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街头风云（3）
小厮到了隆记，刚说了几句话，秦掌柜就笑道：你的来意我明白，不就是要借针具用用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救的又是天朝名士？不过可有一条，文先生有了造化保住性命，可要写一副字儿给我，那字儿真真宝贝儿。
说着，一个伙计已经捧着针袋过来。小厮听掌柜说得如此温馨宜人，是既高兴又感动，心道都说隆记刻薄势利，我看不尽然，凡人都有善良的时候。辞谢了掌柜，小厮便携着针具往回赶。
小厮前脚刚走，那个廋高个就步履轻轻走到秦掌柜身边。秦掌柜担心地问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一旦让人看出破绽，我们可就脱不了干系。
瘦高个儿环顾一下四周，冷笑道：那针是千淬百练的剧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谁能看得出？你是胆子太小了。
秦掌柜低头不语，半晌才道：不管怎样，李曾不能输，他要是砸了招牌，隆记的买卖就要受损。
瘦高个笑道：那是，有李曾坐诊，我们就是躺着睡大觉，银子也海水似得流进来。
他们说得没错，那毒药确实是厉害，也的确是色味俱无，可那是对于一般人，对于宋诚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任何药是没有气味的。
当宋诚接过针具时，他习惯性地进行了检查，这不是说他疑心大，处处防着人，更不是说他能掐会算，这是作为一个研究人员基本的工作规范。
他捏针在手，仔细端详着，发着银色光芒的针熠熠生辉，只是那光很异样，还有一股极细极弱的甜味刺入鼻内。
俗话说良药苦口，甜味的十有八九就是毒药了。宋诚又放在鼻旁嗅了嗅，脸色渐渐沉重，这是一支杀人的针！心思何其之毒！
宋诚稳稳心神，收好针，微微笑了笑，说道：这针太普通，不是我要的，不能救人。众人一听，立刻嘘声四起，叫嚷道：哈哈，不能救人就赶紧走人，说什么逼。小双喜也惶惑地看着宋诚，李曾则依旧面目表情，宠辱不惊嘛！得有大人物的范儿！
宋诚顾不得这许多，文震孟的病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假死就变成真死，一分一秒都是命呀，心里着急，便忍不住骂道：一群鳖孙王八羔子，妈的黑心鬼，不得好死。骂完，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子，又要吩咐小厮换个地方再去。
猛然，一个苍老清晰的声音说道：小侯爷不要急，我有针灸。
听到这一声呼喊，宋诚抬眼望去，原来竟是铁大娘，小厮见状，立即拨拉开人群搀扶住，宋诚也疾步上前，略一致意接过针袋。
打开针袋，宋诚登时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质料做工如此精纯的银针，即便是高度牛逼的现代工艺也很难做到这个水平。
有了这般神兵利器，宋诚精神倍增，挽袖撸衣开始全力侍施为，小厮与小双喜也深受鼓舞，招呼着在旁协助。这一来，人群的嘈杂声停止了，他们突然很希望文震孟能被救活——在没有利益纠葛时他们变成了天使。李曾仍旧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宋诚的针法融合了海内古今名家，加上平时就喜欢钻研，下过苦功夫，又有那被激发的潜能，因此虽然年纪轻轻就臻于化境。
饶是这样，宋诚也丝毫不敢大意，拈针在手，全神贯注，取穴认穴毫厘不差，出针收针果断有力，手力指力拿捏精准，还要时时防备其他并发症以及突发情况。
半个时辰后，文震孟仿佛从遥远的地心发出了第一声呻吟。
一个时辰后，文震孟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一个半时辰后，文震孟的手能动了，虽然是那么的艰难。
两个时辰后，文震孟说出了第一句话，他说：阎王债该死。
人活了！死人活了！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山呼海啸般的鼓掌声直冲云霄，人们激动得发出了心底最热烈最真诚最善良的呐喊。
宋诚长长地透出一口气，慢慢收好针袋，他本以为在接受万众欢呼时，自己会很没有出息地激动地脸色铁青或是两眼兴奋得发出狂热的光，但是没有，他的心境反而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池秋天的湖水。
