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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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tue dec 08 13:44:07 cst 2015

    第四十章

    耿嫣连续几天跟在杨梵的身后暗中观察,其实她是在保护她,虽说她自己知道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但是只要看到她安全地从夜总会出来,总算一颗石头落地。她就会赶在杨梵的前面回到家里,然后如往常一样听到她的脚步声后从屋里跑出来。

    这天夜里,耿嫣看到杨梵从夜总会出来,刚想转身赶紧回家,却发现杨梵被一个瘦高个儿男人堵住去路,并伸手将她拉到僻静处。耿嫣看到杨梵做着无力的挣扎,却是徒劳。她紧张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亮子,他跟杨梵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她呢?

    正当耿嫣思考的时候,传来杨梵的声音:“你放开我!亮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他妈的,还嘴硬,老子打死你……”亮子挥动拳头朝杨梵打去。

    “你打吧……打死我还是一种解脱,省得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世上受罪……”杨梵痛哭,随后是歇斯底里的狂笑。

    耿嫣不容思考,径直冲过去,一把推开亮子,把杨梵护在身后。亮子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气不打一处来,二流兮兮地说:“哟,又来一个美人,是来陪哥哥我的吧?”

    他说话间,手已经伸到耿嫣的脸上。耿嫣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大声地骂道:“流氓!”

    “说对了,老子就是流氓,咋的?嘿嘿……还怪丰满的!”亮子嬉皮笑脸地又把手伸向耿嫣高高挺起的**。

    “亮子,你……你不是人!”杨梵一把将耿嫣拉到身后。

    “姐,别理他,我们走,回家!”耿嫣拉着杨梵就走,也不理会身后的亮子。

    亮子恶狠狠地说:“今天老子饶了你,十天后五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老子要你的小命!”

    耿嫣搀扶着浑身颤抖的杨梵,一路上不停安慰她:“姐,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杨梵不说话,只一个劲哭,耿嫣眼里含着泪水,竭力地不让它们流下来,这样的时候,她应该坚强,给杨梵温暖。

    回到家里,何婶端来热水帮杨梵敷新伤旧创,杨梵的身上惨不忍睹,满身都是淤青,耿嫣偷偷地转身抹眼泪。何婶嘴里不停地念叨:“造孽哟……下手这样狠毒!这个亮子也太没人性了,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等杨梵睡下以后,耿嫣把何婶拉到门外,悄声问:“何婶,你知道亮子?”

    “唉……咋会不知道呢!我跟了杨梵好些年了,这闺女心眼好,可咋就没有太平日子过呢!亮子是她的男朋友,杨梵对他死心塌地,为了他在大喜的日子逃婚,两人私奔来到深圳,亮子没什么手艺,成天在家吃闲饭,靠杨梵挣钱养活,你说这样好的日子他还不知足,成天出去鬼混,时日长了反而开始嫌弃杨梵,你说分手就分手了吧,可这还没完,隔三差五他就会来找杨梵要钱,不给就大打出手。真不是人啊!这闺女命苦哩……”何婶边说边抹泪。

    耿嫣心如刀割,她居然不知道杨梵的内心深处原来掩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痛苦,然而却不向她透露一点点,自己没能给她分忧解难,反而让她来照顾自己和孩子,她感觉十分内疚,在心中说:“姐姐,你还有我,事情都会过去的!”

    一夜之间,耿嫣成熟了许多,她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比她更苦的大有人在,就像杨梵这样的女孩,自身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却还不忘关心、帮助别人,多么善良、美丽的女孩,纵使她的身体被男人糟蹋千百遍,但她的灵魂是美丽的,也永远是值得人们尊重的美丽天使!

