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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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耿嫣的心事

    fri dec 04 09:36:05 cst 2015

    第六章 耿嫣的心事

    耿向东在三日后回到家里,耿嫣开心极了。父亲在身边,总能给她安全感。她对他说:“爸,我明天想去县城转转。”

    “那你就去吧,顺便去看看你妈。她说想你哩!”耿向东笑嘻嘻地说。

    “我恐怕没时间去看我妈哩,还得去看同学。”耿嫣不想去看冯月秀,她们在一起,实在没有多少话可以说。

    “鬼丫头,光顾了同学,妈都不看了!那你就忙自个儿的吧,我帮你瞒着你妈就是,省得她又唠叨!”耿向东了解宝贝女儿的心思,月秀的确也没个当妈的样子,成日里眼里只有钱,对孩子照顾不周,但,也非不爱耿嫣。

    “还是爸好!”耿嫣撒娇地说。

    县医院,耿嫣拿着化验报告,紧张地坐在大夫的对面。大夫看过报告后严肃地说:“早孕。准备要吗?”

    “啊?”耿嫣像挨了当头一棒,头脑昏昏沉沉。

    “你爱人来了吗?孩子决定要吗?”大夫又问。

    “没……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耿嫣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医院。手脚无力地走在县城的街道上,望着湛蓝的天空,不让泪水流下来。

    她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办,是该感觉到幸福,还是无奈。应该是各掺和一半吧!

    距离下第一场雪。还有约八个月,可是肚子里的孩子能等待吗?岁月不饶人,肚子起来后怎样见人?唉,走走看看吧,反正不能告诉武俊,不然他急匆匆地赶回来,一切就前功尽弃了!作出决定后,耿嫣的内心平静了许多,幸福的感觉增添了几分。

    从县城回来,耿嫣径直去了武俊家。此刻,她只想停留在那破旧、黑暗的房子里,在那里,她能够感觉到安慰。

    自武俊出远门后,耿嫣就已经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时常抽空去陪伴武俊瞎眼的老母亲--沈金菊。

    年近六十的孤独老人,一生命运多波折,怀孕数胎都夭折,近四十才生养了武俊,总算保住了武家一脉香火。老两口省吃俭用,拉扯孩子。日子也还过得去。

    沈金菊在武俊五岁那年患了一场重病,从此双目失明。武俊的父亲为养活妻儿,去山里帮人采矿,也在武俊十岁那年,被走火的炮炸得粉身碎骨,撇下孤儿寡母,只能依靠那点微薄的赔偿费过日子,家里光景日见破败。

    沈金菊节衣缩食,好歹让武俊念完高中。武俊这一走,只剩下她一人,守在破落的家中日思夜盼。

    耿嫣走进那小院时,沈金菊蹲在地上,摸索着捡起飘落在地上的树叶,她的身后是两间土墙瓦房,屋内昏暗,如今,村里已经少有这样的房子了。

    沈金菊听到脚步声,就能够准确地判断来者的身份,她抬头说:“嫣闺女来啦?快,屋里坐!”

    “婶儿,是我。刚从县城回来,给您捎了些吃食。”耿嫣走过去,扶起老人。

    “又让你破费了,我怎么好意思哩!以后可别再买了!”沈金菊在围裙上擦擦手,亲热地拉着耿嫣的手。她实在喜欢这闺女,若是真成了武家儿媳妇,是武俊这娃前世修来的福哩!

    “婶儿,让我来给您梳头吧?”耿嫣扶老人坐在高脚凳上,仔仔细细地梳理着老人有些泛白的长发,辫成一条麻花辫,在脑后挽成发髻。

    沈金菊一直舒心地笑着,她拉着耿嫣坐在身边,用有些干瘪的手摸着耿嫣的手,尔后,又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她多想看看耿嫣的模样啊!虽然看不到,可是她知道,耿嫣一定长得很秀气,心眼也好。

    耿嫣静静地看着老人,看她那皱纹下掩藏的,曾经美丽的脸。她喜欢和金菊婶儿呆在一起,在这里,她能够感受到在母亲那里体会不到的母爱。

    “婶儿,武俊哥来信了,还给您寄来一百块钱。他一切都好,让您莫操心!”耿嫣说着话,把一百块钱塞进沈金菊的手心里,其实,这是她自己平日省下的零花钱。

    “闺女,你把这钱收起来花吧,我这瞎老太婆,能上哪儿去花哩!再说,你什么都给我添置好了,我还拿钱干啥!”沈金菊把钱塞给耿嫣。

    “婶儿,我有钱花哩,您快收好!”耿嫣把钱塞进老人贴身的兜里。

    “闺女,委屈你了!咱这光景对不住你啊!”老人忧伤地说,撩起围裙擦擦干涩的眼睛。

    “瞧您说的,我委屈啥,有婶儿疼着,我幸福着哩!”耿嫣握住老人的手,由衷地说出心里话。

    直到天黑,陪伴金菊婶儿吃过晚饭,耿嫣才踩着月光朝家走去。

    一路上,她望着远处的山,依稀可见轮廓。近处,林子在山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村东头,不知谁在夜行的路上,用沙哑的嗓音唱着瞎编的山歌:

    山那边的小妹子儿

    你听哥我来说

    日日盼呀

    夜夜念

    想把你手儿牵

    待到那个雪满天

    我们再相见……

    耿嫣泪光闪闪,想起了武俊的话:等到下第一场雪,我就回来,等我……

    经过近两个月下来,武俊已经跟工友们混熟。

    他所在的那个工棚,有一老一小两个活宝,老的叫游乐天,五十出头,大家称他游乐。整个一个老油条,成天偷奸耍猾,好吃懒做。还有一特别嗜好,只要一发工资就蹿,几天都不见人影。听说是出去找女人解闷儿去了,等到囊中羞涩时,才会回到工篷。一回来便吃着大锅饭,跟着大伙儿蹭几口烧酒喝。屁颠屁颠地跟在人身后,讨几支香烟。再多的钱,都不够他花。就甭提养家糊口那档子事了,像他这号人,也只适合一辈子做个老光棍。大家常拿他逗乐,却从不问及他的家事。

    小的那个,大家都叫他‘小六子’。据说,他十八岁,实际看上去不会超出十六。也没人真正知道他的名字。别看他小,鬼精鬼精的,什么都懂,倒像是个采花贼。嘴里常念叨什么:女人像衣服,不定期更换;男人像枪杆,不用就完蛋。这小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跟游乐没什么分别。最大的嗜好,就是给大伙儿讲他的艳情故事,惹得一帮长年尝不到女人味的准和尚们垂涎三尺。

    大家常把这一老一小称作‘一对宝’。这俩人,还真是臭味相投,在工地上总是形影不离。游乐有些泥匠技术,‘小六子’想学艺,师父……师父……喊个没完,还经常不忘弄点东西,孝敬师父一下。游乐自然统统笑纳,高兴地收了这志趣相投的徒弟。

    武俊平素里不大说话,跟这两人倒是挺热络,主要是因为他常给他们递上一支香烟。不久,也开始跟在游乐身后学习泥匠技术,手脚勤快,嘴就更甜。成天师父长、师父短,美得游乐成天乐滋滋的。昂首挺胸地炫耀:咋啦?别看我游乐二杆子一个,不照样收个好徒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