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困守睢阳
“怪我性子急些，尤其是一见有便利之机，便会刻不容缓，今后我当与许大人谋定而后动，这次还望见谅。”
“我本也没有嗔怪你什么，谈不上什么谅不谅的。你我荣辱一体，如人之两臂，协调配合才能顺利行事。”
说着说着，已到城门下，正要进城，传令官急急忙忙上前禀报：“大人，刚才探马来报，说叛军有骑兵近三千人像是前往宁陵方向，行动比较诡秘。”张巡一听，说声“不好，宁陵危险了！”
雷万春说：“不至于吧？想那廉坦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对付三四千人的敌军估计不会有啥问题。”
“不然！小股敌军乘夜前去，要么是里应外合，要么是趁天将亮防范最易懈怠的时候偷袭入城。快，南将军！组织咱们的骑兵，准备好鸣镝响箭；凤鸣宇、林泽野，你们几十人准备一同行动，路上我会教你们如何行事。”
“好，我们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凤鸣宇等人应道。
“斥候兵，快跟我到衙署，一会儿咱们在这门外会合。”
不一会儿，张巡和斥候骑马出来，南霁云也已把二百多骑兵（城中只剩下二百多匹马）组织好待命。张巡让斥候快马先行，又让凤鸣宇等数十人换下相应的数十名骑兵。才说要出发，张巡忽然想起什么，急令南霁云带部分人回城中找一些攀城墙用的飞爪和绳索，然后迅速追上。南霁云带人赶紧去准备。
路上，张巡把应对之策详细告诉凤鸣宇等人。
两个多时辰后，凤鸣宇等几十名骑兵在宁陵县内的官道上追上了那部分叛军，对过口令后，叛军的头领追问凤鸣宇为什么赶来。凤鸣宇用稍显生硬的汉语回答：“将军大人，我们是古努利将军所统领的外籍军团先锋，奉尹大帅之命前来支援将军。尹大帅怕这次里应外合计出现意外，让我们协助将军务必完成任务，一气拿下宁陵。古努利将军正在后面紧追，我们援军携带飞爪长绳，里应外合计如果遇挫，尹大帅就命令我们用飞爪攀城攻入，然后打开城门，和你们一起攻进宁陵城。”
“还是大帅思虑周全，有劳各位援军兄弟了。”
“不用客气，完成这次任务，大家都有赏。”
“对，对，有福同享。”
“将军，毕竟我们负有辎重，古努利将军请求将军适当放缓脚步，容我们的大部队赶上来。”
“好，稍稍放慢速度，平稳前进。”
这边，斥候马不停蹄，先于敌人赶到城下。
……
叛军悄悄来到宁陵城北门，领头的将领命令手下晃灯对暗号。风灯朝城门方向晃了三晃，城上竟然没有反应。
这个将官见状很焦躁，急得来回踱步。凤鸣宇忙上前对他说：“将军不要忧虑，我们的后续援兵马上就到，一会儿我们攀城而上，打开城门，您再率领手下冲进城中，此城唾手可得。”那个将官才平定了许多。
不一会儿，南霁云等赶上来，张巡赶忙上前故意模仿异族人口音对南霁云说：“弟兄们来得正好，快拿出攀城工具，我们攀上城去。”说着拍拍南霁云的肩膀。
南霁云会意，也模仿外族口音回答说：“遵命。”然后对身后的人说：“弟兄们，上！”
凤鸣宇对那位叛军将领说：“将军，那我们先攀城而上了，一会儿响箭一响，你就带人冲进城中。”
“好，你们小心些。”
“多谢将军提醒。上。”
来到城下，南霁云怕张巡攀上不去，紧跟在他身旁。不一会儿，攀进城中。里面廉坦正在城门口等着，一见有人过来，赶紧拔刀迎上去。张巡忙低声叫道：“廉将军，是我们！”
廉坦一见是张巡，上前紧紧抓住张巡的手说：“大人，可把你们盼来了。”
张巡说：“事不宜迟，你准备好了么？”
“好了。”
“那好，我这就下令放响箭。”
廉坦朝身后士兵说声“速作准备，两边埋伏好。”士兵们迅速行动。
