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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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想写番外了……空濛使的是暗器。

淬了鸩毒的冰魄银针,比绣花针还细上一轮,却能连续穿过三根二人抱的石柱。

空濛最早的师父叫楚江,一个比空濛还小上一岁的丫头。

后来死了,空濛的出水剑法学了一小半,却不愿再学,跟着东城学了四年的暗器,改成了自己的套路:兼有剑法和暗器套路的冰魄银针。

后来今霄为空濛的针喂了毒。

几年以后,空濛就很少出手了,因为空濛使的都是一招毙命的手法。

东城曾说,空濛可能比四方楼最厉害的杀手更会杀人。

空濛不喜欢来回拼杀的武功,却很会杀人。

空濛出生在长安城东市的平康里——长安城里一般人家居住的地方,西南面隔两条街是鸣珂里,鸣珂里郑家,就是空濛的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

那时大的妓院还不很多,长安城里多是一个假母带着一个养女,租一处精致的小院,等生意上门。

郑妈妈本来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婢女,年纪大了,就拿了体己钱买了空濛的母亲——买来时还只是六岁的女童,却是先天标致的美人种子,请了落第秀才取名,叫玉奴。

凤仪二年,鸣珂里郑家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人家了,慕名而来以求得见美人一面的子弟不少,缠头(给妓女的money~)得的多了,郑家就逐渐阔绰起来。

凤仪三年,鄞州刺史的公子冯宏祖在郡中被选拔为秀才,前往长安应试。

那一年,yin错阳差,才子佳人因缘会面,冯宏祖在郑家门前看见亭亭玉立在门口的玉奴,于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一天,郑玉奴就站在郑家屋宇深阔的门前,一个梳双髻的小丫头扶着,粉面含羞,秋水脉脉,勾去冯公子三魂七魄。

而冯宏祖鲜衣怒马,眉目清朗,自有一股少年风liu,带走玉奴一片芳心。

但妓家终究是妓家,摆开雕花床,招待十六方,人一走,茶就凉。

半年的欢乐时光耗尽了冯宏祖带来的丰厚盘缠,所幸皇榜贴出,冯宏祖中了第三十六名进士,两人在霸陵折柳桥依依惜别。

那日玉奴是背着假母偷偷出来的,冯宏祖住的驿站就在霸陵边。

但那些锦衣玉食的过往空濛未曾享受到半分。

——回到郑家后,玉奴就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私房银子,要赎身。

郑氏当然说什么都不允——好好的一棵摇钱树,怎能放走。

但三个月后郑氏妥协了——玉奴有了身孕。

所以空濛出生在平康里的一处简陋民宅,母亲靠终日替人描画和刺绣为生,衣服永远干净却打着补丁,只有五月初四和过年的时候才吃肉。

五月初四,是空濛关于父亲的唯一记忆,那一天是他的生日。母亲不太提起父亲的事,偶尔零星的叙述,都是五月初四那天轻描淡写地提及一句两句——也尽是两人初相见是惊为天人的那一幕。

其他的,空濛都只能猜测。

只能肯定,父亲叫冯宏祖。

只能肯定,玉奴不曾怨冯郎。

但是,独自养育空濛的时候,玉奴却飞快地老去了。像一朵只开一瞬的昙花,刹那芳华。

空濛十二岁的时候,玉奴患了喘疾,夜夜撕心裂肺地咳。

拮据人家,一场病就是生死劫难。

空濛已经跟着玉奴学会了绣花,丹青,舞蹈,唱曲。

但这些技艺都是衣食无忧时锦上添花的消遣法儿,连一副药都买不起的时候,值钱的只有自己。

空濛把自己卖了,四两银子(唐代一两银子=rmb300元左右~)。

人贩子原本想压下半两,却叫空濛冷淡的眼神剜得心下发慌,心道这小丫头邪乎得紧,贪图空濛标致的脸,没敢再压价。

空濛捧着银子回家,玉奴却已经咽了气,手里紧紧攥着一方帕子,空濛使劲抽了出来,上面是两行褪了色的蝇头小楷: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落款——冯宏祖。

空濛将帕子仔细叠好放进玉奴怀里,对守在门外的人贩子道:“等我安葬了娘自会去找你,你且回去吧,可别沾了晦气。”

人贩子看着这个女孩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母亲的后事,平静得几乎冷酷,感到后背冷汗涔涔,尴尬地应了一声走了。回到住处,正值宫里的常公公派了小太监来找,说是宫里缺了人手,要充几个丫头,却没说原因。

人贩子知道宫里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死些丫头太监,为了应付上头,便私下里买几个丫头去充数。

于是也不多问,道:“小的这倒可巧有个丫头,话少,xing子也静,模样也好看,公公可要得?”

小太监道:“模样倒没什么,太出挑了恐怕还惹事。这事我回去回了师父明日给你话儿。”

“小人恭候。”人贩子笑得一脸谄媚。

于是,空濛在凤仪十五年瑟瑟的冬天悄悄进了宫里的尚衣局,引领她的常公公严厉地告诫她:“从今天开始,你不叫什么郑念儿了,你的名字是春水,懂了么?”

空濛道:“回公公,奴婢一直都叫春水。”

常公公笑了:“好一个伶俐的孩子,放心,只要不出错,杂家自不会亏待你。”

空濛低头不语。

常公公看看天:“快下雪了,杂家也该回去复命,你好自为之。”

空濛恭谨地行了礼,太监略一点头,走了。

果然,不多久,一场大雪就纷纷扬扬,漫天卷地下了起来。寂寂无声的,眨眼就下了厚厚一层,盖住了这纷扰红尘。空濛身上一阵冷,却倔强地不肯进屋,站了许久,慢慢抱着肩蹲下,看着满地霜雪发怔,然后,伸出僵直的手指,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郑、念、儿。

然而,大雪飞扬,须臾就覆盖其上,一点痕迹都不露,空濛的泪终于倾泻而出,强自压抑的呜咽声中,一声“娘——”,破碎得不成样子。

天地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