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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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tue dec 08 13:10:24 cst 2015

    第二十八章

    雨过天晴后,冯月强在家里窝了三天,终于还是披着魔鬼的皮走进阳光下,厚着脸皮来到乡医院,他的头顶结了一块很大的疤,被头发遮挡,无人看到。只是脸上抓伤留下的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隐藏的。耿嫣在看到那弯曲的疤痕时,心都快裂了,在她的眼里,冯月强的面容正疯狂地扭曲,成为狰狞的恶魔,她恐惧地瞪着他,目光中充满仇恨。冯月强识趣地放下东西转身走了。他是无颜面对耿嫣和宝贵的,他似乎内心深处也在承受着煎熬,良心时刻遭受谴责,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在孩子们眼里,他确实是魔鬼,他也如是看待自己。

    宝贵在在身后急促地喘息,他的心中填满了怒火,目光随耿嫣的叹息声黯淡下来。

    耿向东和冯月秀是在孩子出世半个月后抵达昆明的。因耿嫣身体恢复很慢,所以一直在医院休养,他们径直去了医院。

    看到女儿憔悴的面容,两人不禁泪流,耿嫣竟哭不出来。她和宝贵都不曾提起那夜发生的事情。或者他们都明白事关重大,一旦不小心说出来,会引来无止境的仇恨。

    耿嫣向母亲问起金菊婶儿的状况:“妈,俺金菊婶儿还好不?”

    冯月秀停顿片刻,还是说出真话,她知道闺女跟沈金菊感情深厚着哩,她说:“自打你走后,你婶儿就病倒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想你哩!”

    耿嫣泣不成声,执意要带着孩子回去见金菊婶儿最后一面。耿向东夫妇拧不过她,只好答应等孩子满月后就带她们娘儿俩回去。

    耿嫣出院后又回到那幢充满黑色记忆的恐怖的竹楼,耿向东夫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曾问起冯月强脸上的伤是咋来的,三个当事人的回答确是如出一辙:“猫抓的……”

    唉……若是他们知道女儿所遭的罪,又会是多么痛心疾首,怎会轻饶了那个披着人皮的狼。

    耿向东给外孙女取名--耿晓菲。半月后,晓菲满月,按照农村的习俗挨家送了红鸡蛋,且操办了几桌酒席庆贺。

    次日清晨,一家三代四口踏上了归乡的旅途。宝贵一直把他们送到山下,目送他们远去,泪水湿透了衣襟。耿嫣泪如泉涌,有眷念、有痛恨,她回头大声地朝宝贵喊道:“宝贵,我会回来看你的……”

    虽然相隔很远,宝贵还是清楚地听明白了这句话,他用力地挥手,他似乎懂得,耿嫣临走给他种下了希望……

    武俊学习期满,顺利地在鸿业建筑公司就任副总经理一职。尽管公司元老对翰玫这一决定不甚理解,却也不敢表露不满情绪。毕竟,公司是翰玫的,怎样用人是她的权利,别人无权干涉。但大部分人对武俊态度中立,既不刻意接近,也不故意刁难。人们似乎对这种依靠女人在公司立足的现象已经见惯不惊,在他们的眼里,或者,武俊就只是一只摆设的空花瓶,存在与否都没有多大意义,也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影响。尽功职守的人,依然保持高涨的工作热情;滥竽充数的人,依然混日子,悠闲自得地期待着月末,领取高额的薪金,又可以同家人一道享受一段惬意的生活。

    也有极少数人对武俊的前途看好,认为这个乡巴老还有些灵性,早晚是个人物。也就难免会有人刻意接近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给他出谋划策。

    袁立伟算是鸿业公司创始员工之一,他是建筑专业硕士,对‘鸿业公司’的稳步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翰玫对他也会礼让三分。这人平日独来独往,不与人扎堆儿,表面还算随和,却不那么容易相处。武俊上任后能够得到袁立伟的鼎立支持实属不宜,正因为这样,许多员工自然也对武俊刮目相看。甚至还有人猜测袁立伟和武俊之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虽说培训了半年,也只是学习了一些理论知识,对于管理,武俊是陌生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第一次以公司高层管理人员的身份踏进办公大楼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发怵,走起路来腿脚直打颤,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感觉,好在身边有翰玫陪伴,才能掩饰了激动而又紧张的心情。说实话,看到公司上上下下对翰玫毕恭毕敬的态度,武俊再一次感受到了权利给人带来的位置划分。

