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审判上
最后的审判(上)
再一次站在连接人魔两界的时空之门入口处,我对着眼前这一扇长满了青苔的破石门长吁短叹,感概万千。
四周还是一片荒芜,只有杂草在风中轻轻摇曳……
乌桑依然寒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几千万,董家恩委委屈屈地跟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好久不见,蔷薇。”对着空气,我笑道。
“陛下。”破石门上跃下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郎,金色的卷发从黑色的斗篷里散下,含妖带魅。
她行了礼,然后转个身,微微嘟起丰润的唇,撒娇一般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如两把浓密的小扇子,扇得人心里痒痒,更衬得那一双秋水双瞳愈发的勾人心魄,“执政官大人,人家以为你在人间乐不思蜀,忘了回来呢。”
洛特笑眯眯地伸手走上前,蔷薇便掂着脚尖,攀着他的肩,奉上红滟滟的双唇。
见洛特和蔷薇吻得如胶似漆,缠锦,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情景真是万分的熟悉啊。
“你们在腻歪什么!”小山是个憨人,才不管什么风花雪月郎才女貌,他嚷嚷着一手一个,将两个吻得跟连体婴似的家伙左右分开,“魔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个女人进了女王的城堡,自立为女王。”蔷薇正色道,“我向精灵王奥兰多发了求救讯息。”
夺权?政变?
“哪一族的?”洛特微微皱眉,问。
“不知道,她豢养了一群奇异的魔物,杀了很多没有臣服于她的魔族。”蔷薇看向我,“陛下,如今大部分魔族已经归顺于她。”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我微微皱眉,想起了那一日巫马火野企图夺取我身体的事情。
“是谁?”众人都一脸好奇兼八卦地看着我。
“宗教裁判所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巫马火野,她十六岁接手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之位,是天赋异禀的除魔者。”
“什么?她是除魔者?”蔷薇微惊,“那她为何以魔界女王自居?还是她有什么颠覆魔界的阴谋?”
“有没有阴谋我不清楚,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想起了那一日与闻人白在宗教裁判所大殿见过她的事,“她放出了封印在宗教裁判所地下的远古魔物,并与之订下主仆契约,以身伺魔,将肉身喂给了那些魔物,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怨灵。”
微生阳哼了哼。
我忙看向大魔王,不知道他有什么指教。
“我正好饿了。”微生阳淡淡开口。
哦?!用那些魔物来填肚子吗?不愧是大boss,好嚣张!
正在讨论的时候,忽然一阵腥风刮过,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一只混身血红的魔物发现了我们,它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扑了过来。
我注意到这只魔物与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就像普通版和升极版一样,这只满身血红的魔物显然不好对付。
小山已经按捺不住率先出手了,我看小山对付那魔物绰绰有余,便也乐得坐壁上观,清闲自在。那魔物明显不是巨人族首领的对手,被小山打得四处逃窜,乱吼乱叫。
天空突然之间变了颜色,血色的云朵大片大片地聚集过来,我仰头一看,大惊,不是云朵,它们全都是升级版的魔物!
足足有上千只!
这下有得忙了。
洛特、奥兰多也收起了看戏的神情,加入战局。乌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媳妇状的董家恩,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
董家恩低着头乖乖地躲在他身后,黑亮亮的眼睛却瞅着那只拉着她的大手偷偷笑,眼中满是甜蜜。
手忙脚乱,我再也不能坐壁上观,侧头见微生阳依然一脸云淡风清地站在原地,我忍不住大叫,“老板,你不是饿了吗?这里好多食物呀!快来吃!”
微生阳淡淡看了我一眼,优雅万分地开口,“我这个样子怎么吃?”
我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那您倒是变身呐!”
“没有人惹我生气。”微生阳十分淡定地道。
我差这点忘了,这个家伙是生气才变身的,一手解决掉离我最近一只魔物,我磨磨牙,恶从胆边生,转身一拳头便揍向微生阳,他老人家居然轻轻松松躲过了,我打了个跌,差点滑倒。
“身手太差了。”微生阳淡淡看了我一眼,对我刚刚的攻击做了一番品评。
啊啊啊!
这个家伙,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我咬牙切齿,狠狠的扑向他,准备先灭了他。
“陛下陛下!冷静冷静!”奥兰多飞了过来,安慰被气得失去理智的我。
“我们离婚!离婚!”我尖叫。
“呃?”奥兰多眨了眨眼睛,小小的翅膀歪了一下,差点跌下去。
离婚?
