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选择
第十六章 选择
清冷的月,这是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
如此平静,如此冷漠,淡然地仿佛心痛一般的振颤,只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全被一个冰冷的臂弯拥住。
“别动。”那个依旧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淡淡的,抓紧身上盖着的毯子,她感觉到身体轻微的战栗。
用碎瓦片装了的药汤被送到口边,她下意识的饮下——甚至来不及去关心那汤汁是否有毒。粗糙的瓷片的切口,割的嘴唇有一点疼痛。
药草散发着难闻的腥膻气息,让她一阵作呕。
“你身上的药物有发作了,我找了一些草药,”他把瓷片扔在了一边,“感谢自己的运气吧,因为这么多的死人,这里长出了阎罗草……”
他低头捡起身边那些褐色的草药,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这种草原来只生活在墓地,靠磷来生长……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称为少见珍贵药物的东西,正好可以拿来治疗你的问题。”
“……”
“大概从十岁开始,使用蓝草来强化身体……当然不是百分百的纯净,但是已经足够了,这种药很好提炼,可是,副作用也是一样的厉害……原本是弱化身体的感觉,疼痛会越来越弱……强化身体,提升速度……”
他熄灭了点燃的火堆,用泥土小心的埋好。
“我在哪里?”
“大概是某药铺里面……在这里我也找到了不少东西。”
“……为什么?”
“嗯?”他转过身。
“为什么救我?”她抬起头,凝注那浅褐色的眼眸,“如果我死了?对你不是更好?”
“谁知道呢?”他微微垂下眼眸,如同少年般清冷的表情让她不知何故的心痛起来。
“我一定会杀了你,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低下头,把身体蜷缩在了角落里,“要杀我的话,明天再说吧,这里附近暂时是安全的。”
“……”
那个人好像被逼到绝地的小兽一样,抱着膝盖,长长的冷玉色长发被扎起在头顶,些许落在颊边的发丝被风吹起——
也许自己真的会怀疑这个男人的性别,连长的比他漂亮的女人都很少见到。
“你……很冷吗?”她忍不住开口。
“闭嘴,睡觉。”难得的关心,得来的却是非常冷淡的地回答。
“……不知火是在烈焰中诞生,正常的天气对你来说,就会变成寒冬,”她站了起来,把毯子扔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我想你更需要这个。”
“……”他浅褐色的眼眸微微抬起,“我的身体天生就跟一般人不一样,你知道吗?”
“的确,正常人类,不知火一上身,不太可能会继续能活得下去,你居然可以使用那个恶魔一样力量……而且还没有开始嗜血,我都怀疑你是怎么做的了。”
“……我一开始,就融合了玉蚕的本体。”他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不耐道,“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你想要丢下我们两个自己去动手?”
“……你是不是想我把你捆起来?”
“……”她忽然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滚烫的温度让她皱起了眉,“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应该有治疗的方法吧?”
“这是代价,”他微微沉下眼眸,似乎带了几分苦笑,“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不觉得你的代价付出得有点莫名其妙吗?”她淡淡的道,“你本不必如此。”
“我不会看着秀去送死……”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足尖,低声嗤笑,“何况,就算我不来这里,你也会用秀来要挟我。”
“……”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对你弟弟真好。”
“哼,一个把弟弟扔进河里的哥哥也算好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就算死,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第一次看到了她露出了好像女孩子一样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干燥灰黑色的长发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你真的算是杀手吗?头发都没有好好处理过,这样很容易被认出来吧?还有眼睛的颜色。”
“凌霜的易容药,一直是在黑街千金难买的东西,”她白了他一眼,“你这种限量发放一部分,倒也是赚了不少的钱啊。”
“我的配方是全部保密的,怎么可能说出去?再说,我也从来不卖违禁品,那些下面流散的禁药,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关系啊。”
“玲琅阁——彩云国第一的胭脂店,几乎所有的贵妇人都在那里买胭脂水粉,还有你的那些什么皮肤护理的药膏……那地方可是天价。”
“那是全商联名下的产业,百合大人要我去帮忙而已,再说了,就算是天价,你也不可能买不起的吧?”
