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宫里精心准备了近一个月的文帝寿辰终于在十月十二这一日到来。到处都是一派繁华丽景，秋天开的花种本不多，但宫里的匠人们却别出心裁地用皱绸扎出花朵模样系在枝头叶间，牡丹，杜鹃，凤仙，美人蕉，百花怒放，姹紫嫣红，如同大地春回，神仙洞府。

各处的八角宫灯也换成了新制的琉璃灯，是从大食国传来的琉璃烧制工艺，做出的宫灯形态各异，晶莹剔透，入夜以后点上，映得一座皇宫富丽堂皇如同海底的水晶宫，美轮美奂。

尚食局亦做了许多新奇的精致吃食，并且还创出将花卉融入吃食的法子，在十月初小游就从尚食局得了消息，巴巴地盼到了今日好一饱口福。

宫内的梨园，太常寺等处的伶人自不必说，宫外请来的百戏艺人也各自带了看家节目来。百戏是由隋朝兴起，以幻术，杂技，木偶等为主的表演，皇宫内曾有御用百戏艺人，但太宗皇帝时，吸取前朝丧国的教训，将百戏从宫中除去——当时宫中的百戏已发展成为橦木伎、杯盘伎、吞剑伎、透飞梯伎、缘竿伎、猕猴缘竿伎、弄碗珠伎、丹珠伎等数十部，重大节日在皇城在杂耍，士民同乐，场面十分壮观。

文帝的寿宴摆在东宫御苑的辰翰殿里。那是文帝做太子时居住的地方，现在每年冬至过后文帝还会到比别处稍暖的东宫住上一两个月。

下午，李错在宫娥的服侍下穿上了礼服，依旧是男子式样，热烈的石榴色，斜领式样，窄袖深衣，袖口衣领和下摆处都是空濛亲手绣的金银线雪柳纹，窄长衣带杏囧囧，串了绿色晶石。

潋滟给李错将头发高束，简单插了一支象牙镶玉簪。

李错梳妆停当时，绿盈也进了安阗殿，碧绿金线勾边的胡裙，露出盈盈堪握的小蛮腰，裙上串着银铃，移步过处叮当作响——亦是空濛的手笔。

潋滟拉过她，上了艳丽的妆容，绿盈看着铜镜中自己明艳的脸，有些奇异个感觉，潋滟笑道：“放心吧，我潋滟手上经过的女妆没有人说半个丑字的。”

李错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刻，道：“不像平时的绿盈了，不过很好看，真的。”绿盈方才微微笑了一笑。

太阳开始偏西时，一切安排停当，李错双手伸出：“来。”音瑟和绿盈分别执起李错的手，安阗殿大门缓缓开启，李错左右是音瑟和绿盈，身后端立着空濛潋滟等一众绝色，微微抬头看了看天，笑得意气风发：“我们，走了。”

殿外，百花齐放，秋光万丈。

文帝今年的寿辰一改往年家宴的习惯，而是把朝中重丞都邀请到了辰翰殿与后宫一起庆生，开宴定在申时，李错与李婕妤等在未时六刻（也就是小错早到了半小时~）到，人已来了大部分，只剩文帝，严尚书，李彤，车将军等人未到。李错与各位官员和各宫娘娘公主见了礼，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看见对面的尹将军，脸色就冷了一冷，音瑟适时地给李错拿了巾子擦手，低声道：“父亲还未知奴婢已是殿下的人了。”脸色随之飞起红霞。

李错被她一提醒，心中道了声大意，便收敛起怒气，笑得自在随意，和身边的四公主闲话家常起来。

李错行五，上有四个皇姐，下有六皇子李彤，现在还未正式分封的七皇子李演锷，八、九两位皇妹和逢儿一个弟弟。在文帝寿辰这样的正式宴会上，一般都安排行分坐，故身边缺着的便是六皇子李彤。