双喜搀扶着文震孟，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小厮眉开眼笑，大牌明星似得对着众人频频拱手，好像他是事件的主角。
李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他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新的偶像诞生了。
偶像的力量是巨大的，宋诚摆一摆手，喧嚣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遂不慌不忙说道：看病救人看的是缘分，譬如李神医不是他治不好文先生而是他们没有缘分，再譬如这银针，第一次取的针就不能用，是不祥之针，不能救人。
说着，宋诚一顿，决绝地?说道：所以，我要收了它，祛除它的戾气，把它变为救人的针。
这几句话说得很是得体，不仅没有嘲讽对手还为对方留下台阶，不仅没有点明来自隆记的银针是毒针还说要化解它的恶气，真是把自己打扮得宽仁大度。这种菩萨心肠很快得到人们的热烈响应，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男神就是这样秀出来的，宋诚心里自嘲。
看文震孟身体还很弱，宋诚道：先生身子还要好好调养，如果不嫌弃就请到宋府将养几天，我也好向先生多多讨教，如何？
文震孟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大恩不言谢，公子再生之德没齿难忘，今番又要去打扰实在不安，但我们主仆已经山穷水尽，没有一文钱，唉………多谢了。
宋诚安慰道：秦琼卖马，杨志卖刀，英雄遭际大多如此，先生不必伤感。说着吩咐小厮雇车。
这里，宋诚又与人们闲侃几句说几句话，待小厮赶着骡车过来，才与文震孟等人一道回府。
暖车里，宋诚道：铁大娘，这针不是俗物，我看太医院的也不比这个。
铁母仿佛沉浸在过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针是祖上传下来的，听说当年还救过嘉靖爷的命呢，隆庆爷也离不开它，后来，家里败了就只剩下这针具。
宋诚点点头，原来还是名门之后呢，只不知是哪家，但也不好问，便笑道：我说这针怎么这么贵气，原来沾过龙气儿。
铁母盯着宋诚，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忽然说道：这针在我老婆子手里就是个死的，在宋公子手里还能救人，我想把它送给公子。
(本章完)
说着，一个伙计已经捧着针袋过来。小厮听掌柜说得如此温馨宜人，是既高兴又感动，心道都说隆记刻薄势利，我看不尽然，凡人都有善良的时候。辞谢了掌柜，小厮便携着针具往回赶。
小厮前脚刚走，那个廋高个就步履轻轻走到秦掌柜身边。秦掌柜担心地问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一旦让人看出破绽，我们可就脱不了干系。
瘦高个儿环顾一下四周，冷笑道：那针是千淬百练的剧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谁能看得出？你是胆子太小了。
秦掌柜低头不语，半晌才道：不管怎样，李曾不能输，他要是砸了招牌，隆记的买卖就要受损。
瘦高个笑道：那是，有李曾坐诊，我们就是躺着睡大觉，银子也海水似得流进来。
他们说得没错，那毒药确实是厉害，也的确是色味俱无，可那是对于一般人，对于宋诚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任何药是没有气味的。
当宋诚接过针具时，他习惯性地进行了检查，这不是说他疑心大，处处防着人，更不是说他能掐会算，这是作为一个研究人员基本的工作规范。
他捏针在手，仔细端详着，发着银色光芒的针熠熠生辉，只是那光很异样，还有一股极细极弱的甜味刺入鼻内。
俗话说良药苦口，甜味的十有八九就是毒药了。宋诚又放在鼻旁嗅了嗅，脸色渐渐沉重，这是一支杀人的针！心思何其之毒！
宋诚稳稳心神，收好针，微微笑了笑，说道：这针太普通，不是我要的，不能救人。众人一听，立刻嘘声四起，叫嚷道：哈哈，不能救人就赶紧走人，说什么逼。小双喜也惶惑地看着宋诚，李曾则依旧面目表情，宠辱不惊嘛！得有大人物的范儿！
宋诚顾不得这许多，文震孟的病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假死就变成真死，一分一秒都是命呀，心里着急，便忍不住骂道：一群鳖孙王八羔子，妈的黑心鬼，不得好死。骂完，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子，又要吩咐小厮换个地方再去。