    公司员工都用很复杂的眼光看待武俊和翰玫之间的关系,有的认为郎才女貌;有的则认为武俊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翰玫只是一时心热,过一阵子就会对他失去兴趣,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会如梦般烟消云散,到头来他也只是从中捞些钱财,也许武俊本身的出发点也只是为了钱;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武俊的内心深处早已蕴藏着不为人知的野心。目前,钱已经不是他所需要的了,翰玫从不过问他怎样花销,只担心他兜里没有足够的钱会不方便。武俊也从不需要向翰玫开口要钱,一切她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武俊有时也感动不已,翰玫对他实在关怀备致,甚至可以说到了溺爱的程度。如果说武俊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跟翰玫安安稳稳地生活一辈子,应该会很幸福。可是这人往往就是这样奇怪,永远不会满足于现状,尤其是骨子里产生了一些欲望之后,所有的行动、思维也就不再受理智所控制。

    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把自己完全抛进豪华的真皮沙发里,感受着现代化的办公设施,以及时代气息,武俊内心的欲望快速膨胀,迫切地想要将这一切占为己有,在他看来:武俊只是投错了胎,让他去贫瘠的山村白白受了不少罪。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对,他原本就是权利与财富的化身。

    一日,翰玫召开了全体管理阶层会议,会上宣称:她与武俊将于一月后订婚。鉴于武俊对公司业务不太熟悉,暂时担任公司副总经理一职,一段时间之后出任总经理。即刻起,由武俊全权负责鸿业公司内外事宜,她将退居二线协助。也请公司元老一如既往地支持武俊的工作,共同发展鸿业。

    翰玫的话的确引起不小的动荡,不单单是员工们感觉惊讶,就是武俊自己也吓了一跳,翰玫在作出这样的宣布以前,并没有向他透露过,两人更没有商讨过订婚事宜。武俊知道翰玫作出这样的决定是为他好,想让他以较有说服力的身份存在于公司,大家才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排挤的心态和行动。意料之外的结果对于武俊是有利的,也是他需要的,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加快了他的成功计划,也会节省许多大脑细胞。

    只要对自身有益,别说是订婚,就算是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婚姻只是一种形式,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是自然而然的过程;对于两个凑合度日的人来说也属于自然;只是两者收获不同罢了。前者经过热烈的激情逐步转变为难以割舍的亲情,在平淡的生活中感受爱情升华的过程;后者在孤独和无奈中迫切地结束一段痛苦,却不知自己盲目的选择是多么危险;也许婚后拥有的是无限的痛苦;也许,会有很短暂的快乐,而后是连自己都无法说清的感觉;更严重一点的,就是在自己的生命中埋下一枚定时炸弹,任何琐碎的事件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武俊对婚姻已经没有清晰的概念,曾经他是那样渴望娶耿嫣为妻,一生过平淡的日子,男人耕种,女人操持家务、照看孩子;成日屋前屋后自留地里忙碌,偶尔陪孩子嬉闹一番,一家人过着朴实的生活。与爱人相濡以沫地走过几十年的光景,慢慢变老,然后忙着给儿子圈地建房、娶妻生子,也就完成了一生的责任,再等待生命结束。或者,这样的生活才是凡人该拥有的,可是这一切现在看来都已经成为奢望。

    除了耿嫣以外,武俊没有想过娶任何人为妻,他的心中对耿嫣充满了内疚,可是很快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埋葬了。他的灵魂已经被金钱腐蚀,良知已经泯灭。所以,他可以违背心愿娶翰玫,也只不过是为了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他甚至认为在这一场交易中,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翰玫想用一纸婚姻拴住他,也只是徒劳。她并不能真正拥有她想要的东西,拥有的只是一个男人的躯壳,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至少她永远也无法拥有他一丁点儿的爱,或者,就连身体都无法完全拥有。

    人有时很奇怪,越是容易得到就越发难以满足虚荣,总是要给自己找寻一些烦恼,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身的能力。话又说回来,自身再有能力,即便是满腹才华,若是生不逢时,也只有听天由命,独自哀叹。武俊有时会想:我不光要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变成自己的,而且还要利用这些金钱创造更多的财富,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武俊并非只是一个依靠娘们儿生存的孬种!瞧吧,总有一天,让那些骨子里瞧不起我的人,跪着来求我赏一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