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根针的光芒
宋诚快步走到床边，先在许氏肩头轻轻点了几指，然后打开箱子取出几根银针，一边说道：“严老娘，我救人你接生，记住，你只管尽力施为不要管其他的。”严婆子看到宋诚稳稳当当，手脚娴熟，活脱脱一个老郎中，又见许氏在点过几指后脸色不再那么吓人，心里也不禁轻松下来，深长地呼吸口气，颇有底气地接道：“公子放心，老婆子这几十年不是白给的。”一面就挽袖捋衣。
宋诚徐徐说道：“海内称针法者，首推归安凌氏。孝宗爷时，吴江有一妇人临产，过了三天，孩子还不出来，妇人实在受不了想要去死。凌云用针扎她的心，拔出来后孩子就平安落地了。”
宋诚边说边用针，一会儿扎合谷穴，一会儿扎太冲穴，一会儿又扎支沟穴，扎得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的紧迫与局促，像是老农侍弄庄稼又像是花匠修整枝叶，自然淳朴又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踏实。慢慢地，许氏脸上有了血色，能喊出声了。老赵头等怔怔地看着，他们从没见过一个人面对如此紧张情形还能那样坦然镇定，至于针法他们只是觉得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诚又道：“淮阳王得腿疼病三个年头，朝廷召四方名医来治，都治不好，凌云用针灸疗法，不到三天，淮阳王就活蹦乱跳了。凌氏针法真是神乎其技，只可惜其针书未曾刊行于世，要不然得救活多少人。”
老赵头儿是有丰富阅历的人，他知道宋诚说这些是为了缓解许氏的恐惧不安也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毕竟由一个男人为产妇扎针助产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情，好说不好听，遂感激地看着宋诚，坦然说道：“命比面儿重要，我是个叫花子还怕丢了什么名声不成？海刚峰号称清官能吏，但就因为仆人不注意碰了女儿手就把亲亲的一个闺女给逼死，这是土匪也干不出的事，我不学他。”
如此不到一刻钟功夫，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安然降生，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儿。许氏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宋诚点点头算是致意。严婆子以手加额，念句佛：“谢天谢地，可算生下来了，一辈子没经过这场面，这姑娘必定是娘娘命，大难有大福——我得喝口水润润嗓子。”又对宋诚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只怕宫里的郎中也没这本是，有空儿教教我呗，不亏你！”宋诚笑而不答，这不是装逼，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桃儿则不知高低，抱着刚出生的赵家小姐跑到院里，欢呼道：“生了，姨太太生了，是个小姐。”紧接着一片雷动的欢声直冲云霄，鞭炮声噼噼啪啪响起，宋诚的名字也迅速传遍赵家大院。
老赵头儿高兴得两眼放光，一面又急得喊道：“桃儿，快把小姐抱进来，小心着了风，可不要吓着她。”又紧握着宋诚的手说：“今晚我们好好喝几杯，不醉不休。我老赵行善一辈子今日果真得了果报，看来上天还是有眼的，天教我遇见宋公子。”宋诚笑道：“不说这些。太太身子还弱，需要静养，我开好了几味药，要按时服用，你们说说话吧，我也乏了，养足精神今晚好喝你的酒。”老赵头喜得眉开眼笑，无可无不可。
宋诚出了厢房，正想回明楼院自己屋，却见院里大槐树下一群丫环婆子都看着他笑，还摆着一把藤椅。宋诚笑道：“这是做什么？我哪儿不得体吗？这衣裳破了个洞，也不知谁缝的，成了这副模样，我也觉着寒碜。”彩儿拍手笑道：“看，小相公出来了”一边说着迎上前来，“这些小蹄子都是没见识的，我说你一根针救了太太的命，她们还不信，非要围着看看公子您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过来给她们观观。”便不由分说，一把搀扶了宋诚坐在椅上。