“他不是说我是他老婆嘛!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我继续大叫。
微生阳的眼睛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离婚是什么意思?”
“离婚就是从此我们一刀两段!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我不准。”微生阳的声音冷得开始结冰。
“我偏要!”我磨牙。
众人绝倒。
“别惹我生气。”微生阳阴森森地看着我。
生气?我乐了,原来这么简单就生气啊,枉我刚刚费了那么大功夫。
墨黑色的短碎发一点一点变长,一直拖到地上,身高体型也渐渐发生变化……
那个刚刚还跟我差不多高的少年一眨眼间大了一号!
华丽丽的美少年成年版,大魔王萨麦尔登场!
可是……他的攻击目标是我……
啊啊啊!
我火烧了屁月殳 后宫 似的开始四下逃窜,“搞错目标了,搞错目标了!”
萨麦尔冷哼,双掌中释出黑色的气体,那黑色的气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蔓延了头顶的整片天空,将那些魔物包裹于黑雾之中。
待那黑色的迷蒙消失时,所有的魔物都已经不见了,简直比杀虫剂还要灵。
“它们被封印了?”我眨了眨眼睛,愣愣地问,大魔王不愧为大魔王,这个效率很惊人呐。
“吃了。”冷冷地斜睨我一眼,大boss还在记恨刚刚的事。
“为什么?”我眨了眨眼睛,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扬光大。
“封印了它们还能出现,不如吃了彻底。”大boss冷酷到底。
我抖了抖,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得罪他了,保不定哪一天他会说,既然莉莉丝你一直不能觉醒,不如吃了你让你永远属于我……
一想起他一口一口将我吞下肚子,然后阴森森诡笑的模样,我便开始抽搐。
“你在想什么?”大boss忽然微微勾了勾唇。
“没没没……”我一叠连声的摇头,转身飞快地跑开,“还是快点去看看城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吧!”
站在那一栋疑似中世纪建筑的古堡前,众人停下了脚步。
城墙上的绿色藤蔓都已经枯萎,在那些枯萎蒂蔓之上,覆盖着另一种奇异的物体,鲜红蒂蔓如毒蛇一般,还在轻轻蠕动。那些蠕动蒂蔓将通往城堡的道路全都堵住了。
我尖叫一声,一跃而起,坐到了小山的肩上。
“你……又在干什么蠢事?”萨麦尔冷冷地抬头瞪我。
又在?我干了很多蠢事吗?
“蛇蛇蛇……”我着指向那些蠕动的东西。
“这是魔藤,是来自地狱的植物。”萨麦尔一如既往的鄙视我。
我坐在小山的肩膀上,死也不肯下来,看到那些蠕动的红色藤蔓我就发寒,魔界变态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多了。
来自地狱的植物……在城堡里的那一个,果然是巫马火野吧!
“为陛下效劳是我的荣耀!”小山一脸荣耀地大步上前,走在前面开道。
我一脸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肩,果然是个好同志。
城堡里一片冰冷,的壁炉里没有半点的火星,我看着壁炉旁那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微微出了神。
鬼使神差地,我从小山的肩头上跃下,缓缓走上前,一屁月殳 后宫 坐在那张描金木椅上。
“晓晓!”洛特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怎么了?”
洛特一把将我拉下那张描金木椅,“刚刚你的神态,跟白颜夕一模一样。”
我微微睁大眼睛,这么诡异?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这里的阴气很重。”董家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水晶球来,急急地道。
“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魔界。”乌桑白了她一眼。
“不是的不是的,是另一种阴气,与魔族不一样的气息!”董家恩忙不迭地解释。
“另一种阴气?是怨灵吗?”我看向董家恩,问。
董家恩点头。
果然是她,巫马火野。
我侧头,隐约见到一个小小的背影坐在那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上。我微微一惊,看到那个小小的背影缓缓转过脸来。
“白颜夕!”
有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萨麦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幻像。”
我点头,推开他的手。
“这里被施了幻术,大家小心。”洛特后退一步,护在我跟前。
乌桑、洛特、奥兰多、小山背对着我和董家恩,将我们护在中间。
“幻术是术法中最为可怕一种。”董家恩小小声地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幻术是直指内心的一种术法,它能唤起人的心魔,彻底击跨对手,让人毫无还击之力。”
我下意识地捂住心脏的位置,白颜夕……是我的心魔吗?