“……”她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你这个奸商加杀人狂魔,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个弟弟。”
“……”他抬起眼眸,似乎笑了起来,“我也想不通啊,不过,在家里,我应该说是最不符合常规的一个。”
“但是,却是最碍手碍脚的一个,麻烦的要死,整天一张让人搞不明白的脸……私底下什么都讨厌的傲慢家伙。”她冷冷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生气。
他一怔之下,忽然笑了起来,用力揉着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乱。
“你在做什么啊!?”
“呵呵……你真有趣,如果我再小个十岁,一定把你娶回家。”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毫无顾忌的笑起来,浅褐色的眼眸清澈淡然,如同一个邻家少年般清透可人。
“你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二十八岁呢。”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之后才怔怔的想了半天,似乎好像是说错话了。
“呵呵,有人说我大概永远都只能保持这幅样子,”他眯起眼睛,“不能死,也不会消失……虽然觉得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总觉得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的太快了一点……所以,一般出现重要之人,我会拼上性命来保护他。”
紧握手中的黑色长刀,深邃的黑色,映照着他颈项间血红色的火焰图腾,美的妖冶。
“小的时候,身边就经历了太多的死亡……不杀死对方,就必须被对方杀死,一味的寻求保护者,也只会把喜欢的人拖下水罢了。”
“所以,你不相信别人吗?”她仰起头,把脑袋靠在墙上,淡淡的道。
“嗯……没办法相信,因为我自己也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家伙嘛。”他转过头,“你呢,你相不相信别人?”
“我不知道,从我离开家的那一天起,我想的,只有报仇这件事情。”
“是吗?”他缩了缩腿,忽然道,“能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为什么你不用你自己原来的名字?”
“……”她沉默片刻,异色的眼眸,似乎折射着不同的光彩,“我不知道……大概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想起过去吧。”
用手指拨弄着地上焦黑的碳屑,她轻声道,“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能记住的,大概只有一件吧。”
“一件?”
她转过头,凝注那浅褐色的美丽眼眸,清澈如水,温柔荡漾,好像要把人融会其中一样,“我不能忘记,”她细腻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略带苍白的俊秀面容,“那个晚上,毁了我一切的人……我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会有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就算憎恨,却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
“是不是觉得有点愚蠢?”
他轻轻拨开她的手,冷然的表情淡淡的,扫过少女自嘲的冷笑,“……别说傻话了,快点睡去,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知道,”她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所以,过了今晚,就请忘记我说过的话吧,明天……我们还是敌人。”
“……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回去,”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的笑了起来,“我来收养你怎么样?你也需要一个家不是吗?反正红州那边也已经有了一堆的小孩子。”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郁闷,“不要。”
“对了……能不能,把你的手借我一下。”他忽然道。
“……做什么?”她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他闭上眼睛,把她的手握着放在了胸口,“这样,就不会那么冷了。”
感觉到他平静的心跳,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把敌人的手放在胸口,万一我晚上动手,你就死定了。”她淡淡的道。
“抓着你的手,就不用担心你晚上动手了,”他挑了挑眉梢,“这样我也就安心了,所以,快睡吧。”
她的神色复杂,最终还是躺了下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歆韵城外,隐隐的灯火之中,少女“唔”了一声,最后睁开了眼睛。
“哟,小鬼,你醒啦!”用树枝戳了戳火堆,发出噼哩啪啦的声响,鹊澜挑了挑眉,满脸揶揄的笑意,“居然被吓晕过去,你哥哥知道,一定会觉得很有趣的。”
想起白天那可怕的情景,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脚缩了缩,“你……”
“安心吧,这里附近都很安全,我已经检查过了,”他叹了一口气,“真是的,居然做这种本但事情……稍微休息一下吧,晚上赶路太危险,等到天亮,我们就回清溪。”
“我不要!”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没有找到哥哥之前,我不回去!”