宋诚见那么多姑娘媳妇围着他瞅，又是品头论足的，觉得好不尴尬，他长这么大除了为新入学的大学生作演讲报告，这情景还是头一遭。笑笑坐下，宋诚把药箱递给旁边一个姑娘，说道：“没你这针具神仙也不能施为。”那姑娘笑道：“可恨那死瘸子郎中，借他箱子用一下居然问我要钱串子，我身上通共只有三个铜哥儿，没办法只好把我娘留下的银镯子压给了他，什么德行。”
彩儿道：“苏儿，这才见你的好处呢，也不枉你读那些书。”宋诚微微一怔，说道：“用人家药具给些钱也不为过，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嘛！你既有为主子的心就是有功，我替你主子赏你！”向口袋里摸时才想起一路上钱财几乎散尽了，所幸还有平日里赏玩的一粒金瓜子儿。于是摸出来递给苏儿，抱歉地一笑：“阔了一辈子，今儿个竟穷了。”
金瓜子是皇帝御用赏赐之物，细民百姓难得一见，如今见一颗黄澄澄、沉甸甸、古朴可爱的金色瓜子儿赫然目前，众人都禁不住啧啧惊叹：“啥子东西，看起来不是普通的银子。”苏儿则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浅浅一笑接在手中，上下把玩着看看，说道：“原来是这东西，戏文里常见的，说起来是个稀罕物，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宋公子既有这东西，可见不是寻常人家，当年王崇古立了那么大功劳，隆庆爷也不过赏了他十三颗。”
彩儿笑着提醒：“一得意就忘了形，还不快谢恩。”苏儿下巴微微一扬，俏声笑道：“宋公子说了我是有功之人，这瓜子儿是赏我的，这还谢什么恩？不过他救了姨太太和小姐的命，受我一礼还是值得当。”说着面带微笑大大方方行了一礼。彩儿嗔道：“你就作吧，看以后谁敢娶你？”
苏儿这一说一闹，宋诚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只见她上穿蓝绫对襟袄儿，浅黄棉紬裙子，头上翠花云髻，虽说是丫鬟打扮，但却容貌清美，肤嫩如玉，通身上下一股青春活泼的劲气，一双眼睛更是澄澈明亮，温柔中透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还是婢女吗？寻常的富家千金也少有这样的，难道是私自出宫看稀罕的公主郡主？狗血剧里常常这样安排剧情，心里揣测着，宋诚不禁朝京师方向望望，那里有声威赫赫的西凉侯爵府，还有他不久前救的一位姑娘。
(本章完)
宋诚徐徐说道：“海内称针法者，首推归安凌氏。孝宗爷时，吴江有一妇人临产，过了三天，孩子还不出来，妇人实在受不了想要去死。凌云用针扎她的心，拔出来后孩子就平安落地了。”
宋诚边说边用针，一会儿扎合谷穴，一会儿扎太冲穴，一会儿又扎支沟穴，扎得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的紧迫与局促，像是老农侍弄庄稼又像是花匠修整枝叶，自然淳朴又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踏实。慢慢地，许氏脸上有了血色，能喊出声了。老赵头等怔怔地看着，他们从没见过一个人面对如此紧张情形还能那样坦然镇定，至于针法他们只是觉得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诚又道：“淮阳王得腿疼病三个年头，朝廷召四方名医来治，都治不好，凌云用针灸疗法，不到三天，淮阳王就活蹦乱跳了。凌氏针法真是神乎其技，只可惜其针书未曾刊行于世，要不然得救活多少人。”
老赵头儿是有丰富阅历的人，他知道宋诚说这些是为了缓解许氏的恐惧不安也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毕竟由一个男人为产妇扎针助产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情，好说不好听，遂感激地看着宋诚，坦然说道：“命比面儿重要，我是个叫花子还怕丢了什么名声不成？海刚峰号称清官能吏，但就因为仆人不注意碰了女儿手就把亲亲的一个闺女给逼死，这是土匪也干不出的事，我不学他。”
