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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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真言

何谓真言

芜从外袍开始,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每脱一件屈辱感就加深一分.咬牙将最后一件亵衣褪下,用力摔在地图外面.萧言眼神玩味地绕着芜走了一圈,最后站在她背后停住.芜背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过鞭痕依旧峥嵘可见.初冬的殿室里很有些冷的,芜身体初愈,□□地站着,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萧言摸过芜的伤痕.冰凉的指尖触到脊背,让芜忍不住一个哆嗦.她深深吸气,勉强挺直身子.萧言摸着她留下的痕迹道:“我知道,这些伤是打在了你的心上,你是不是也觉得心伤难好……”

芜想装出若无其事,好淡化□□在萧言面前的屈辱.表情可以假装身体却是做不了假的.时不时吹进殿堂里的寒风使她颤抖得益发厉害.芜听得萧言开口,闭目握拳,声音都被冷得颤抖:“你在羞辱我!”

“羞辱……好啊!”萧言转到芜身边,抓住芜的手腕,猛地将她推倒在地图上.

“萧言!”芜想推开萧言,可手腕被她死死压住,动弹不得.“这是在勤政殿你知道吗!”

萧言咬着芜的耳垂,渐渐用力.芜快把嘴唇咬出血才忍住没有呼痛.萧言抬起头,盯着芜的眼睛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是你!连自己想什么都不清楚.”说完狠狠吻住芜的唇,唇齿摩擦,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间蔓延.而后,萧言故意若即若离地吻在芜最为**的脖颈与锁骨交界处.芜身下的锦布地图冰凉丝滑,寒意透过她背上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侵入,噬肉浸骨,在萧言的挑逗下和欲望交杂,让她痛苦欲死.芜尽力抬起头,碰碰撞地想清醒一点,可是除了更激起身体屈辱的反应外毫无用处.芜带着哭音哀求道:“停下!……萧言,好难受!”

萧言并没有停下,继续在芜身上留下一个个吻痕:“你真奇怪不是吗.下这么大决心做这么大的事,不是说为了百姓吗.那为什么不为到底?现在自己想不清楚了就想一死了之”芜的手腕在挣扎中已经被箍出红印,萧言倘若无见:“事情是你们发起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想不去承担一死了之”

芜现在明白了什么是求死不能.她不想再流泪示弱,可是眼泪在屈辱和痛苦下止不住地流下脸颊.她不得不承认萧言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想不清楚.未见萧言之前,以为失望愤怒能冲淡对萧言的感情,还能故作镇定地猜想结局.见了萧言之后,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萧言一个大婚就能将她吓得手足无措,她还能做些什么.想到这里,芜不再挣扎,侧过头去,默然让眼泪滴下锦布.

见芜如此,萧言终于停下.她将芜抱起,脱下朝服,裹在芜身上.然后双手抱膝,坐在芜的身旁,埋头低声道:“你如果真的想死,为什么还要反抗.还是你只想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你到底对我多狠心才能满意?”

芜身上还带着萧言体温的厚重朝服挡住了寒意,却催生出更多伤心.芜擦去泪水,强迫自己抬头直视萧言:“我就是想自己承担……你比谁都清楚,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由你亲自动手,他们会和你贴得更紧.如果你硬要用成为他人之妻来救我,无论你骂我懦弱无耻也好,卑鄙自私也好,我绝对不会活下去!”芜捧起衣袖,挡在脸上不舍放下.这衣服,还带着萧言温暖的气息.

萧言抬起头,挪到芜的身边,半跪着拥住她:“你披着这件衣服,觉得重吗?我觉得重,压着我好累……这些天来,和你说了些心里话.这些话,本来就是想说给你听的.可是现在我已不确定你是否能懂.不管你明不明白,我告诉你,我对不起很多人,但我没有对不起你.这件事就是由你而起.所以你不能逃,要和我共同面对!”

我明白……芜喘着气听完萧言的话,恨不得狠狠抽自己耳光.把萧言伤到这个地步,她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内心.正如萧言所说,如果自己对她有一点信赖,也不会是这个局面:“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先皇,对不起所有人…我是个自以为是不中用的东西!”芜将头深深埋下膝间,心中混沌尖叫:我想明白了!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不是!”萧言断然喝道,奋袖出臂,指着勤政殿上的御椅:“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父皇,更没有对不起百姓,你唯一对不起的,是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我的名字是林萧言,不是皇上.但是,这件事平息之前,我做不回林萧言,只能坐在那把椅子上……逃是逃不掉的.作为国君,我绝不会把父皇留下来的江山让给佞臣叛军.哪怕到了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你也不能放弃.你答应我,做回那个一军之帅的尉迟大人!”