“哎……”鹊澜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你是笨蛋吗?这样下去,绝对会死在这里的,我可不想等到回去的时候,你哥哥跟我拼命。”
“我……”
“行了!”鹊澜正色道,“这不是小孩子的游戏,快点给我睡去,天一亮就出发,小孩子必须听大人的,知道吗?”
“我才不要!”
“睡觉!”
女孩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把整个脑袋埋在了毯子下面。
清晨,大雾弥漫了一切,总算一夜得以平安度过的鹊澜微微睁开眼眸。
虽然连鸟叫都听不到,可是……确实是到早上了。
奇怪,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死?
头昏昏沉沉的鹊澜坐起来,揉着快要爆炸的太阳穴。
“小鬼,走了……我们要尽快……”
身边空无一物,除了行李还在之外,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
“哎?”
空气中的甜香已经解答了所有的问题,陡然意识到问题的鹊澜一下子跳了起来。
“切!”他低咒一声——以为是个小鬼就大意了,她怎么也跟红琦攸生活过啊,下药的水准绝对是彩云国第一流的!以为她被吓倒了就没有多想……
郁闷不已的鹊澜顾不上收拾,一下子踏熄灭了火堆,追着灌木上的足迹奔了出去。
那个小鬼……
“啊啊啊啊啊!”不远处听到惨叫的声音,鹊澜低声咒骂了一句,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眼前的草木好像剪影一样飞快地掠过去,远处的光亮逐渐扩大,鹊澜感觉到自己心脏停滞的声音。
“小丫头!”
眼前的巨大身影,缓缓地转过头,然后,一点一点倒下,最后化作了一滩绿色的脓浆。
鹊澜猛地扑了过去,抱紧倒在地上的少女。
“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我……”她紧紧地咬着下唇。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鹊澜的声音让她不可思议的安静了下来,“我在这里……没事的……”
她低声呜咽着,抓紧他的衣衫,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不远处,一个少年静静的站在那里,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
注意到他的鹊澜转过头,“你没事吧?是城里的人吗?”
少年微微侧过头,好像没有听清楚一样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是你救了她吗?谢谢了……不过这里很危险,快点跟我们一起走吧!”他把少女抱起来,同时,向那边的少年伸出了手。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受伤了吗?我是大夫……”鹊澜皱起眉,快步的走了过去。
就在他触碰到少年的短暂瞬间,一根碧绿色长针穿透了他的身体一直把他钉在了干枯的树干上。
鹊澜惨叫一声,怀中的馨盈也滚了下去。
那长针,好像少年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或者说,更像是长出来的触手。
抓着长针,他好像一条被活剐了鳞的鱼一样,身体不住的**着。
“上官鹊澜!”馨盈面色苍白。
“别过来!”冷汗自他的额头上涔涔而落,一丝丝的红色,顺着细小的伤口,一点一点,犹如泉眼一般的流着。
“人类……”少年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还真是容易坏掉呢。”
“你这家伙……”不会武功的鹊澜抓住长针,用另一只手试图把它拔出来。
一声物体刺入肉中的闷响,鹊澜的那只手,也被钉在了树干上。
“……”浑身颤抖的他“啊”的叫了出来,在身体内的细针,竟然越变越粗,最后直如儿臂。
“不要啊!”馨盈冲上去,想要把鹊澜弄下来,可是,因为被高高的挂在树干上,她只能勉强碰到他的脚。
“人类的懦弱,不相信……丑恶的利用彼此,”少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静静的望着馨盈,“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这样了……说到底,都是你的自私自利而已。”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捂着太阳穴,跪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吗?”
“喜欢着哥哥,最后也只能给人添麻烦而已……你这样的家伙,最好还是不要存在。”
“我……”她颤抖的双手举起,“我是多余的……哥哥不需要我……”
“小丫头!”鹊澜急促的喘息着,“不要听他说,这家伙是怪物!它能看穿人心!”
