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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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义结金兰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完全放亮,蒋师仁就从睡梦中醒来,从牛皮毯子上爬起来,舒展了下手脚,自觉身子并无大碍。蒋师仁昏迷了两天,感觉身体都像生了锈,就想去帐篷外面活动下筋骨。蒋师仁在帐篷内找到自己的马槊,拎在手中,走出帐篷。

    这时,太阳刚刚从地平面露出头,把东方的天空染得通红一片。整个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马匹偶尔打个响鼻,感受着这难得的寂静,蒋师仁悄悄地走到营地边,准备到营地外面找个稍微僻静的地方再练习马槊技法。

    营地边缘正在执勤警戒的哨兵毛二,披着厚厚的羊皮毯子,蜷缩成一团,隐蔽在一个避风之处,看到蒋师仁走了过来,突然吓了一跳,连忙立正,向蒋师仁行礼并问好。蒋师仁治军素来很严,只要是行军作战的时候,无论环境貌似多安全,必然会安排明暗两个哨兵执勤警戒。这次出使天竺,虽然不是行军作战,哪怕这两天蒋师仁昏迷之中,这些安西军的精锐士卒还是按照蒋师仁以前的严格要求,长期养成的行军习惯,一丝不苟地执行蒋师仁规定的行军纪律,安排了明暗两名警戒的士兵。

    蒋师仁走到毛二身边,拍了拍毛二的肩膀,示意毛二不用理会自己,继续执勤警戒。毛二是明哨,暗哨蒋师仁不用看,也知道一定隐藏在马匹聚集地。行军作战时候,战马就是将士的第二条生命,暗哨一定要照顾好马匹。

    蒋师仁走到营地外,选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先活动了下筋骨,然后轮开马槊把家传的马槊技法练习起来。蒋师仁每天早晨起床后,必定要练习锻炼半个时辰左右,要么练习马槊战法,要么练习近身搏斗之法,这个习惯从蒋师仁六岁开始习武一直保持到现在,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蒋师仁练习了半个时辰的马槊战法,浑身冒汗,感觉通体舒泰,他迎着初升的朝阳,迎面吹来的寒风似乎也不再冷冽。蒋师仁返回营地时候,营地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士卒们井然有序地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做饭的做饭,喂马的喂马,套车的套车,人人各司其职,整个营地忙中有序。

    看到蒋师仁锻炼回来,王玄策从营地里迎了出来,对蒋师仁笑道:“蒋兄弟又去练武了?你这身子刚好,最好还是再休息几天。”蒋师仁对王玄策抱拳施礼道:“王大哥,这几天躺着不动,身子都快生锈了。这不,活动了下,感觉舒服多了。”

    看到营地内众人忙碌的身影,王玄策情不自禁地对蒋师仁道:“蒋兄弟带兵确实厉害,你昏迷的这两天,营地内众人仍然严格按照行军作战规定扎营、警戒,士卒人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根本不用愚兄费心。”

    蒋师仁自谦地笑了笑,对王玄策道:“这些年,我在安西军中,得郭护府指点行军作战之法,也是受益良多。”

    蒋师仁想到自己昏迷中的奇怪记忆,对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不由得备感好奇,想到王玄策哪里还有一串佛珠,就对王玄策道:“王大哥,文成公主赠送我俩的佛珠,您的那串能否借小弟一观?”

    王玄策也没多想,随口问道:“这佛珠据文成公主说玄奘大师从天竺带回,难道蒋兄弟你发现了什么?”

    自己昏迷之中的奇怪遭遇,那些奇怪的记忆,蒋师仁自己也搞不清楚,更不知道如何说起,他也不愿意把这个秘密随便泄露给他人,就掩饰道:“没什么,小弟就是想看看,王大哥你那串佛珠和小弟这串佛珠到底有什么区别。”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入营地内王玄策的帐篷。王玄策从随身行李中取出那串佛珠,递给蒋师仁,漫不经心地道:“那蒋兄弟你就好好研究下,看看这两串佛珠到底有何不同?”

    蒋师仁接过王玄策递来的那串佛珠,把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也褪下来,放在面前仔细观察,只见这两串佛珠,通体漆黑,每串佛珠都是由十八颗大小完全一样的圆珠组成。珠子的材料,蒋师仁从来没有见过,非金非银,也不是玉石玛瑙,自己的那串佛珠,每颗珠子黑漆漆地表面都镌刻一条形态各异的龙,这些龙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潜伏在地,有的龙腾在天,每条龙都活灵活现仿佛活物。而王玄策那串佛珠,十八颗黑漆漆地珠子表现却都镌刻着一头大象,每头大象的动作和神态也各不相同,在这么小的珠子上,能镌刻这么活灵活现的龙象神态,而且各不相同,让蒋师仁暗暗称奇。蒋师仁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除此之外,也没发现其他任何异常。

    王玄策看蒋师仁对这两串佛珠甚为关注,也凑过头看仔细观看,看了半晌,除了发现两串佛珠表现的图案不同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发现。王玄策看蒋师仁对这两串佛珠分外上心,就对蒋师仁道:“蒋兄弟,这两串佛珠本是一对,文成公主殿下把它们分赠你我二人。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既然这两串佛珠本是一对,我们把它们分开似有不妥,这样,愚兄这串佛珠也送给蒋兄弟,让这两串佛珠再续前缘。”说罢,王玄策想到自己居然把这两串佛珠比喻成两个人,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这个,王大哥这份大礼小弟可不敢收。再说,这佛珠是文成公主殿下赠送给你的,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呀。”蒋师仁连忙拒绝道。

