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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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冤家路窄

    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文学史上光彩夺目的杜十娘。每当想到这一点,宋诚就激动不已,他不敢相信文人笔下虚构的人物原来竟是真的,连那事情也是活生生的,唯一不同的是冯老先生把万历四十五年改到了万历二十年。

    本来宋诚心内是有些孤独的,他觉得他与这个年代的所有人都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没有人真正了解自己,他也不愿对他们说心里话。可是,一想到杜十娘,他突然感觉自己与这个时代的距离拉近了,他的内心升起一种亲切感。更欣慰的是,他感到自己从此有了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人,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她是自己的亲人。

    所以,他很急着回府,看看她好些了没有,因为她的命虽然保住,但脑子却伤了水,眼睛看不见了。现在凭他的医术,他要重新为她诊治,无论用多少银子他都舍得,不管什么药材费多少功夫他都决不会退缩。

    正定定地想着,老赵头儿在二门口喊道:“围在这里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众人一见是家主,吐吐舌头慌忙离去,彩儿、苏儿两个也逃得踪影不见,宋诚一笑。老赵头过来说道:“公子不要介意,我们家没那么大规矩,丫头们不知高低。走,我们去看看饭棚预备的怎样了,也透透气。”宋诚道:“那敢情好,在脂粉堆里久了难免有儿女情长。”说着,两人相跟着向外走去,下人们见了也不行礼,只各自忙着。

    赵家搭的粥棚在庄子东南角不远处,由于天近黄昏,正是饭点儿,所以两个粥棚前热闹非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强的弱的,说说笑笑,你喊一嗓子他骂两句,又不知哪里传来小孩的苦闹,间或还伴着妇人的哼唱,这边还没静下来那边就莫名其妙地一阵哄笑。

    宋诚是常泡在实验室的人,清静惯了的,刚又打仗似得忙碌了一大阵,猛然见到这般热气腾腾的景象,不禁大受感染,先前那一点残存在心底的阴郁早已无影无踪。老赵头也惬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说道:“圣人说得一点不错,与民同乐才是真正的乐。”这时,篝火突然燃起,腾起的烈焰照得一天通明,人群立刻欢呼起来,仿佛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紧接着,一阵短暂的静寂后,便听有人唱道:

    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霜染丹枫寒林瘦,不堪回首忆旧游。

    想当初,在峨眉,一经孤守。伴青灯,叩鼓磐,千年苦修。

    宋诚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非常滑稽的声调唱秦腔版的《断桥》,不禁哈哈一笑。再往下听时,却又换了另一出:

    陈世美秦香莲结为丝罗,大比年间王开科,辞别了举家人等上京去求科,做几篇文章真不错,

    御笔钦点头一个,披红又插花宫院过,招为了东床驸马身入在朝阁,湖广省连遭三灾祸……

    老赵头恨声说道:“读书人就是名利心太重,想想他十年寒窗不容易,可要做起恶来那真是天理不容。那个姓周的难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那是一段孽缘而已,是命,也怪不得别人。”宋诚肃然道:“老丈不可这么说,这中间隔着一条命呢,还是要讨一个公道,做错了事就要他付出代价。”“不是一条命是两条命!”老赵头冷冷地说,宋诚心里一揪,话里的意思他懂。

    “老爷,公子,你们也来看热闹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两人一看,原来是彩儿苏儿她们,老赵头板着脸说道:“都出来玩耍谁侍候太太,瞎灯灭火的也不怕有个差池?”彩儿笑道:“老爷放心,都安排妥贴了,护院的侍候的巡检的各有差事,太太那里很好,春儿、碧儿在陪着说活,小姐刚刚睡下。”老赵头笑了,说道:“就你精就你能,你们才出来吗?”苏儿道:“刚才我们听人讲道,一听就是骗人的,没意思的很,就过来了。”

    老赵头眉头一皱,不高兴地说道:“怎么又来了?这不是添乱吗?还让不让人安生?我还没死呢,去看看。”抬腿便向前走去,彩儿等忙跟上,宋诚诧异地问道:“老先生一向温和宽厚,是谁惹得您老生气?”老赵头头也不回:“白莲教。”

    宋诚浑身一震,白莲教?自己一行正是遭了白莲教徒的袭击,跟着的十几个仆人长随被杀得干干净净,所有的财物被洗劫一空,那血腥那惨呼至今想来仍然历历在目。这件滔天祸事透着邪气蹊跷,白莲教虽然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个别的也做些偷鸡摸狗骗人钱财的事,可像这样公开杀人抢劫的并不多见,何况清苑县又离京师不远,算得上是京畿重地。

    更奇的是,听话音他们好像是有意针对自个儿,寿礼的数目品类说得分毫不差,并且一开始就抱着杀人的心,竟像是杀手一样的亡命之徒,难不成是有人指使?又会是谁呢?他不由想到了庶出的弟弟宋环,这个想法虽然可怕却十分在理,因为西凉侯的爵位以及西凉府的庞大家产太吸引人了,他会让那些离它一步之遥的人丧失心智、铤而走险。

    正思忖着,四人已到了一堆即将燃灭的篝火前,火光忽灭忽暗照映得周围的人一个个形容模糊。或许是讲道者讲得太过精彩,也或许是人太多,竟没人注意到老赵头儿等人悄悄到来。

    一个粗布缠头的精瘦汉子站在人群中央正绘声绘色地说话:“我们就信八个字,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这八字信得虔诚那是要地有地要官有官,我道行浅只能祛病赶鬼,我师父他老人家那可是高深。”

    那汉子顿了一下,又清清嗓子,故作高深地道:“不信,我给大家说一段。一天,师傅要出门,将一个盆子用盖子盖好,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能掀开。师傅走后,我忍不住好奇打开盖子看,只见盆里盛着水,水上有一个草编的小船,我用手拨动一下,把船差点弄翻了,赶忙扶正小船、盖好盖子。师父一回来就问我为什么不听命令掀开盖子、动了小船。师父怎么知道呢?因为他刚刚坐船在海上,船差点倾覆了!还有一次师傅半夜出门,叫我师弟看好桌上的蜡烛、别让熄灭了。二更时分师弟太困了睡了,没一会儿睁开眼睛,不好,蜡烛熄灭了,他赶紧重新点亮蜡烛。师傅一回来又责备小徒弟没看好蜡烛,害他摸黑走了十里地。”

    他边说边比画,还打着鱼鼓,听得大家伙啧啧称奇,议论纷纷,“说得这么玄乎,谁信呢?”

    “哈哈,一句屁话连着一句屁话!”

    “大概是真的,天底下能人多着呢!”

    “对,如今这世道是该有菩萨降世了。”

    “我在绥德就见过一个道人,拿镜子照人,可神了。”

    那人扫视众人一眼,得意地说道:“也许有人以为我是在说瞎话,都是骗人的,现在就给诸位玩几手。”一听有把戏看,众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