馨盈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呆呆望着自己的双手。
“切!你这家伙对她做了什么!?唔……”
长刃越刺越深,红色的浆水流满了他的衣襟,反复□着的利刃忽然松开,鹊澜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他好像死了一样倒下,血凝成的一条条小河,从身边经过。
“真是的,为什么总是比不过那个人呢?”少年的眼神中仿佛带了怜悯。
鹊澜一怔,似乎有些激动,随即伤口的再度裂开让他低声咳嗽起来。
“不管是武术,还是医术……身为一家之主,你甚至比不过你那位先代……真是没用的家伙。”
“混蛋!”他疯了一般的怒吼着,一拳打了过去。
少年轻轻巧巧的接住,往旁边一让,他便摔了过去。
倒在地上,拼命的支撑着双臂,想要站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却呕出了好几口鲜血。
“废物。”少年的声音清丽好听,幽幽的碧色眼睛望着鹊澜。
“……你只是一个废物而已……”
“哼……你知道什么?”他忽然笑了,身体上的两个洞,喷涌而出的红色沾染了大地,“就算是飞舞……我只是想要救更多的人罢了,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就算医术很不到家也没关系……只要、只要能救下他们……用我这双手……”
少年眯起眼睛,忽然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
“我知道了,那么,就留下你的性命。”他的轻笑,如此美丽动人。
鹊澜微微一怔,似乎不明白这怪物为什么会放过自己。
“不过……”
少年忽然抬起两只手,瞬间,无数的绿色长刺从他的身体里面冒了出来,全部的扎在了鹊澜的双手之上!
青年目眦尽裂,惨叫声直达天际。
好像当作什么有趣的粘土一般,长刺拔出,再刺入,不断地交替着,血肉模糊的双手,瞬间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过了半晌,少年才停手,弯下身子,确定鹊澜还没有死之后,忽而一笑,好像什么虾串一样刺穿了鹊澜的腹部……把他高高的吊了起来。
头发披散在耳边,浑身惨不忍睹的身体,上面不时滴下浓稠的红色……好像死了一样挂在半空的青年,似乎已经没有了声息。
“我说了……很容易坏掉吧?”少年似乎叹了口气,把那具身体重重的甩了出去,撞在树干上。
一声闷响,落在地上的身体,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
“怎么办啊?”少年颇为认真的抬起头,看着天空,“一切都还是那么无聊呢,夕。”
尚且在睡梦中的琦攸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浑身难受的他打了一个哆嗦,精神状态貌似也很糟糕。
——怎么回事?这种不好的感觉是……
秀和馨盈都在清溪……那里有苍玄王的宝剑,怎么可能有事?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的,最近草木皆兵的感觉也太强烈了吧?
躺在自己身边的少女依旧沉睡者,他皱了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
应该没什么问题,昨天发现的药草起了作用才对。
“早啊。”冒出来白色小动物在他的腿边蹲下。
“嗯……你看起来很精神吗,在城中游览了一番感觉怎么样?”
“还好。”它嘟囔一句,因为在城中没有感觉到那东西的气息,所以觉得有点奇怪……当然,它并没有说出来。
“……”他瞥了它一眼,把手中的东西抛了过去,立刻化作人形的夕条件反射式的接住。
“这个是……”她的红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做的药物……我已经想办法水源截住,只要你沿途把它撒在河床里面……玉蚕的□就没办法活下去……那玩艺,比人类更需要水。”
“可是……如果,玉蚕的□得不到水,它就会拼命吸食人类的血液吧?”
“嗯……是啊,”他莫名其妙的回过头,“这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样的话……城里中了玉蚕的人,不都会死吗?”她生气地喊了起来。
“什么啊?”他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的笑出声来,“你还打算救这些人吗?他们大多数魂魄都已经受损,就算能消灭掉玉蚕这种怪物……用尤炎之火蒸发掉那些□,他们最多也只能再活个十几年而已……”
“但是……在那之前,他们还是人类!还是你的同类不是吗?”少女的双拳握紧,一字字道。
“这又怎么样?”