    耿嫣下定决心跟杨梵一起去上班,这一次无论杨梵怎样反对都无效,她必须和她一起担负起养育四口之家的责任,为她分担忧愁,她们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痛彻也是难以分割的。她也会做一个灵魂美丽的女人,不会让灵魂扭曲在金钱之下。

    杨梵无奈地默许耿嫣一起去上班,但她始终眼含热泪,她有一种负罪感,认为是自己把耿嫣拉下了火坑,她愧对于年幼的晓菲!这条道路艰辛,更被人视为道德败坏,不光要忍受身心的摧残,还得承受社会舆论的攻击,但是,无论你生活在社会的哪个阶层,必须自己看重自己,假如连自己都瞧不起,还有谁会尊重你?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爱走这条路;也并非每个女人都是被金钱的欲望扭曲了灵魂而选择这条路;她们往往是迫于无奈容身于其中。当然,不可否认,随着物欲横流的社会发展,许多年轻女孩为追求金钱,不惜牺牲自尊,以青春作为资本,选择这条捷径,以满足高消费的金钱欲望。可是,最终的结果往往不尽人意,到头来人财两空,悔之晚亦!那时才知道自己误入了一条不归路,自古青楼女子有几个逃得过悲惨命运?不都以薄命而告终吗?

    杨梵也曾想过脱离这样的环境重新生活,可是亮子阴魂不散,成日里像影子一样跟着她,无论怎样她都无法逃出他的魔爪。更别说安稳的生活,她甚至都不敢再恋爱,曾拒绝了几个对她很好,且不嫌弃她地位的男人,就是因为怕给对方招来杀生之祸。亮子这号人心狠手辣,什么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她只得认命,在阴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过着幽灵般的生活。

    有时,真想一死了知,了却残生,可是她不甘心呀,才活了二十五岁,还没真的尝到生活是啥滋味呢!在她看来,无论生活得多么艰难,人生赋予她的是怎样的苦涩滋味,这个世界依然是美丽的;她用别人眼里看似肮脏的身体行走于世界的任何角落,这是她无力改变的;可是,她可以始终用纯净、清澈的双眼去挖掘人世间的真善美!

    初入灯红酒绿的夜总会,烟雾弥漫,耿嫣穿着初次穿着的吊带裙,走在风尘女子的行列之中,有一种悲壮的感觉,从今往后,她就得习惯于这种终日不见阳光的生活,就像猫头鹰那样夜里才出来活动,她无法预测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但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终于明白,武俊已经是一个逝去的梦,纵使找到他,也不会再有结果,他们之间已经无法再续情缘,她必须独自承担起抚养哓菲的责任,让她快乐、健康地成长。

    耿嫣开始练习喝酒,她得用足够好的酒量来保护自己,让身体少受摧残。她在夜总会的初次,是被那个满脸横肉、丑陋的刀疤脸――袁立民强行夺了去。当袁立民满足地从耿嫣的身上爬起来,笨拙地提着裤子,嘴角还挂着意味犹尽的淫笑时,耿嫣真想一刀捅了他!她默不作声地坐起来,穿好衣服,泪水在眼眶里倒流,所有的痛苦和屈辱一并袭来,但她只能安慰自己,你的命运原本如此,必须忍受足够的耻辱,将来才能超度!

    袁立民丢下一叠钞票扬长而去,杨梵跑进包房搂着呆若木鸡的耿嫣痛哭流涕。耿嫣竟然没有哭,她的泪水早在那个冷雨夜就流尽了,此刻,她在为那个纯洁的耿嫣哀悼。从今往后,耿嫣死了,投胎转世为一个幽灵般的男人的尤物――林雪。半晌,她冷静地替杨梵擦眼泪,平和地说:“姐,别难过,总得有这一天的,往后耿嫣死了,活着的只有林雪!”

    杨梵听着这番话,泪水止不住地流,干这行是得给自己取个名字的,日子久了,甚至会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姓名。她知道,耿嫣是铁了心不回头了,她为她感到悲哀,往后的日子里,不知在哪天,世界上又会多了一个游走的冤魂!

    耿嫣之所以给自己取名为林雪,是因为还怀念着那片种下爱情结晶的树林,以及那已经在山村上空飘洒的雪花吧?归根结底还是无法遗忘曾经那个牵动她心弦的诺言――等到下第一场雪我就回来,等我……

    即便是这一切已经成为肥皂的泡影,却依然时刻忆起。耿嫣死了,可是她的灵魂完整地归附于林雪的躯体中,包括记忆,还活生生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