    “哪里有什么夺人所爱呀!我相信佛法,更相信缘分。蒋兄弟我和你一见如故,这次蒋兄弟你跌落峡谷而筋骨不伤,更是可喜可贺。为兄痴长几岁,本来就要送你礼物以表心意,不过这出使之中,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作为礼物。既然蒋兄弟你跟这佛珠有缘,而且这佛珠文成公主殿下既然已经送给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就借花献佛,再次转赠给蒋兄弟。”王玄策坚决地道。

    说罢,王玄策又诚恳地对蒋师仁道:“如果蒋兄弟你认我这个大哥,就收下这串佛珠。以后如果蒋兄弟你如果遇到中意的女子,也可以把这佛珠送给佳人用以定情信物,岂不是更成就了一番美好姻缘。”

    既然王玄策把话都说道这个份上,蒋师仁也就不好再做推辞,再说,蒋师仁确实见到这佛珠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而且自己脑海中也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记忆,蒋师仁还是要找机会把这佛珠好好研究下。

    想到这里,蒋师仁不再推辞,站起身来,对王玄策深施一礼,感激地道:“王大哥对小弟情深义厚,待小弟更像兄长一样,小弟不才,想高攀王大哥,和您义结金兰,结拜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福祸相依。不知道小弟有没有这个福分?”

    王玄策听闻蒋师仁要和自己义结金兰,略吃一惊,虽然他和蒋师仁兄弟相称,那也是官场中人拉进关系的一种亲热叫法,他没想到蒋师仁居然真的提出要和自己结拜为生死兄弟,不由得也是大受感动。

    王玄策拉起蒋师仁,神情激动地道:“如此甚好,我也很希望能有个像蒋兄弟这样勇猛威武的亲兄弟。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兄弟二人就此义结金兰,从此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蒋师仁也是神情激动,想了想又道:“王大哥,骑兵队长李威和我情投意合,他老家也是关中人,和我一同参军,又同在郭护府的账下效力,这些年我和李威虽然没有结拜,互相也是视为可托生死的兄弟,今日结拜,能否和李威一起,我们三人一起结拜为兄弟?”

    王玄策闻言,神情稍微迟疑了下,他对李威并不熟悉,不过既然蒋师仁视李威如生死兄弟,相来此人人品德行都是不差,想到这里,也就心下释然,慨然应道:“愚兄相信兄弟的眼光,既然你视李威为生死兄弟,愚兄自然不加反对。”

    听得王玄策答应和李威一起结拜,蒋师仁大喜,对王玄策再次深施一礼道:“多谢大哥成全。”

    蒋师仁把李威叫到帐篷,和李威说起欲和王玄策、李威三人一起结拜之事,李威听罢,心中狂喜,忙不迭答应。

    李威是关中渭南人士,老家就在渭水南岸,世代务农,家中甚为贫寒。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渭河突发大水,李威父母皆被大水冲走,当年只有十五岁的李威,凭借报着一颗浮木侥幸得生。大水之后,大唐朝廷虽然竭力救济安抚受灾百姓,统计失踪人口,但是李威父母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估计十有八九是淹没在大水之中。李威生性也勇猛好斗,失去双亲的李威,不想再去种那两亩薄田,只好投军以谋生路,刚好遇到前往安西都护府投军的蒋师仁,两人于是就结伴而行,一起到安西都护府投军效力。从军五年来,蒋师仁和李威一起并肩战斗,结下深厚情谊,虽没有正式结拜,彼此心中也早就视为生死兄弟。

    营地内众人听说王玄策、蒋师仁、李威三人要义结金兰,结为生死兄弟,不由得都是欢声雀跃,由衷地为三人高兴,迅速把桌案黄纸等准备妥当,可是却缺乏香烛,向导巴格尔却变戏法一般,居然从行礼中摸出一块沉香木,来代替香烛。

    在营地内三十多士卒的观礼下,王玄策、蒋师仁、李威三人点燃沉香木,向上天祭拜,磕头三次之后;三人围成一圈,互相叩拜一次。

    然后,王玄策率先用匕首刺破手指,滴血入酒碗,蒋师仁、李威跟着也一样刺破手指,将血滴入酒碗,此谓同心酒。

    喝酒之前,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我王玄策,和蒋师仁、李威,今日义结金兰,结为生死兄弟,从此福祸与共、生死相依,如渝此誓,天厌神弃!”

    “我蒋师仁,和王玄策、李威,今日义结金兰,结为生死兄弟,从此福祸与共、生死相依,如渝此誓,天厌神弃!”

    “我李威,和王玄策、蒋师仁,今日义结金兰,结为生死兄弟,从此福祸与共、生死相依,如渝此誓,天厌神弃!”

    三人将同心酒分成三碗,一起喝下同心酒,此即歃血为盟,象征各人流著同样的血,从此互为手足。

    最后,在金兰帖上,三人分别写上自己和结拜兄弟的名字及生辰八字,然后互相交换。即换帖。完成换帖之后,即宣告义结金兰仪式礼毕。

    王玄策今年三十八岁,蒋师仁今年二十一岁,李威今年二十岁,王玄策自然就是大哥,蒋师仁是老二,李威年龄最小,是三弟。

    完成结拜仪式后,三人相视一笑,虽是异姓兄弟,感情却胜似亲生,三人觉得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是孤身一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