城门一开，响箭一响，城外的骑兵快马入城。凤鸣宇等人在城门口招呼“快，快！”
等外面的骑兵全部进城，城门却关闭，里面杀声顿起，绊索横斜。
约摸半个时辰，里面渐趋平定，那三千叛军被包了饺子，无一逃脱，杀死一千多人，俘虏一千八百多人。
原来，张巡让斥候快马加鞭，抄近路、小路提前赶到宁陵，叫开城门，找到廉坦，把张巡的亲笔信交给他，并把张巡禁闭内奸、诱敌入城进而全歼敌人的计划告诉他。因为不知道谁是内奸，廉坦按张巡的指示当夜换掉全部岗哨，实施宵禁，阻止军中或百姓中的奸细得逞。然后集合所有军士整装待发，让自己信任的将领时刻提高警惕，防止军中出现异动，静静等候张巡的到来。
张巡等人连夜审讯俘获的将领，从中获知了内应的信息。原来尹子奇久攻睢阳不下，很是烦心，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空无所获，就想到眼下宁陵比较平定，估计守军会比较大意，于是决计颠覆宁陵，猎不着麋鹿，逮只兔子来糊弄一下。于是挑选出几个不逞之徒，化装成逃难百姓分数次混进城中，掩藏在其中一个人的亲属家中。他们熟悉了相关情况后，写信给尹子奇，商定好相关细节。
张巡还特意物色实施连环计的合适人选，终于找到一个叫宁逢郅的果毅将军，了解到这个人很有忠义感，只是生不逢时，被叛军俘获，只好屈身贼营。张巡给他做了较长时间的劝化工作，最后他爽快答应弃暗投明。张巡就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同他和南霁云、廉坦一起商定细节。
第二天，张巡威逼那个被俘统领乌阔斯写了一封送交尹子奇的信，信中说宁陵城按计划已顺利占领，而城中粮食告罄，坚持不了几天，如果想要长期占领，就速速运些粮草来；如果要放弃的话就屠城绝灭，请大帅速作定夺。然后派宁逢郅前去送信，并将乌阔斯的镶玉杆马鞭作为凭信。宁逢郅前去送信。
宁陵的俘虏成了大问题，短时间内难以分类对待，而自己还要解决当务之急的粮草问题，他只好让廉坦来解决，自己带着南霁云等人速回睢阳。
张巡等人趁夜晚回到睢阳，他把宁陵的情况向许远通报了一下，说自己正在等叛军运来粮食。许远很是诧异，说还会有这等事。张巡就把自己设计诱骗尹子奇的事说了一遍，许远大加赞赏，称赞张巡简直是神人，军事上伐谋，军需上借敌。张巡说这是形势给逼出来的，这次尚未圆满，暂且观后效。
第三日上午，宁逢郅派人送来密信，果然尹子奇为了日后能双向夹击睢阳，决定运粮宁陵，明日清晨出发，有一千士兵护送。张巡赶紧布置探马盯紧这运粮队的行踪，一个时辰报六次，并让南霁云带着几个人从南门出城，南行一段路后再折向西南，去勘察地形，晚上回来后又一同研究截击敌人粮队的具体步骤。
次日凌晨，南霁云带领两千精兵，衔枚裹足，悄悄出城，往西南方疾行，在预定地点埋伏好。再派出斥候作扇面式刺探，以防敌人行进路线有变。
根据斥候反馈回来的结果，南霁云稍微做了下调整，并迅速进入临战状态。约摸一顿饭的工夫，敌人的运粮车队终于出现。越来越近，已进入包围圈……南霁云点燃爆竹，四下一围笼，鼓噪声响过，武器撞击声、哀号声混杂在一起……
又一顿饭的工夫，战斗结束，南霁云来不及追击溃逃的敌人，也顾不上掩埋尸体，赶紧命士兵赶着车马往回返，他带着精干兵士殿后。午饭时分，城中有人出城接应，将车队从南门快速赶入。张巡和许远在城门口迎接。看着粮食到手，张巡才长舒了一口气，许远会意地笑了笑，说声“我们终于可以吃回饱饭了”。
九十八
皇帝的诏书终于到了，任命张巡为御史中丞，许远为侍御史，姚訚为吏部郎中，翟良辅为雍丘令，廉坦为宁陵令，南霁云、雷万春为果毅都尉。