芜反身抱住萧言,压着她的肩膀拼命点头:“我会的!我不逃了……只要和你在一起!”

“唉……”萧言长叹一声,也点头道:“我一直在让他们高兴,现在他们想让你死,我不能再让他们高兴了.只要你不逃了,我们就好好地走下去.”

“嗯……”芜急切问道:“那大婚…怎么样?”

萧言没有答话,伸手用朝服裹紧芜,抱起她向后殿走去.芜的手被裹在衣袍里伸不出来.只能把头顶在萧言的手肘上:“萧言,不要大婚!”.

也不知道萧言这时听芜此言心中是欢喜还是悲伤.她没有低头看芜继续向前走去,语气平静地道:“这不是尉迟大人该管的事情.大婚也是皇上要履行的义务之一.”

芜听罢,慌乱不堪:“不…不,我求你…求求你,不要大婚!”为了让萧言看她,芜边说边用头撞着萧言的臂膀.萧言还是不为所动,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芜无计可施,情急下扭头一口咬住萧言手臂.

“你……”透过厚厚的衣服,手臂已感受不到多少痛感,不过萧言终于停下站住.低头正想答话却只说得一字出口.只见芜的泪已沾湿自己衣袍还死不松嘴.萧言大恸,再也装不出皇上该有的冷峻.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抽掉那根强撑的支柱就只剩无力.她低头贴着芜的脸,将其紧紧搂在怀里.痛苦涨溢,一浪高过一浪打在她心头.芜松口仰头,吻过萧言脸上的泪,吻过她的唇,顺着下巴滑过颈项,用牙将萧言衣领扯开,深深吻在肩锁骨处.萧言被芜吻过的地方紧张到僵直.萧言虽然和芜早有过比这更深的肌肤之亲,可毕竟分开多年,何况芜还如此主动.直到萧言身体绷到酸痛,芜才停下来.她靠着萧言胸口微微喘气道:“你答应我不要大婚……我做的事我自己去承担.就算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也不要你和不喜欢的人成亲……”

难道我想大婚吗,想到要和某个男人同床共枕就恨不得死掉……感觉到芜的颤抖,萧言逼回泪水,黯然想着最伤心之事:可我如果失去你,我必定会死掉,那还能怎么选呢……

萧言站起身,抱着芜迈开脚步:“我答应不了你,你也不能再要求我.你只能看着了.看着我做我该做的事.”说话间已走到后殿暖阁床前.萧言放芜躺在**,给她裹好衾被.起身时被芜拉住,芜用力之大,这下透过衣袍都觉得疼.

芜得不到萧言的承诺,已经濒临绝望:“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你又要我不准言死,又要我看着你嫁给他人,这两件事一矛一盾,我如何两全.”

萧言拉下芜的手塞进衾被:“别再说这些.你再问我,我也不会回答你.你已经答应我做回尉迟大人.我们就都做自己该做之事.”萧言转过身去,不再看芜:“我又有点头晕,要宣太医来,你在这里回避一下.”

她正要离开,又被芜叫住:“萧言!马上回来……”芜声音中的祈求让萧言不忍再硬着心肠,她背对着芜点点头:“嗯,太医看完就回来.”

钦天监里,监司的桌子上珍贵的记录手札胡乱摊着.监司拽着其中一本,木木地发呆.他反复想着文森的命令,越想越害怕.正想到被抄家时的惨象,门外属下的禀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朱大人到.”监司手中的手札被惊得没拿住,滑落在地.他慌忙猫腰捡起,和桌上的其他手札垒在一起,再用本普通占星书盖住.强作镇静地走到大堂迎接朱清语:“下官见过朱大人.”

朱清语还礼后,扫了眼客座上还未收去的两盏茶盅.不露声色地向略显杂乱的书案走去,边问道: “大人最近忙得很吧.”

监司正忧烦着,不知朱清语到他这里来用意何在.就想赶紧把她打发了事.他随着朱清语走到书案边,理了理书堆,暗将手札塞得更深处,赔笑道:“忙得昏天黑地,这里乱成这样.大人见笑,大人见笑.”