大厅中央百戏艺人正表演着杂技，几个小姑娘在空中走绳，手上还转着碗珠，地上是两个壮汉在表演吞剑，后方又有三个年轻小子在灵巧地爬杆。

演了一阵，人悉数到齐，李彤坐下时看到侍奉在李错身边的音瑟，眼神狠厉地闪了一下，抿了抿唇，笑道：“皇姐今日穿得好鲜亮呐。”说着拿起果盘上吐蕃进贡的苹果掂了掂，李错看着李彤手上的红苹果笑了，看着李彤姜囧囧的衣袍，道：“六弟这一身也煌煌瞩目啊！”说着指了指果盘对音瑟道,“我要吃那个。”音瑟会意，从果盘里拿了两寸长手指粗细的珍品玉指香蕉，剥开皮递给李错。李彤看着被剥开的香蕉，脸渐渐成了酱紫色，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李错闲适地喝了一口茶，笑得深不可测。音瑟就是李彤的克星，只要看到音瑟，李彤的教养矜持和智慧就会降一个等级，这实在是让人十分开心的事。

又等了一刻，文帝在太监的开道声中驾到。文帝一身九龙纹黑色衮冕，头戴二十四梁通天冠，虽是年过不惑，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只是脸色有些粉白，显得些微憔悴了些。

众人拜见过后，礼官在宴会上唱礼单，空隙时，潋滟附在李错耳边悄悄道：“陛下脸上抹了梨花露子调的玉簪花合胡粉，不知是那位前辈的手笔，高妙得很。”李错定下心来，不露痕迹地低声道：“什么时候你有了这功力，大家来回打探消息必定更稳妥。”

潋滟撇撇嘴：“南姨那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的，还要我添乱？”

李错笑道：“那不是伤脸么，女孩子最宝贝一张皮相，上次听说花雨的一个小丫头出任务，死活不易容，结果被识破，腿上被划了一刀。”

说话间，礼单已唱完，兰昕宫的礼放在宴会最后呈，众人已有了窃窃私语，音瑟抿嘴一笑，小游也笑道：“等他们见了，不知眼珠子要掉出来多少。”

宴会正式开场。

首先是梨园舞姬献舞《圣寿乐》，舞姬共一百四十人，分两队，舞裙罗衫叶叶，绣花重重，一队着金如娇凤，一队衣银若雪鹅。舞起来金银交错，眼花缭乱。舞分十六遍，每一遍结束时，金银两队人都分向两边，而有戴金桐冠，穿五彩画衣的舞女委身于地，摆出“太平万岁”的字样。

舞毕，众人轰然叫好，文帝大悦，命人封了上赏。

座中的皇亲国戚其实都已经见过几回这样的大型舞蹈，类似的还有《鸟歌万岁乐》《龙池乐》等，都是恢宏大气的上乘之作。李错暗暗观察李演锷的神情，自然大方，表现从容和度，并不像没见过世面的流浪皇子，收回目光的瞬间发现李彤也在微微皱了眉看向李演锷，笑了笑，端起酒盏。

然后是各色艺人的表演，众人为文帝祝酒等等。菜品也随着流程送到各人眼前，果然是下了大工夫做出来的佳肴，光那一道叫做莲花饼餤的新法点心，饼面上刻了各种纹样，莲花或者瑞兽，撒上薄薄一层糖霜。而真正的奇异在饼里，薄薄的一块面饼内里竟然分做了十五层，每一层都放了一朵艳丽的折枝莲花，颜色不一，共十五色！

李错正欲动筷时，听得身后咽唾沫的声音，不由好笑，头也不回道：“馋猫样！还有点规矩没有？放宽你的心，御膳房里我已经叫人给你留了个全份，一直热着等你回去取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压得及低的尖叫：“佛祖保保佑您殿下！”小沂要捂住妹妹小游的嘴已经来不及。李彤斜着眼睛看过来，李错不以为意，夹了一小块音瑟分好的莲花饼餤送入嘴里，满口清香。

莲花饼餤：摘自宋《清异录》，原文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是唐代的东西。嘿嘿，某色就吃这点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