雷万春可能因为有私自逃离原队伍的经历并没有得到升迁，这点还能理解；而许远这个侍御史之职还不如姚訚吏部郎中官秩高，张巡对此很感遗憾，不理解圣上和朝廷为什么这么安排。
许远听后反倒毫无酸楚和埋怨，他平静地说：“许某曾祖在先帝高宗时，因倡议封后武氏官拜右相，虽官高名显，可终因行为乖谬少德，卒后仍免不了谥‘谬’的结局，我祖父深以为恨。我们作为他的子孙必须努力补正先祖过失，以求干祖之蛊，使门楣清逸。我先前客居河西，因谦和、熟悉吏治被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征辟为幕僚。那章仇兼琼很是赏识我，打算把女儿许给我，我因为他心怀叵测而公然拒绝，触怒了他，被他找茬劾贬到偏远的高要县做县尉。后来安禄山谋反，朝中有人举荐给太上皇，被太上皇拜授睢阳太守。那时我已经是破格提拔了，如今虽没有升迁，我却很知足，干好我的本职工作，为大人您当好后勤，就是我此生的最大愿望。”
张巡听后激动地说：“许大人光风霁月，朝中却无人知遇，悲哉！我张巡这一生能遇上大人这样的至交和合作伙伴，死而无憾。”
姚訚也赞叹唏嘘，称自己一生能与张许两位大人共事可谓三生有幸。
六月初十傍晚，天色阴沉，乌云从东南滚涌而来，不一会儿，漫天昏黄，接着暴风骤起。张巡顿时有了破敌之策，他找来南霁云、雷万春，准备火攻敌营。没想到还没有实施，那风势陡然加大，摧屋揭瓦，有些树木被刮倒，很多树枝被吹断；再看那天色，雨霾漫天，昏黄一片，张巡预感到大雨将至，也顾不上火攻了，赶紧组织人检查营房和城内住户受损情况，该苫盖的苫盖，该加固的加固。不一会儿，暴雨倾盆，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雨帘消失，狂风又起，重又肆虐。张巡正在焦虑，许远赶来，衣服已沾湿。他气喘吁吁地说：“刚才巡视城中，不少民房被风摧坏，多户人家遭浸漏之苦，要不派一部分士兵帮助受灾户修缮加固一下，权且熬过这难熬的时段。”
张巡说：“我也有此意。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去安排安排，一会儿咱俩分头巡视。”许远点头同意。
一会儿，士兵集合完毕，提着风灯，搬着靠梯，拿着绳索，列队门前。张巡叫上许远，两人各带一队，分街区去检修。
忙了大半夜，他们才回来，张巡顾不上歇气，赶忙组织巡逻，防止敌人趁夜攀城。
天快亮时，张巡才回到屋里，坐在床椅上，忧思难眠，苦想破敌解围之策。过了一会儿，睡意袭来，他靠在床椅上入眠。
许远也忙活到后半夜才入睡。点卯鼓响时，许远醒来，头有点晕，洗把脸，稍感清醒，油然有怀，提笔写下《咏风》一首：
雄风浩荡似鸣钲，
发屋伤人意不惊；
厄巷雌风携秽疠，
茅茨夜吼助悲声。
张巡也点卯时醒来，想找他商量救济百姓的事，看到许远写的诗，赞叹道：“明府诗情澎湃，民瘼萦怀，下笔不输宋玉，得‘国风’之精义。”
许远笑着说：“惭愧，惭愧，班门弄斧，雕虫小技，徒增笑耳，只合作砖抛。阃帅雅颂秀出，可有小吟以供瞻拜？”
张巡笑答：“兄长取笑。为了不失君子欢心，小弟东施效颦，献回丑。”于是提笔润墨，沉思一会儿，挥笔题写《赋风》：
飞沙断木似雷霆，
谁见飕飗起绿萍？
正自人间凉暖异，
飙扬奋厉荡臊腥。
许远阅罢拍案赞道：“贤弟气贯长虹，吞吐海川，真大丈夫襟怀，可惜屈居下僚，遭逢乱世，未得其时，惜哉！”
张巡喟然叹道：“人生如闭眼抛物，落点难卜，唯求其声铿然，而不毁败天物。至于自身破败与否，早已置之度外。”
两人聊了几句，赶紧商量正事。
陆家姑、楚楚也带领城内女子劳军队深入庭户，扶伤恤弱，了解百姓所急，倾听大家的呼声。
