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家父子
“儿臣参见父皇。”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诺大的殿堂上响起。
“可是四儿来了？”主座上单手支头的人抬头看向皇甫安然，声音慈爱却仍是遮不住其中的疲惫。
“是儿臣，”皇甫安然一眼望去便看见了武帝的疲惫之状，秀眉微微一皱，“父皇，朝堂政事重要，但身子却是更要紧。”
轻柔的声音如鸿羽般拂过武帝的心尖，令武帝不由地心神一恍。
“七郎，别光顾着朝政，身子也得多多注意。”皇甫安然的声音与那那宛若来自远古的女子的声音渐渐重合，撞击着武帝的心匣。心匣好似被撞开了一条缝，过往的记忆纷纷在武帝眼前播放。
蓝天白云，柔美江南水乡的江岸边，是他们的初遇。
——“你是谁？”偷偷脱袜戏水的少女羞涩问着眼前的少年。
——“我叫尹口。”少年犹豫一下，说道。
——“尹口？你的名字可真奇怪。”少女天真地笑着，丝毫没有发现少年的隐瞒，亦没有发现这个名字的怪异之处。
后来，一次无意，她发现了他的身份。
——“你……真的是皇帝？”少女小心翼翼的问他，其中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是。”少年平静地回答，但熟知他的手心却已是一片汗水。
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言，往日短短的一刻钟此时却显得格外长久。
——“算了，皇帝就皇帝吧，只要七郎你在，就行。再说，不管后宫怎样险恶，七郎肯定会护着我的，对吧？”少年才想解释自己隐瞒的原因，少女俏皮的话语声却是响起来，终于，少年悄悄松了口气。
——“嗯，当然会。”少年紧紧拉住少女的手，一字一顿，坚定向少女保证道。
时过境迁，少年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少女虽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变得温婉贤淑，但却仍是当初的少女。
——“婉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御书房内，男子疲惫揉了揉双眼，朝着刚进门的女子问道。
——“还说我呢，七郎，你也是，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看折子，别光顾着朝政，身子也得多加注意。来，这是我亲手煲的养生汤，你多喝点。”女子柔声埋怨着，手上动作却是一刻不停。
“婉儿……”
武帝虽是喃喃自语，但却奈何皇甫安然的听觉不适一般的敏锐，只见她红唇悄然勾起一抹嘲讽。
“父皇？”语气关切，但眼眸中却是一片冷漠。
猛然惊醒。
“父皇不若休憩片刻再批阅奏折吧。”
“朕无碍。”看着座下那精致的人儿，武帝不由又是一恍。
“父皇在想着什么？”武帝一抬眼，便对上了皇甫安然那双满是好奇的眼睛。
“朕……没想什么。”看着那双眼睛，武帝不禁心生感慨。都说帝王家无亲情，但在这双眼睛里，他看到的却是只有纯粹的孺慕之情。这数十年光阴，朝堂宫院，除了婉儿，也就只有她留下的这个孩子对他的感情不掺夹一丝虚假了吧。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分忧？”武帝一愣，道。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皇甫安然又重复了一遍，忽而抬头，直视着武帝，那澈亮的眼瞳中清晰映射出武帝的身影，“儿臣虽不可参议朝政，但也愿尽一丝微薄之力，为父皇分忧。”
身残之人不得参政。
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
据说太祖草根之时曾受一残疾人羞辱，故此后极度厌恶身残之人。
甚至曾在朝会上直言“身残之人不得参政”，并将此列入国法之中。
虽说皇甫安然当年是为救武帝而双腿残疾，但无奈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国法无情，自此，皇甫安然失去了参政的资格，当然，也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
“四儿能有这心，父皇很欣慰，不过现世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四儿只需当个安闲王爷就好。”武帝摆手，似要揭过这个话题。