朱清语拿起桌上一个小型天轨在两手间把玩,钦天监的官员向来对观星仪甚为珍视,监司见朱清语随手玩弄天轨仪,心里很是不快,虽不敢表露出来,还是不由地多看了几眼.监司见朱清语熟练地将代表星位的小铜球拨到该计算的位置,大吃一惊.观星术是宫廷之学,在民间并没有广泛流传.监司没想到朱清语竟然连天轨的使用都如此熟悉,心下更是惊慌.

朱清语把天轨仪放回原处,坐在客座上:“昏天黑地这个词,大人可没有用好.皇上大婚在即,大人这样说,可是另有所指”

监司听得朱清语似乎话中有话,顿时一禀,慌乱道:“下官失言!皇上大喜,星象大吉.”

“大人别慌,我说笑而已.”朱清语将监司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着说道:“只是您身居钦天监监司之职.皇家无论是祭天拜祖还是婚迎嫁娶,都要听钦天监的吉时.实在不该有那样的口误.”

“朱大人教训的是,下官日后必端正言行.”监司不明朱清语究竟何意,更加烦急,想着试探她一下: “下官见大人调摆天轨仪甚是熟练内行.早就听说大人聪慧过人,万事皆通.还是荟诗天下的诗魁.没想到对星象还有如此深的研究.”

“您谬赞了.荟诗天下的诗魁四年就出一个,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朱清语说到这顿了顿,笑意更浓道:“您可知道,那一年朝廷给诗魁赏赐是什么?”

监司微微愣住,如实答道:“这个…下官不知.”

朱清语收住笑容,正色道:“是观星仪啊.这些年来我记录的手札,应该比大人的差不到哪去.”朱清语说到这里,话锋转向,加重语气:“大人最近,真的没有困扰之事?”

监司隐约明白朱清语的意思,惊吓中冷汗已冒出发根.他想起文森所逼,心一横嘴硬道:“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朱清语听得此言,立马起身离座:“没想到大人还不明白,本来还想拉大人一把,现在看来是我多此一举,告辞!”说完,径直向殿门走去.

当她快走到殿门口时,听得身后一声大喊:“大人留步!”接着,就是扑通跪地的声音:“求您……救下官一命吧!”……

朱清语出了钦天监,前往候政殿做上朝前的准备.她穿过廊门,眼前豁然开阔,站在皇宫中央的广场上,头顶坠有厚云的天空仿佛要直压下来.朱清语慨然长叹:“没想到,天意亦如此.”

萧言宣了孙太医进勤政殿视诊,小童小衣在殿外等候.两人靠着殿墙,彼此无话,见孙太医出了殿门,立马迎上前去.赵太医将医箱交给医侍,打发他先走,接着对这两个御前侍卫吩咐道:“二位大人,皇上需要多孙息,饮食忌油腻.二位切记,尽量避免让皇上暴喜暴忧.要静心调理才是.”

小童小衣默念在心,应声答应:“是,大人放心,记下了.”

孙太医点点头,而后以眼神示意小童,说道:“童大人,你随我来一下.”

常年御前行走,小衣对孙太医用意心领神会.她退后至殿门处以回避.孙太医领着小童走开几丈,环视周围再无他人,压低声音道:“我要和你说什么,你知道吗?”突然一句掐头去尾的问话,旁人听了都会摸不着头脑.小童却立即点头道:“嗯,明白.”说完,两手画了个圈比划给他看.孙太医见小童果然清楚,放心道:“皇上告诉过我,会由你知情.现在可料理妥当?”

小童答道:“我亲手放好的,大人放心.”

孙太医面容严肃,又吩咐道:“这个乌草天元丹可解毒续命,千万不可轻易用.可别皇上一头痛你就给她吃了.此事除了皇上,就只有杨大人,你我知情.万万保密.”

小童答应了孙太医,回到勤政殿门口,拍拍小衣的肩膀:“记住了啊,别气皇上.”

小衣撇撇嘴,露出一半小虎牙,似笑非笑地靠在墙上.

小童随着她一同倚在墙上:“如果皇上能一直高兴就好了,那就不可能暴忧.”

小衣嗯了一声,停了停突然说道:“我讨厌尉迟芜,虽然你那样说我还是讨厌她.不是她皇上能这样吗.”

“别瞎说.”小童说完这句就没再接嘴,抬头看着天边的阴云:云都一般黑,谁知道哪片后面藏着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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