暑天已至，士兵们还没有换单衣，陆家姑、楚楚组织城中妇女因陋就简，将棉衣拆洗，又动员女子将家中门帘等闲置布料拿出，给战士们做单衣；还组织一些手艺人编织草席、凉簟。
叛军不断围城攻城，张巡继续组织防守，并在防守中乘隙进攻，有时他还亲自带领人马出城与敌交战，奋不顾身，张目大呼，咬牙顿齿，拼尽全力。吃饭时觉得很不自在，原来门牙咬碎两颗，多日营养不良，牙质较差，当时情急，咬碎也不知。
楚楚来给他浣洗衣服，在跟他交谈时发现他口窦大开，不禁追问，结果才知道是杀敌时自己咬碎的，很是怜惜，她深知人老齿不固，缺齿更使人老得快，劝他惜身自重些，笑话他说自古及今，没听见说有谁一打仗就掉牙的，以后还是多智搏，别再肉搏。张巡说形势紧急，身不由己，哪里顾得上那些。楚楚嗔怪他总听不进别人的良言，他只好顺势说今后注意就是了。
第十三章困守睢阳
九十九
尹子奇一边攻城，一边命人朝城中射进一些带便笺的箭，便笺上面小楷写着：致城中百姓——
小小睢阳已被大燕雄师重重包围，守军区区千余，即使以一当十，也无法撼动城外十数万虎师，成败不言自明。如今城中内外交困，不日即当不攻自破，生民本自无辜，不应受其牵累，愿投诚献城，必有重赏；若有人呼应支援守军，城坡之日，必遭刀锯磔解之刑。旦暮将破城，厉告无关之人速速离城。
城中有人看到了叛军的宣传，赶紧拿着便笺去找张巡。张巡原本不惧敌人的这类毒招，可眼下毕竟是艰危之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巡赶紧找到侄子张惟清，并派人从逃进城里的人中找出那些目睹叛军令人发指罪行的人，组成宣传队，到大街上鸣锣聚集百姓，绘声绘色描摹叛军残害百姓甚至屠城的细节，搞得很多人痛恨叛军的无道，反而收到了激发出护城壮志的效果。
许远来和张巡商议，毕竟城中很多人有牵挂和后虑，他和翟良辅觉得应该让城中居民去除牵挂，是不是让每户把最需保护的人转移走，由官军负责护送到南方较安全的地方。
(本章完)
“我本也没有嗔怪你什么，谈不上什么谅不谅的。你我荣辱一体，如人之两臂，协调配合才能顺利行事。”
说着说着，已到城门下，正要进城，传令官急急忙忙上前禀报：“大人，刚才探马来报，说叛军有骑兵近三千人像是前往宁陵方向，行动比较诡秘。”张巡一听，说声“不好，宁陵危险了！”
雷万春说：“不至于吧？想那廉坦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对付三四千人的敌军估计不会有啥问题。”
“不然！小股敌军乘夜前去，要么是里应外合，要么是趁天将亮防范最易懈怠的时候偷袭入城。快，南将军！组织咱们的骑兵，准备好鸣镝响箭；凤鸣宇、林泽野，你们几十人准备一同行动，路上我会教你们如何行事。”
“好，我们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凤鸣宇等人应道。
“斥候兵，快跟我到衙署，一会儿咱们在这门外会合。”
不一会儿，张巡和斥候骑马出来，南霁云也已把二百多骑兵（城中只剩下二百多匹马）组织好待命。张巡让斥候快马先行，又让凤鸣宇等数十人换下相应的数十名骑兵。才说要出发，张巡忽然想起什么，急令南霁云带部分人回城中找一些攀城墙用的飞爪和绳索，然后迅速追上。南霁云带人赶紧去准备。
路上，张巡把应对之策详细告诉凤鸣宇等人。
两个多时辰后，凤鸣宇等几十名骑兵在宁陵县内的官道上追上了那部分叛军，对过口令后，叛军的头领追问凤鸣宇为什么赶来。凤鸣宇用稍显生硬的汉语回答：“将军大人，我们是古努利将军所统领的外籍军团先锋，奉尹大帅之命前来支援将军。尹大帅怕这次里应外合计出现意外，让我们协助将军务必完成任务，一气拿下宁陵。古努利将军正在后面紧追，我们援军携带飞爪长绳，里应外合计如果遇挫，尹大帅就命令我们用飞爪攀城攻入，然后打开城门，和你们一起攻进宁陵城。”