“父皇何须隐瞒儿臣。前日儿臣进宫，父皇便面带愁容，而今日，”抿了抿嘴唇，皇甫安然接着道，“更甚。”
皇甫安然双眼紧盯着武帝，一字一顿道，“若是儿臣没看错的话，父皇愁绪更多是对儿臣的吧。”
闻言，武帝眼中闪过一丝犀利，忽而拿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收敛的帝威此刻朝皇甫安然压去。
若是寻常百姓，早怕是已经匍匐在地，大气敢不出一个。而朝中官员，差点的虽是不会如寻常百姓那般失态，但也会脸色微变亦或者双腿打颤，好点的虽能谈笑自如，但却会比常日里收敛许多。
不过，皇甫安然不是寻常百姓，亦非朝中官员，他，仅仅是他。
只见皇甫安然似浑然不觉武帝身上散发出的帝威，微微一笑，道：“父皇，这般看着儿臣，可是儿臣说错了？”
“罢了，”半响，武帝一叹，“四儿，这几份折子……你自己看看吧。”
一切恢复如常，似乎殿里的气氛从未紧张得如同凝固了一般。
“父皇，可是只有这一个法子能保得大夏平安？”默默看完折子，皇甫安然的声音略带颤抖。
“是。”
殿里的气氛再次宛若凝固了一般，寂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的皇甫安然，武帝眼中划过一抹心疼，“四儿，你放心，父皇绝不会将你推出去以换大夏的平安。你是父皇最爱的孩子，父皇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护住。”
“不，父皇。”只见皇甫安然眼瞳中许多的复杂情绪相交相融，最终化成一片坚定。“儿臣愿意。”好久，皇甫安然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四儿，若不愿就说出来，不要勉强自己。”武帝面上一片关心。
“父皇，这谈何愿不愿，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儿臣生养在大夏，如今大夏有难，儿臣怎能袖手旁观？况且，”皇甫安然一顿，接着道，“以儿臣一人，换天下万民，值得。”
说罢，低眼垂眸，在武帝看不见的地方，皇甫安然眼中浮现出一抹猩红。
呵，我的好父皇，若是儿臣说不愿，你，又会如何？
(本章完)
“可是四儿来了？”主座上单手支头的人抬头看向皇甫安然，声音慈爱却仍是遮不住其中的疲惫。
“是儿臣，”皇甫安然一眼望去便看见了武帝的疲惫之状，秀眉微微一皱，“父皇，朝堂政事重要，但身子却是更要紧。”
轻柔的声音如鸿羽般拂过武帝的心尖，令武帝不由地心神一恍。
“七郎，别光顾着朝政，身子也得多多注意。”皇甫安然的声音与那那宛若来自远古的女子的声音渐渐重合，撞击着武帝的心匣。心匣好似被撞开了一条缝，过往的记忆纷纷在武帝眼前播放。
蓝天白云，柔美江南水乡的江岸边，是他们的初遇。
——“你是谁？”偷偷脱袜戏水的少女羞涩问着眼前的少年。
——“我叫尹口。”少年犹豫一下，说道。
——“尹口？你的名字可真奇怪。”少女天真地笑着，丝毫没有发现少年的隐瞒，亦没有发现这个名字的怪异之处。
后来，一次无意，她发现了他的身份。
——“你……真的是皇帝？”少女小心翼翼的问他，其中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是。”少年平静地回答，但熟知他的手心却已是一片汗水。
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言，往日短短的一刻钟此时却显得格外长久。
——“算了，皇帝就皇帝吧，只要七郎你在，就行。再说，不管后宫怎样险恶，七郎肯定会护着我的，对吧？”少年才想解释自己隐瞒的原因，少女俏皮的话语声却是响起来，终于，少年悄悄松了口气。
——“嗯，当然会。”少年紧紧拉住少女的手，一字一顿，坚定向少女保证道。
时过境迁，少年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少女虽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变得温婉贤淑，但却仍是当初的少女。
——“婉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御书房内，男子疲惫揉了揉双眼，朝着刚进门的女子问道。