她退后一步,失声道,“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救下这些人吗?”
“人杀人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看得够多……”他耸了耸肩膀,“何况,他们已经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我答应的是来解决掉碧州的问题,保得住的人命非常有限,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
“我有能力救他们,成败在天,但是,是否作出这个选择却是在我。”他淡淡地道。
“你这臭小子,还算是大夫吗?!”她怒吼一声,一道白光与琦攸擦身而过,打在墙上……原本破损的墙面,立刻就变成了一对粉末。
“啊啦啊啦……”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想在这里先跟我打上一架,再去收拾那个什么玉蚕的吗?”
“……哼,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闹脾气。”她转过头去,冷冷的道。
“璃樱那家伙,给了我不少有趣的情报……其中,也关于一百年前,玉蚕的封印也曾经一度被解开……那个时候,彩八仙合力,本来有机会可以一举消灭掉那个怪物……却因为一些人的过失而失败了,”他微笑着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故事呢?彩八仙之一,茶夙大人。”
“你这家伙……”
忽然,她身上的光芒变得暗了起来,红色的眼眸如同要流出血般的狰狞,长出得长牙让人联想到上古洪荒时期的猛兽。
身体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指甲变得尖锐细长。
“竟然……这样见死不救……你真的还是人类吗?还是早已被不知火同化了?”
“……”终于来了,他微微沉下眼眸,露出了毫无顾忌的微笑,“谁知道呢?”
在建国之神——彩八仙的手上,自己现在的力量,究竟能支撑多久呢?
——这是琦攸现在很想知道的事情。
歆韵城外。
“真是的,到底去哪里了?”牵着马的少年微微吐出一口气,“鹊澜大人也是的,竟然跟着一起胡闹……唉……”
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越来越强烈的血腥气息让少年微微皱眉,舍弃马匹,不祥的预感越发深邃,少年发足狂奔,满地的血迹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是……”低头审视血迹——尚未干透,虽然天气也有些阴冷,不多……这个状态,应该走不了多远……血是红色的,也就是说……有什么人受伤了吗?
是哥哥?
他的心一下子被吊到了嗓子眼,顺着血液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大约走了小半盏茶的路程,隐隐可以听到水声——
难道去水边了吗?
少年咬了咬下唇,拨开鲜血淋漓的杂草,失声道,“馨盈!”
她微微抬起眼眸,嘴唇紧紧地抿着,显然已经被撕成数片的外衣沾满了鲜红色,倒在她旁边的人体如同死了一般毫无声息。
“秀……秀哥哥……”她颤抖的下唇轻启。
“馨盈!”秀跑过去,把妹妹紧紧的搂在怀里,小小的身体简直一点重量都没有,冰冷的手无力的抓着自己的衣襟。
“……我、我……”
“别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别怕……”他拍着妹妹的脊背,“馨盈……”
“是我害死了他,上官鹊澜他死了……”
她的身体轻轻抽搐着,秀微微皱眉——好像是受惊过度了,但是……
视线缓缓上移,血肉模糊的人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是上官鹊澜?
漂亮的浅蓝色长发和血块纠结在一起,千疮百孔的身体满是斑驳——如果不是那若有若无的轻微心跳,秀几乎要以为那是一个死人。
“究竟是什么人……把鹊澜大人伤的这么重……”
“我……”她的嘴唇直打哆嗦,连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完整。
秀咬了咬牙,一个耳光打了上去。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怔,有些迷茫的视线望了过去。
“听着,馨盈……我们现在不能留在这里。”他一字字道,“水是玉蚕的必要之物,他们一定会在这里聚集……所以,我们必须进城去,明白吗?”
“我……嗯。”她点了点头。
“……”他望了一眼鹊澜残破的身体,“你已经给鹊澜大人做了紧急处理,这一点,你做的很好……血基本上已经止住了……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走,我要带着鹊澜大人,你必须小心的跟着……可以做到吗?”