“还是大帅思虑周全，有劳各位援军兄弟了。”
“不用客气，完成这次任务，大家都有赏。”
“对，对，有福同享。”
“将军，毕竟我们负有辎重，古努利将军请求将军适当放缓脚步，容我们的大部队赶上来。”
“好，稍稍放慢速度，平稳前进。”
这边，斥候马不停蹄，先于敌人赶到城下。
……
叛军悄悄来到宁陵城北门，领头的将领命令手下晃灯对暗号。风灯朝城门方向晃了三晃，城上竟然没有反应。
这个将官见状很焦躁，急得来回踱步。凤鸣宇忙上前对他说：“将军不要忧虑，我们的后续援兵马上就到，一会儿我们攀城而上，打开城门，您再率领手下冲进城中，此城唾手可得。”那个将官才平定了许多。
不一会儿，南霁云等赶上来，张巡赶忙上前故意模仿异族人口音对南霁云说：“弟兄们来得正好，快拿出攀城工具，我们攀上城去。”说着拍拍南霁云的肩膀。
南霁云会意，也模仿外族口音回答说：“遵命。”然后对身后的人说：“弟兄们，上！”
凤鸣宇对那位叛军将领说：“将军，那我们先攀城而上了，一会儿响箭一响，你就带人冲进城中。”
“好，你们小心些。”
“多谢将军提醒。上。”
来到城下，南霁云怕张巡攀上不去，紧跟在他身旁。不一会儿，攀进城中。里面廉坦正在城门口等着，一见有人过来，赶紧拔刀迎上去。张巡忙低声叫道：“廉将军，是我们！”
廉坦一见是张巡，上前紧紧抓住张巡的手说：“大人，可把你们盼来了。”
张巡说：“事不宜迟，你准备好了么？”
“好了。”
“那好，我这就下令放响箭。”
廉坦朝身后士兵说声“速作准备，两边埋伏好。”士兵们迅速行动。
城门一开，响箭一响，城外的骑兵快马入城。凤鸣宇等人在城门口招呼“快，快！”
等外面的骑兵全部进城，城门却关闭，里面杀声顿起，绊索横斜。
约摸半个时辰，里面渐趋平定，那三千叛军被包了饺子，无一逃脱，杀死一千多人，俘虏一千八百多人。
原来，张巡让斥候快马加鞭，抄近路、小路提前赶到宁陵，叫开城门，找到廉坦，把张巡的亲笔信交给他，并把张巡禁闭内奸、诱敌入城进而全歼敌人的计划告诉他。因为不知道谁是内奸，廉坦按张巡的指示当夜换掉全部岗哨，实施宵禁，阻止军中或百姓中的奸细得逞。然后集合所有军士整装待发，让自己信任的将领时刻提高警惕，防止军中出现异动，静静等候张巡的到来。
张巡等人连夜审讯俘获的将领，从中获知了内应的信息。原来尹子奇久攻睢阳不下，很是烦心，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空无所获，就想到眼下宁陵比较平定，估计守军会比较大意，于是决计颠覆宁陵，猎不着麋鹿，逮只兔子来糊弄一下。于是挑选出几个不逞之徒，化装成逃难百姓分数次混进城中，掩藏在其中一个人的亲属家中。他们熟悉了相关情况后，写信给尹子奇，商定好相关细节。
张巡还特意物色实施连环计的合适人选，终于找到一个叫宁逢郅的果毅将军，了解到这个人很有忠义感，只是生不逢时，被叛军俘获，只好屈身贼营。张巡给他做了较长时间的劝化工作，最后他爽快答应弃暗投明。张巡就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同他和南霁云、廉坦一起商定细节。
第二天，张巡威逼那个被俘统领乌阔斯写了一封送交尹子奇的信，信中说宁陵城按计划已顺利占领，而城中粮食告罄，坚持不了几天，如果想要长期占领，就速速运些粮草来；如果要放弃的话就屠城绝灭，请大帅速作定夺。然后派宁逢郅前去送信，并将乌阔斯的镶玉杆马鞭作为凭信。宁逢郅前去送信。
宁陵的俘虏成了大问题，短时间内难以分类对待，而自己还要解决当务之急的粮草问题，他只好让廉坦来解决，自己带着南霁云等人速回睢阳。