猛然，一个苍老清晰的声音说道：小侯爷不要急，我有针灸。
听到这一声呼喊，宋诚抬眼望去，原来竟是铁大娘，小厮见状，立即拨拉开人群搀扶住，宋诚也疾步上前，略一致意接过针袋。
打开针袋，宋诚登时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质料做工如此精纯的银针，即便是高度牛逼的现代工艺也很难做到这个水平。
有了这般神兵利器，宋诚精神倍增，挽袖撸衣开始全力侍施为，小厮与小双喜也深受鼓舞，招呼着在旁协助。这一来，人群的嘈杂声停止了，他们突然很希望文震孟能被救活——在没有利益纠葛时他们变成了天使。李曾仍旧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宋诚的针法融合了海内古今名家，加上平时就喜欢钻研，下过苦功夫，又有那被激发的潜能，因此虽然年纪轻轻就臻于化境。
饶是这样，宋诚也丝毫不敢大意，拈针在手，全神贯注，取穴认穴毫厘不差，出针收针果断有力，手力指力拿捏精准，还要时时防备其他并发症以及突发情况。
半个时辰后，文震孟仿佛从遥远的地心发出了第一声呻吟。
一个时辰后，文震孟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一个半时辰后，文震孟的手能动了，虽然是那么的艰难。
两个时辰后，文震孟说出了第一句话，他说：阎王债该死。
人活了！死人活了！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山呼海啸般的鼓掌声直冲云霄，人们激动得发出了心底最热烈最真诚最善良的呐喊。
宋诚长长地透出一口气，慢慢收好针袋，他本以为在接受万众欢呼时，自己会很没有出息地激动地脸色铁青或是两眼兴奋得发出狂热的光，但是没有，他的心境反而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池秋天的湖水。
双喜搀扶着文震孟，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小厮眉开眼笑，大牌明星似得对着众人频频拱手，好像他是事件的主角。
李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他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新的偶像诞生了。
偶像的力量是巨大的，宋诚摆一摆手，喧嚣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遂不慌不忙说道：看病救人看的是缘分，譬如李神医不是他治不好文先生而是他们没有缘分，再譬如这银针，第一次取的针就不能用，是不祥之针，不能救人。
说着，宋诚一顿，决绝地?说道：所以，我要收了它，祛除它的戾气，把它变为救人的针。
这几句话说得很是得体，不仅没有嘲讽对手还为对方留下台阶，不仅没有点明来自隆记的银针是毒针还说要化解它的恶气，真是把自己打扮得宽仁大度。这种菩萨心肠很快得到人们的热烈响应，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男神就是这样秀出来的，宋诚心里自嘲。
看文震孟身体还很弱，宋诚道：先生身子还要好好调养，如果不嫌弃就请到宋府将养几天，我也好向先生多多讨教，如何？
文震孟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大恩不言谢，公子再生之德没齿难忘，今番又要去打扰实在不安，但我们主仆已经山穷水尽，没有一文钱，唉………多谢了。
宋诚安慰道：秦琼卖马，杨志卖刀，英雄遭际大多如此，先生不必伤感。说着吩咐小厮雇车。
这里，宋诚又与人们闲侃几句说几句话，待小厮赶着骡车过来，才与文震孟等人一道回府。
暖车里，宋诚道：铁大娘，这针不是俗物，我看太医院的也不比这个。
铁母仿佛沉浸在过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针是祖上传下来的，听说当年还救过嘉靖爷的命呢，隆庆爷也离不开它，后来，家里败了就只剩下这针具。
宋诚点点头，原来还是名门之后呢，只不知是哪家，但也不好问，便笑道：我说这针怎么这么贵气，原来沾过龙气儿。
铁母盯着宋诚，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忽然说道：这针在我老婆子手里就是个死的，在宋公子手里还能救人，我想把它送给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