——“还说我呢，七郎，你也是，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看折子，别光顾着朝政，身子也得多加注意。来，这是我亲手煲的养生汤，你多喝点。”女子柔声埋怨着，手上动作却是一刻不停。
“婉儿……”
武帝虽是喃喃自语，但却奈何皇甫安然的听觉不适一般的敏锐，只见她红唇悄然勾起一抹嘲讽。
“父皇？”语气关切，但眼眸中却是一片冷漠。
猛然惊醒。
“父皇不若休憩片刻再批阅奏折吧。”
“朕无碍。”看着座下那精致的人儿，武帝不由又是一恍。
“父皇在想着什么？”武帝一抬眼，便对上了皇甫安然那双满是好奇的眼睛。
“朕……没想什么。”看着那双眼睛，武帝不禁心生感慨。都说帝王家无亲情，但在这双眼睛里，他看到的却是只有纯粹的孺慕之情。这数十年光阴，朝堂宫院，除了婉儿，也就只有她留下的这个孩子对他的感情不掺夹一丝虚假了吧。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分忧？”武帝一愣，道。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皇甫安然又重复了一遍，忽而抬头，直视着武帝，那澈亮的眼瞳中清晰映射出武帝的身影，“儿臣虽不可参议朝政，但也愿尽一丝微薄之力，为父皇分忧。”
身残之人不得参政。
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
据说太祖草根之时曾受一残疾人羞辱，故此后极度厌恶身残之人。
甚至曾在朝会上直言“身残之人不得参政”，并将此列入国法之中。
虽说皇甫安然当年是为救武帝而双腿残疾，但无奈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国法无情，自此，皇甫安然失去了参政的资格，当然，也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
“四儿能有这心，父皇很欣慰，不过现世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四儿只需当个安闲王爷就好。”武帝摆手，似要揭过这个话题。
“父皇何须隐瞒儿臣。前日儿臣进宫，父皇便面带愁容，而今日，”抿了抿嘴唇，皇甫安然接着道，“更甚。”
皇甫安然双眼紧盯着武帝，一字一顿道，“若是儿臣没看错的话，父皇愁绪更多是对儿臣的吧。”
闻言，武帝眼中闪过一丝犀利，忽而拿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收敛的帝威此刻朝皇甫安然压去。
若是寻常百姓，早怕是已经匍匐在地，大气敢不出一个。而朝中官员，差点的虽是不会如寻常百姓那般失态，但也会脸色微变亦或者双腿打颤，好点的虽能谈笑自如，但却会比常日里收敛许多。
不过，皇甫安然不是寻常百姓，亦非朝中官员，他，仅仅是他。
只见皇甫安然似浑然不觉武帝身上散发出的帝威，微微一笑，道：“父皇，这般看着儿臣，可是儿臣说错了？”
“罢了，”半响，武帝一叹，“四儿，这几份折子……你自己看看吧。”
一切恢复如常，似乎殿里的气氛从未紧张得如同凝固了一般。
“父皇，可是只有这一个法子能保得大夏平安？”默默看完折子，皇甫安然的声音略带颤抖。
“是。”
殿里的气氛再次宛若凝固了一般，寂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的皇甫安然，武帝眼中划过一抹心疼，“四儿，你放心，父皇绝不会将你推出去以换大夏的平安。你是父皇最爱的孩子，父皇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护住。”
“不，父皇。”只见皇甫安然眼瞳中许多的复杂情绪相交相融，最终化成一片坚定。“儿臣愿意。”好久，皇甫安然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四儿，若不愿就说出来，不要勉强自己。”武帝面上一片关心。
“父皇，这谈何愿不愿，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儿臣生养在大夏，如今大夏有难，儿臣怎能袖手旁观？况且，”皇甫安然一顿，接着道，“以儿臣一人，换天下万民，值得。”
说罢，低眼垂眸，在武帝看不见的地方，皇甫安然眼中浮现出一抹猩红。
呵，我的好父皇，若是儿臣说不愿，你，又会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