张巡等人趁夜晚回到睢阳，他把宁陵的情况向许远通报了一下，说自己正在等叛军运来粮食。许远很是诧异，说还会有这等事。张巡就把自己设计诱骗尹子奇的事说了一遍，许远大加赞赏，称赞张巡简直是神人，军事上伐谋，军需上借敌。张巡说这是形势给逼出来的，这次尚未圆满，暂且观后效。
第三日上午，宁逢郅派人送来密信，果然尹子奇为了日后能双向夹击睢阳，决定运粮宁陵，明日清晨出发，有一千士兵护送。张巡赶紧布置探马盯紧这运粮队的行踪，一个时辰报六次，并让南霁云带着几个人从南门出城，南行一段路后再折向西南，去勘察地形，晚上回来后又一同研究截击敌人粮队的具体步骤。
次日凌晨，南霁云带领两千精兵，衔枚裹足，悄悄出城，往西南方疾行，在预定地点埋伏好。再派出斥候作扇面式刺探，以防敌人行进路线有变。
根据斥候反馈回来的结果，南霁云稍微做了下调整，并迅速进入临战状态。约摸一顿饭的工夫，敌人的运粮车队终于出现。越来越近，已进入包围圈……南霁云点燃爆竹，四下一围笼，鼓噪声响过，武器撞击声、哀号声混杂在一起……
又一顿饭的工夫，战斗结束，南霁云来不及追击溃逃的敌人，也顾不上掩埋尸体，赶紧命士兵赶着车马往回返，他带着精干兵士殿后。午饭时分，城中有人出城接应，将车队从南门快速赶入。张巡和许远在城门口迎接。看着粮食到手，张巡才长舒了一口气，许远会意地笑了笑，说声“我们终于可以吃回饱饭了”。
九十八
皇帝的诏书终于到了，任命张巡为御史中丞，许远为侍御史，姚訚为吏部郎中，翟良辅为雍丘令，廉坦为宁陵令，南霁云、雷万春为果毅都尉。
雷万春可能因为有私自逃离原队伍的经历并没有得到升迁，这点还能理解；而许远这个侍御史之职还不如姚訚吏部郎中官秩高，张巡对此很感遗憾，不理解圣上和朝廷为什么这么安排。
许远听后反倒毫无酸楚和埋怨，他平静地说：“许某曾祖在先帝高宗时，因倡议封后武氏官拜右相，虽官高名显，可终因行为乖谬少德，卒后仍免不了谥‘谬’的结局，我祖父深以为恨。我们作为他的子孙必须努力补正先祖过失，以求干祖之蛊，使门楣清逸。我先前客居河西，因谦和、熟悉吏治被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征辟为幕僚。那章仇兼琼很是赏识我，打算把女儿许给我，我因为他心怀叵测而公然拒绝，触怒了他，被他找茬劾贬到偏远的高要县做县尉。后来安禄山谋反，朝中有人举荐给太上皇，被太上皇拜授睢阳太守。那时我已经是破格提拔了，如今虽没有升迁，我却很知足，干好我的本职工作，为大人您当好后勤，就是我此生的最大愿望。”
张巡听后激动地说：“许大人光风霁月，朝中却无人知遇，悲哉！我张巡这一生能遇上大人这样的至交和合作伙伴，死而无憾。”
姚訚也赞叹唏嘘，称自己一生能与张许两位大人共事可谓三生有幸。
六月初十傍晚，天色阴沉，乌云从东南滚涌而来，不一会儿，漫天昏黄，接着暴风骤起。张巡顿时有了破敌之策，他找来南霁云、雷万春，准备火攻敌营。没想到还没有实施，那风势陡然加大，摧屋揭瓦，有些树木被刮倒，很多树枝被吹断；再看那天色，雨霾漫天，昏黄一片，张巡预感到大雨将至，也顾不上火攻了，赶紧组织人检查营房和城内住户受损情况，该苫盖的苫盖，该加固的加固。不一会儿，暴雨倾盆，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雨帘消失，狂风又起，重又肆虐。张巡正在焦虑，许远赶来，衣服已沾湿。他气喘吁吁地说：“刚才巡视城中，不少民房被风摧坏，多户人家遭浸漏之苦，要不派一部分士兵帮助受灾户修缮加固一下，权且熬过这难熬的时段。”