死气沉沉的壁炉里冷不丁地跳起一簇幽幽的火光,仔细看去,那并不是火,竟是萤火虫。
无数的萤火虫从壁炉里飞了出来,将黑暗的房间装点得一片璀璨,像夜空里的星星,可是这些美丽的星星却都暗藏着杀机。萨麦尔抬手,我以为他要揍我,忙缩了缩脑袋,却见他的手中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将那些萤火虫困在火中。
那些困在火中的萤火虫被烤焦了,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竟然散发出一种幽幽的清香。
壁炉旁的古董描金木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人,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我微笑。
是巫马火野!
果然是她!我微微握拳,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闻人白!
“欢迎光临我的城堡。”她微笑着轻轻抚摸着蛰伏在她脚边的一头魔物,鲜红的指甲映衬着苍白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凄艳。
我咬牙拔下手上的玉戒,五指聚成利刃,疾速掠向她。
瞪大眼睛,我竟然直直地穿过了巫马火野的身体,我的攻击对她无用。转身看向她时,她正桀桀地笑。
“我的身体早就献给伟大的魔主了。”
她是一个怨灵,一个没有身体的怨灵。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看向她,压抑住想杀了他替闻人白报仇的念头。
“我想干什么?”她大笑,“我想要得到你的身体和力量,我想要成为魔界的女王,我要替迦斯报仇!”
“你这无能懦弱的失败者,迦斯为你被钉上了十字架,你却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吗?!”
“不是!迦斯是神职人员!你不要把他当作你野心的借口!”我大声反驳,想说服她,也想说服我自己。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害怕,下意识地想靠近洛特和萨麦尔他们时,却发现萨麦尔和洛特他们都不见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巫马火野冷笑着抬手,她的手上出现了一面幻镜,镜子里的景像让我停止了呼吸。
不对,我是吸血鬼,我本来就没有呼吸。
我看着镜中的幻像,目瞪口呆。
“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又怎么知道迦斯所受的折磨!”巫马火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合上张大的嘴巴,微微握拳,全身都在。
那面幻镜之中,有一片暗黑的海,海边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竖立着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上,吊着着一个男子,他的手腕和足踝处都钉着巨钉,他被钉在那宽大的十字架上,白色底头毛衣上血迹斑斑……
那个人……是迦斯。
“他在哪儿。”我开口,声音在。
如果那十字架上吊的人是迦斯,那米迦勒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的谜团里爬不出来。
“来吧,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成为魔界最伟大的王!我要带着我的族人们直入第九天!替迦斯报仇!”巫马火野的声音让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直入第九天?与天界为敌?掀起新的战争吗?!
我摇头,这是幻像,这一定是幻像!
“你不是一直想再见到迦斯吗?我成全你。”巫马火野冷笑着,猛一抬手。
我被吸入了那面幻镜。
脚下是湿冷的沙滩,我独自站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四下张望,黑沉沉的海面仿佛被墨汁染过一般,漫无边际。
这是哪儿?
我在哪里?洛特他们呢?
“神灵啊,择人而食的魔怪,已从墓中爬出……”忽然一阵咸咸的海风吹过,我听到风中夹带着一种模糊不明的声音。
那语调平和而安详,可是听到我的耳中却犹如万箭齐发,那是金戈铁马一般的声音,带着肃杀。
我循着那声音一路找去,那声音越来越近。
停下脚步,我看到在沙滩之上,有一群身披白袍的信徒,他们赤着足,绕着一块礁石围成一个半圆,面色庄严肃穆,口中齐声诵唱。
“以神的名义,愿此人,神灵的孩子,重新回到神的身边,愿神仁慈的双手护佑他的平安,宽恕他的罪……”
“阿门……”
我终于看清了,在海边那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吊着一个男子!
迦斯!
那是迦斯!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冲上前,“放开他!放开他!”
我尖叫着冲向他们,毫无章法,完全忘了自己是吸血鬼,忘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仿佛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想要救回自己最重要的人,我毫无防备地用蛮力冲上前。
直直地穿过他们,我狼狈地跌倒在沙滩上,不敢置信地回头,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到我的存在。
他们都看不到我……他们都感觉不到我……
为什么!
迦斯被钉在那个十字架上,那些巨钉钉入他的手腕和足踝,殷红的血液从伤口蜿蜒而下……
他被钉在那个十字架上,白色底头毛衣上血迹斑斑……
“迦斯!迦斯!”我爬起来冲到他身旁,我想救他,可是我的手从他的身上直直地穿过,我碰触不到他!
我碰触不到他!
那些殷红的血了我眼睛,我一次一次徒劳无功想救下他,却无能为力!
