」胖子一甩手里刷碗的抹布,「来,听胖爷给你摆一摆,让你也长长见识。」

「其实这人的名号细论起来可是很有讲头的。山人二字既可能是个‘仙’,又可能是半个‘仙人’,让人难以捉摸,但这种事越是难以揣测就越有意思。我琢磨着这家伙要么是个已入道而未入册的半仙,要么是个挂了名的散仙。总之来头不小,天真你是赚到了。」胖子说得一脸正经,跟个老神棍似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吴邪摆摆手不信。

「还真就这么玄乎。听说这位不举兄能上知千年,下知千年。」胖子眼珠子一转,「备不住你们俩就是他撮合的。」

吴邪被胖子异于常人的思路弄得哭笑不得:「快先麻利地刷你的碗。想看物件直说,甭拐弯抹角东扯西扯的。回头给你好好过把眼瘾,成了吧。」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了。」胖子咧嘴,「回头我就去府上拜会拜会那宝贝。」

「成。」吴邪一面应下,一面还不忘申述,「不过先说好,那是我送小哥的。只许看不许惦记。」

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家人。苦大仇深为阶级仇恨所累的月半同志晴转多云含泪点头后不由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