张巡说：“我也有此意。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去安排安排，一会儿咱俩分头巡视。”许远点头同意。
一会儿，士兵集合完毕，提着风灯，搬着靠梯，拿着绳索，列队门前。张巡叫上许远，两人各带一队，分街区去检修。
忙了大半夜，他们才回来，张巡顾不上歇气，赶忙组织巡逻，防止敌人趁夜攀城。
天快亮时，张巡才回到屋里，坐在床椅上，忧思难眠，苦想破敌解围之策。过了一会儿，睡意袭来，他靠在床椅上入眠。
许远也忙活到后半夜才入睡。点卯鼓响时，许远醒来，头有点晕，洗把脸，稍感清醒，油然有怀，提笔写下《咏风》一首：
雄风浩荡似鸣钲，
发屋伤人意不惊；
厄巷雌风携秽疠，
茅茨夜吼助悲声。
张巡也点卯时醒来，想找他商量救济百姓的事，看到许远写的诗，赞叹道：“明府诗情澎湃，民瘼萦怀，下笔不输宋玉，得‘国风’之精义。”
许远笑着说：“惭愧，惭愧，班门弄斧，雕虫小技，徒增笑耳，只合作砖抛。阃帅雅颂秀出，可有小吟以供瞻拜？”
张巡笑答：“兄长取笑。为了不失君子欢心，小弟东施效颦，献回丑。”于是提笔润墨，沉思一会儿，挥笔题写《赋风》：
飞沙断木似雷霆，
谁见飕飗起绿萍？
正自人间凉暖异，
飙扬奋厉荡臊腥。
许远阅罢拍案赞道：“贤弟气贯长虹，吞吐海川，真大丈夫襟怀，可惜屈居下僚，遭逢乱世，未得其时，惜哉！”
张巡喟然叹道：“人生如闭眼抛物，落点难卜，唯求其声铿然，而不毁败天物。至于自身破败与否，早已置之度外。”
两人聊了几句，赶紧商量正事。
陆家姑、楚楚也带领城内女子劳军队深入庭户，扶伤恤弱，了解百姓所急，倾听大家的呼声。
暑天已至，士兵们还没有换单衣，陆家姑、楚楚组织城中妇女因陋就简，将棉衣拆洗，又动员女子将家中门帘等闲置布料拿出，给战士们做单衣；还组织一些手艺人编织草席、凉簟。
叛军不断围城攻城，张巡继续组织防守，并在防守中乘隙进攻，有时他还亲自带领人马出城与敌交战，奋不顾身，张目大呼，咬牙顿齿，拼尽全力。吃饭时觉得很不自在，原来门牙咬碎两颗，多日营养不良，牙质较差，当时情急，咬碎也不知。
楚楚来给他浣洗衣服，在跟他交谈时发现他口窦大开，不禁追问，结果才知道是杀敌时自己咬碎的，很是怜惜，她深知人老齿不固，缺齿更使人老得快，劝他惜身自重些，笑话他说自古及今，没听见说有谁一打仗就掉牙的，以后还是多智搏，别再肉搏。张巡说形势紧急，身不由己，哪里顾得上那些。楚楚嗔怪他总听不进别人的良言，他只好顺势说今后注意就是了。
第十三章困守睢阳
九十九
尹子奇一边攻城，一边命人朝城中射进一些带便笺的箭，便笺上面小楷写着：致城中百姓——
小小睢阳已被大燕雄师重重包围，守军区区千余，即使以一当十，也无法撼动城外十数万虎师，成败不言自明。如今城中内外交困，不日即当不攻自破，生民本自无辜，不应受其牵累，愿投诚献城，必有重赏；若有人呼应支援守军，城坡之日，必遭刀锯磔解之刑。旦暮将破城，厉告无关之人速速离城。
城中有人看到了叛军的宣传，赶紧拿着便笺去找张巡。张巡原本不惧敌人的这类毒招，可眼下毕竟是艰危之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巡赶紧找到侄子张惟清，并派人从逃进城里的人中找出那些目睹叛军令人发指罪行的人，组成宣传队，到大街上鸣锣聚集百姓，绘声绘色描摹叛军残害百姓甚至屠城的细节，搞得很多人痛恨叛军的无道，反而收到了激发出护城壮志的效果。
许远来和张巡商议，毕竟城中很多人有牵挂和后虑，他和翟良辅觉得应该让城中居民去除牵挂，是不是让每户把最需保护的人转移走，由官军负责护送到南方较安全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