如此不到一刻钟功夫，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安然降生，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儿。许氏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宋诚点点头算是致意。严婆子以手加额，念句佛：“谢天谢地，可算生下来了，一辈子没经过这场面，这姑娘必定是娘娘命，大难有大福——我得喝口水润润嗓子。”又对宋诚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只怕宫里的郎中也没这本是，有空儿教教我呗，不亏你！”宋诚笑而不答，这不是装逼，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桃儿则不知高低，抱着刚出生的赵家小姐跑到院里，欢呼道：“生了，姨太太生了，是个小姐。”紧接着一片雷动的欢声直冲云霄，鞭炮声噼噼啪啪响起，宋诚的名字也迅速传遍赵家大院。
老赵头儿高兴得两眼放光，一面又急得喊道：“桃儿，快把小姐抱进来，小心着了风，可不要吓着她。”又紧握着宋诚的手说：“今晚我们好好喝几杯，不醉不休。我老赵行善一辈子今日果真得了果报，看来上天还是有眼的，天教我遇见宋公子。”宋诚笑道：“不说这些。太太身子还弱，需要静养，我开好了几味药，要按时服用，你们说说话吧，我也乏了，养足精神今晚好喝你的酒。”老赵头喜得眉开眼笑，无可无不可。
宋诚出了厢房，正想回明楼院自己屋，却见院里大槐树下一群丫环婆子都看着他笑，还摆着一把藤椅。宋诚笑道：“这是做什么？我哪儿不得体吗？这衣裳破了个洞，也不知谁缝的，成了这副模样，我也觉着寒碜。”彩儿拍手笑道：“看，小相公出来了”一边说着迎上前来，“这些小蹄子都是没见识的，我说你一根针救了太太的命，她们还不信，非要围着看看公子您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过来给她们观观。”便不由分说，一把搀扶了宋诚坐在椅上。
宋诚见那么多姑娘媳妇围着他瞅，又是品头论足的，觉得好不尴尬，他长这么大除了为新入学的大学生作演讲报告，这情景还是头一遭。笑笑坐下，宋诚把药箱递给旁边一个姑娘，说道：“没你这针具神仙也不能施为。”那姑娘笑道：“可恨那死瘸子郎中，借他箱子用一下居然问我要钱串子，我身上通共只有三个铜哥儿，没办法只好把我娘留下的银镯子压给了他，什么德行。”
彩儿道：“苏儿，这才见你的好处呢，也不枉你读那些书。”宋诚微微一怔，说道：“用人家药具给些钱也不为过，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嘛！你既有为主子的心就是有功，我替你主子赏你！”向口袋里摸时才想起一路上钱财几乎散尽了，所幸还有平日里赏玩的一粒金瓜子儿。于是摸出来递给苏儿，抱歉地一笑：“阔了一辈子，今儿个竟穷了。”
金瓜子是皇帝御用赏赐之物，细民百姓难得一见，如今见一颗黄澄澄、沉甸甸、古朴可爱的金色瓜子儿赫然目前，众人都禁不住啧啧惊叹：“啥子东西，看起来不是普通的银子。”苏儿则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浅浅一笑接在手中，上下把玩着看看，说道：“原来是这东西，戏文里常见的，说起来是个稀罕物，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宋公子既有这东西，可见不是寻常人家，当年王崇古立了那么大功劳，隆庆爷也不过赏了他十三颗。”
彩儿笑着提醒：“一得意就忘了形，还不快谢恩。”苏儿下巴微微一扬，俏声笑道：“宋公子说了我是有功之人，这瓜子儿是赏我的，这还谢什么恩？不过他救了姨太太和小姐的命，受我一礼还是值得当。”说着面带微笑大大方方行了一礼。彩儿嗔道：“你就作吧，看以后谁敢娶你？”
苏儿这一说一闹，宋诚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只见她上穿蓝绫对襟袄儿，浅黄棉紬裙子，头上翠花云髻，虽说是丫鬟打扮，但却容貌清美，肤嫩如玉，通身上下一股青春活泼的劲气，一双眼睛更是澄澈明亮，温柔中透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还是婢女吗？寻常的富家千金也少有这样的，难道是私自出宫看稀罕的公主郡主？狗血剧里常常这样安排剧情，心里揣测着，宋诚不禁朝京师方向望望，那里有声威赫赫的西凉侯爵府，还有他不久前救的一位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