“我……我可以……”她小声嗫嚅着。
“很好。”秀露出了微笑,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城门被铁水浇注,但是,要突入残破的歆韵城城墙也并非什么难事。
顾不上多想的秀趁着大雾突破了一个口子,小心的潜入了城中。
馨盈的精神状态一直恍恍惚惚的,用琦攸的独门秘药处理了鹊澜的伤口,腹部的伤口可能伤到了内脏,再没有工具,没有药物的现在,秀能做的,也只有紧急的处理而已。
肩膀的伤口只是皮肉伤而已,几乎没有伤到动脉还算是个奇迹……最大的问题,就是那几乎被剁碎的手了。
虽然没有伤到骨头,经络的损伤却是不言而喻的。
“馨盈……”秀的声音有一点奇怪,“你和鹊澜,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少女狂乱的摇着头,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血红色的**渗出来。
“好,我知道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秀温柔而坚定的手轻轻的捋开她黑色的前发,“但是,鹊澜大人的状况,除了哥哥,可能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办法……我们必须去找到哥哥……”
“嗯……”
“但是……鹊澜大人的身体却不能乱动,”秀神色一紧,“我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要出去找寻哥哥他们的下落,你必须留下来照顾鹊澜大人……回答我,馨盈,你可以做到吗?”
“我……我不知道。”
“别怕,”秀少许犹豫,学着兄长的样子在妹妹的额上轻轻一吻,“你只要给鹊澜大人处理伤口,消毒……还有缝合,手臂那里可以暂时不去管它……我会尽快赶回来。”
“可是……如果手臂一直这么放着,就会被感染……那个时候,只有切除了吧?”她小声道。
“嗯……”秀低声叹息,“我会尽我所能,现在的天气并不算热,所以,手臂的感染应该不会那么快。”
“……”
“那么……”
“我会留下……一定会的!”少女紧握着双拳,却依旧兀自颤抖的身体让秀再度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那一如既往,好似阳光一般的微笑,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过。
傍晚时分。
“……”七弦姬无声的站在一旁,满地的瓦砾让她觉得有几分心烦意乱。
“呐……”她冷冷的视线落在了一边的男子身上,从刚才开始,吐血就没有停过,“你是不是不会死啊?”
“啊?”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暗淡的褐色眼眸微微抬起。
“肋骨差不多全断了,内脏很可能都被打碎了吧?”
“所以现在动不了了。”他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要到天亮才能恢复吧?”
“……”
“嘛……夕那家伙下手还真是狠呢,”他仰着脑袋,“不过这样也好吧,省得接下来碍事……现在,我们可以自己来处理问题了。”
“……你们要打随便你们,不过,请不要殃及无辜。”她低头,用牙齿把手上的绷带扎好。
“……幸好没有打中脖子,否则就严重了呢,”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抚摸着那里的火焰图腾,“那家伙,也许并不想置我于死地吧?”
“……”异色的眼眸微微垂下,她一言不发。
“我要睡一会,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他的冷玉色长发虽然有点凌乱,却好似一颗灰尘都没有,平静地落在耳畔……被弄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也没有丝毫血迹。
——所有的伤口在瞬间就会闭合吗?
她皱起了眉,从靴筒中拔出短刀,犹豫了片刻,对准他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他没有醒来,刀出,一滴血都没有,被割开的衣料隐隐可以看到伤口的愈合。
——不会死的身体吗?真是麻烦的家伙……看这个样子,就算用火药炸成碎片也不一定会有用吧?
她低着头,用刀在地上沙沙的划着,似乎在思考对策。
想起那之前说过的话,拿起短刀,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手起,刀落。
然而,却忽然在距离那里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在犹豫什么?
她似乎有些不解。
——不需要的吧?原本就是为了杀他而来到这里……忘却了了一切的我……还会对此而怀疑吗?
