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那个剑客
字体: 16 + -

第5章 有客远来饮杯清茶

    城隍庙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陆昭睁开眼来,打了个哈欠。随意整理了一下被子,就看着老道士从内院里出来,老道士眼中有些血丝,标志的红鼻头立在树皮般的脸上。

    “今日上面说有别的人来寻你问话。”老道士低声对陆昭说道。

    陆昭有些愣神,“问什么?”

    老道士摇摇头,又回到内院去。陈书行的头交了上去,赏金很快就会发下来,这一切都是老道士连夜弄好的,他等到陆昭醒来才回去睡上一会儿。陆昭看老道士步履蹒跚地走进内院,谁又会知道这个老道士昨天夜里才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

    只是,又有何人来向自己问话。随意整了整自己的模样,就出了城隍庙。混迹在市井中的陆昭,又要开始自己寻找活计的新一天。

    那些个安插在柳下镖局的人,都可以撤走了。至于从陈书行怀中搜出来的信件,陆昭还未上交,恐怕来的人多半是询问信件一事的。倒不是陆昭有心隐藏,这些信件交上去,上面的人不一定会看,但是在陆昭手中,有可能会成为新的线索。

    昨天趁着夜里看了会儿,只觉得困意难耐,便放在了一旁。那封书信是陈书行写给自己父亲的,应该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至于其他的信件,有些麻烦,不过看陈书行随身携带的那本《论语》,陆昭大概也有些眉目了。无非就是隐码对应《论语》中的字,这些都是寻常的手段,不算麻烦。真正麻烦的是用异国文字,或是偏远地区的文字。寻常人根本认不出那些个奇怪的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而陆昭也并非没有遇到过。那桩案子的后续不了了之,因为没人知道那是哪个地方的文字。有些时候情报断了,一件事便告一段落,没有那些个能力,所有事情都不过是空口无凭。

    优哉走到东市,市井生活大多一成不变,叫卖的找买家,购置家用的寻卖家。春来秋去,一成不变。陆昭有些享受这样的生活,可惜他的生活不可能在此,在十二岁的那天后,他的生活便彻底改变了。从此世间再无他,只剩下一个名为“亥”的少年。

    “陆昭,又来寻活计了?”卖栗饼摊主戏谑地说道。

    陆昭颇有些羞怯地挠了挠头,“是啊,总归要寻些事情做,没钱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还没说完,栗饼摊主便将两个栗饼包在油纸中,金灿灿的栗饼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甜香。“拿去,今日就不算你钱了。日后有了活计再多给些,不给你找钱了。”

    陆昭嘿嘿一笑,接了过去,“谢过了。”

    接过栗饼后陆昭便继续走马观花一般朝前走着,东市铺面金贵,有赚钱的,也有赔钱的,赔钱的止损将铺面又卖出去,新的店面又开张,开张便需要伙计,于是给陆昭这样游手好闲的青皮一个活路。拉不下面子做乞丐的,找些活计做着,不算丢人。

    只是转了一圈,没什么新的活计,陆昭叹了口气,恐怕要等明日再来一趟了。陆昭打了个哈欠,背后凭地一凉。人群涌动中,陆昭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亥’?”身后的人轻声问道,声音沙哑,分辨不出性别。

    陆昭不发声,身后有一把短刀抵在腰间,若是陆昭反抗,那人就会掐住他的喉管让他发不出声,然后将短刀捅进去。短刀的角度不会讲血溅在身上,只需要死死压住陆昭的脊椎,他便不能过多地动弹,直到彻底死了去,那人就可安然离开,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将陆昭杀了。

    “说话。”沙哑地声音,短刀向前挤了一分,冰冷的锋刃贴近了陆昭的肌理。

    “是我。”陆昭低声说道。

    短刀的触感消失,他疑惑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头戴黑纱斗笠,浑身裹在黑衣之中的人,背后批了一身披风。陆昭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一番,透过黑纱,他面上带着面巾,就算是透过黑纱,也看不清脸。“来问我话的人?”陆昭低声问道。

    来人点头,陆昭看了看四周,虽然那些路人来来往往,可是陆昭至少发现有两人与面前的这个黑衣人是一伙的,至于其他的,陆昭暂时没有看出来,不过应该不只是那两个人。

    “走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陆昭叹了口气,现在至少说确认是来者是友非敌。黑衣人转身便走,陆昭只能跟上去。

    从旁边的小巷口进去,繁华的东市的嘈杂都在进入巷口变得悠远。带着陆昭在小巷中穿行,约莫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了一扇小门前,黑衣人在小门旁边的石墙上摸索一番,按下一个机关,这才将门打开。陆昭在原地立了一会儿,直到黑衣人回头看他的时候,这才走了进去。

    普通的民屋的布置,一张木桌,三张木凳,寻常的物件应有尽有,就连通往院子的小门前,都放着似乎是今日新买的水芹。就算是有人来,也只是会把这里当做是普通的民居而已。

    将木凳搬来,坐了下来。随手摸了摸在桌上摆着的茶壶,里面竟是热的,陆昭不客气地就拿了个杯子,提起水壶往杯中倒茶。茶汤清亮,香气怡人,是好茶。

    黑衣人对着陆昭所坐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陆昭仿佛当成自己家一般地给自己倒茶。陆昭抿了口茶,不由啧啧赞道,“好茶。”

    “你就不怕我在茶水中下毒。”黑衣人沙哑的嗓音依旧。

    陆昭白了黑衣人一眼,“茶水下毒这么低劣的手段,早已经过时了。无论何种毒药,放在茶水中,都不可能无色无味。若是你真有无色无味的毒药,那我心甘情愿。这可是杯好茶啊,着实沁人心脾。”

    黑衣人不做声,陆昭便接着说道,“带着我在巷子中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到最后还是回到原点,生性警惕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至少也该蒙着我的眼,让我记下了路,后来找过来怎么办?”

    黑衣人嗤笑一声,“早已知道你是何人,防范的又并非是你,而是那些在暗处看你的人。”

    “哟,还知道有人在暗中看我呢。既然知道我是‘亥’,那你又是哪一路所来?”陆昭捏着下巴,盯着黑衣人的面纱,仿佛要洞穿面纱,见到黑衣人的真容。

    “我是‘庚’。”黑衣人冷漠地回到。

    “‘庚’?幸会幸会。”陆昭随口应道。随后面色一沉,“既然互通了来路,那有些东西是不是该敞开来了。比如我都是真容待你,你是不是也该将这斗笠摘了去,还是你面容丑陋,难以见人。”

    黑衣人又是一声嗤笑,“这些激将法,还是莫拿出来唬人了吧。”

    陆昭面露笑意,缓缓说道,“你是女人。”

    黑衣人一拍桌子,只是眨眼间一把短刀已然贴在陆昭的脖颈上。陆昭随手就将黑衣人的手排开,“你太着急了,我只是随口说,你便怒了。你也是说了,这些激将法你看不上。可让你暴露的,就是这激将法。”

    黑衣人愤愤坐下,将斗笠摘下来,随手扔在地上。“庚”扎了个男人的发髻,脸上覆着面巾,一双眸子宛如天上星辰璀璨。

    陆昭拿起杯子,将茶水倒满,“做这行的女人倒是不多,我此前也未想过你是个女人,只是这屋子太寻常了。若是我这样的人,恐怕不会让这里看起来这么平常。思来想去,恐怕是个喜洁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不过到此为止了,有何事情,说罢。”

    “庚”瞪了陆昭一眼,这才用沙哑地声音说道,“陈书行的书信中有什么东西,上面的人搜查后,并未发现你此前提到的书信。”

    “书信中暂时还没发现,如果有什么我会向上面通报。”

    “不用了,你将信件直接交由我,后面的你就不用再插手了。”“庚”冷漠地说道,看得出她对陆昭,并没有什么好感。

    “哈哈。”陆昭笑出声来,直到笑容殆尽,他才平静地说道,“不行。”

    “为什么。”“庚”眉弯一皱。

    “你之前询问我结果,是上面的意思。我就对你交底了,陈书行的信件确实有些别的东西,不过你要是想要插手,那就是从我的弟兄嘴里抢肉,这不合规矩。念你是个女人,这些我都不再追究了。”陆昭站起身,拍了拍袖子,“谢过你的茶了,是上好的茶,我都有半年未曾饮过这般的好茶了。”说罢就转身,要开门离去。

    “想走?”“庚”站起身来,轻盈几步迅如脱兔,便要继续用短刀威胁陆昭。却不料一刹那间,陆昭仿若换了个人一般,他只是轻轻转过头来,眼中的冷漠倒映在短刀刃上,“庚”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疼痛难忍地松开了手,短刀落地,她不由得抱住小腹蹲在地上。

    陆昭蹲下身来,伸出手将她的面巾取下,嘴是极好看的,可是随着面巾揭开,两道一寸长的疤痕破坏了“庚”原本秀美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

    “啧啧。”陆昭面带笑意地咂舌,似乎有些惋惜,又带着些幸灾乐祸。“庚”顾不上小腹的疼痛,恨恨地看着陆昭,陆昭轻轻地抚摸着“庚”脸上的疤痕。

    “把你的,臭手拿开。”“庚”忍着疼痛恨声道。

    “哦,不好意思。”陆昭将手放下,站起身,“接下来的事情,你别再多管,否则,我就杀了你。”陆昭的话,宛如情人耳语般温柔,却让“庚”的手臂寒毛竖起。

    直到陆昭离开了许久,“庚”才小心地站起身来,她面上的疤痕因为愤恨而有些扭曲。

    “我会杀了你的。”

    只是她想杀的那人,早已离开了。

    (本章完)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