这些她都知道,可是,握刀的手却没办法再往下一寸。
——真相也好,答案也好……我都不需要……我只是想要手刃仇人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这种难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半晌,她微微吐出一口气,举起短刀,就在刀刃距离那里还有一寸的地方,再度停住了……
这一次,并不是她的心软,而是有人阻止了她。
“请不要这样。”少年沉静的眼眸一如昨日,那眼底的清澈,流水一般的动人。
“红……秀?”她小声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秀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露出一丝微笑,“嘛……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哥哥他……”
“安心吧,他没事。”七弦姬冷冷的转过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秀的出现,她并没有感觉到很讨厌……甚至,还有一丝安心。
“……”秀沉吟半晌,轻轻地摇了摇琦攸的身体,“哥哥……哥哥……”
琦攸呻吟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影,他忽然笑了起来,“啊啊,居然还在作梦……真是的……我怎么好像看到秀了?”
“非常遗憾,”秀叹了一口气,“您不是在做梦啊……红家的琦攸阁下。”
“那么,你有什么要解释的?红秀大人?还是你已经准备要承受你兄长的怒火了?”他此刻的微笑怎么看都有几分可怕。
“……等到您治好鹊澜大人,您的怒火我怎样都可以承受,”叹息着撩起他额前的冷玉色碎发,冰冷的触感让人勾起丝丝惆怅,如同感觉到他的疼痛一般微微吐出一口气,“不过,您是不是也可以解释一下,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只是断了肋骨……大概动不了了,鹊澜受伤了?”他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馨盈……”
“馨盈?”他脸色一变,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又无力的倒了下去,低声喘息着,“她也来了……这个小鬼……”
“都是哥哥宠的太厉害了吧?”秀抿了抿唇,“鹊澜大人伤的很重,我没有办法……所以……”
“我知道了,但是……我现在这个状况也不一定能做得了什么……他们在哪里?”
“离这里并不是很远……我离开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不知道馨盈她会不会有事……”
“喂!”琦攸忽然喊了起来,这次却是对着七弦姬,“过来帮个忙吧,还是你想一个人接着做下去。”
“……”
“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是,鹊澜可是个好大夫……你想让无辜的人受累吗?这不是你的作风吧?”
“我知道了。”七弦姬平静的点了点头,一把拽起了琦攸的衣领,“走吧。”
“等、等一下……可恶……痛……”
秀的眼睛立刻变成了两个圆点,“那、那个……虽然说在赶时间,可是……这样对待病人是不是有点……”
“反正他不会死也不会坏掉……”少女平静的眼神中怎么看都有一丝快意。
——仇恨这种东西果然是非常的可怕啊……
秀终于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
来到秀安置两人的破庙时,琦攸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哥哥……”馨盈几乎立刻就哭了下来。
“我说了吧?不准你来的。”他冷冷的声音让少女微微一怔。
受了惊吓,又是种种的委屈,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给她疾言厉色的馨盈,面对一向最宠自己的哥哥,忽然“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琦攸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注视着鹊澜的双手。
“虽然现在还处在昏迷状态,不过,性命暂时应该没有大碍才对。”望着眼泪婆娑的馨盈,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但是……要保住着双手的话……”
琦攸没有说话,只是颈项间的血红色火焰图腾却颜色愈发鲜艳,秀惊讶的看到哥哥的眼眸,一点一点地变成了红色。
几乎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他的眼眸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看起来还真是不妙,”他忽然脱离了秀的怀抱,自己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双手,“秀,准备工具……”
“哥哥你……”秀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刀具我一直随身携带,哥哥的麻药……也还剩一点。”
“嗯……”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弟弟,“你自己的伤势呢?”
秀哑然失笑,“那个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样就好,”他转过头,瞥了一眼馨盈,“这个孩子就暂时拜托你了,外面的妨碍人员,你可是消除的吧?”
“……我知道了。”没有任何的反驳,七弦姬也没有理睬馨盈,转过身径自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