他缓缓垂下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无声地滑落在沙滩之上,一名白袍的信徒走上前,踩在那眼镜上,“喀啦”一声脆响,那眼镜碎成无数的小片。
“说,你是否认罪!”
迦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执迷不悟!”
“万能的神,祈求放逐这妖魔,使它不再回到他的身边,它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他,它的双手永远碰触不到他,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他的名字!”
迦斯忽然颤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
“不……”干涩开裂的唇上渗出点点血珠,他咬牙,“不要……”
“诅咒这妖魔,让它永远无法回到你的身边,它的眼睛永远看不到你,它的双手永远触不到你,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你名字……”那些白袍的信徒轻轻地吟唱。
“我的晓晓,不是妖魔!”他轻颤着唇,开口,“不要诅咒她……”
我瞪大眼睛,眼泪猛地滑下。
听到这禁忌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白袍的信徒们开始惶恐。
耳边的诵唱声愈发的激烈起来,那被钉在十字架上也依然温和如天使的男子忽然浅浅微笑。
迦斯缓缓闭上眼睛,苍白干裂的唇轻启。
他在说什么?
我站在他的身旁,听他的轻喃。
“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
“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那时,我将会成为你身边一抹温暖的阳光,陪着你,保护你,并且……永远不再离开你,永远不再抛下你一个人……”
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掉下,我看着他,心里有某一处忽然被填满。
他没有认罪,他没有因为我是妖魔而认为爱我便一种罪……
不知道什么开始,东方奠际渐渐显露出一片鱼肚白。原来暗夜已经悄然过去。
一轮暖阳缓缓从海平线上升起,碧蓝的海面一片平静安详……
晶莹的泪珠从我的脸上滑落,在阳光的映衬下,折射出如彩虹般耀眼的光芒。
“晓晓……”一个声音响起。
我看向迦斯,那深邃的灰色双眸竟是一片平静温和,仿佛那些巨钉不是钉在他的手脚之上一般。
他在看着我!
他看到了我!
“晓晓……”苍白干涩的唇微启,他缓缓念出那三个字,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伸手,抱住他。
“米迦勒!”巫马火野恶狠狠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惊醒,抬头再看向迦斯,却看到一双平静悲悯的眼睛,他的身后,有着圣光六翼。
松开手,我回头,看到自己身在魔界的城堡之中,巫马火野正扭曲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我。
怎么回事?!
“是她设下幻象,让你的灵魂回到了过去。”米迦勒温和地看着我,“如果再不醒来,你的灵魂就永远留在过去,回不来了。”
回到过去?那么……刚刚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曾经真的发生过的?
迦斯他……没有后悔。
他没有认罪。
“米迦勒大人,你别忘了,她是恶魔,你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巫马火野冷笑。
“宗教裁判所是神设在人界的眼睛,身为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你不但让宗教裁判所在你的手中败落,还以身伺魔,化身为怨灵”,米迦勒的声音平淡温和,“以神的名义,在此降罚于你。”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圣光便覆在巫马火野的身上。
“哈哈哈……降罚?!”巫马火野大笑着,身体已成半透明状,“你看看她的额上是什么。”
她?哪个她?
顺着巫马火野的视线,我成了斗鸡眼,两个眼珠子对准自己的额头。
我?她说的是我?我的额头上多了什么吗?
额上一阵发烫,我抬手抚了抚额,什么也没有啊。
米迦勒拉过我,眉微皱。
我诧异地看着他,在那双温和的灰色双眸里,我看到自己的眉间多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印痕。
那是什么?
“刚刚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咒,我若消失,必有她陪葬。”巫马火野冷笑。
我火了,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一顿臭骂,“你拉我陪葬干什么!要殉情也不是这么个殉法啊!”
巫马火野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冷睇米迦勒,“如何?还要继续吗?”
看到那张有恃无恐的欠扁脸蛋我就来火,这个女人笨得不一般,米迦勒早就想收了我,他不是迦斯,又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
“你用她来威胁我?”米迦勒微笑,掌中光芒大炽,“不必痴心妄想,我早已舍弃了那无用的情感。”
舍弃了无用的情感?我狐疑看向米迦勒,这是什么意思?
巫马火野脸色微变。
“我不是那个无用的人类,所以别妄图用人类的情感来羁绊我。”说着,那一道白色的光芒直扑向巫马火野。
“我不准你这样说迦斯!”巫马火野尖叫,几欲发狂。
“呵呵呵……”米迦勒微笑,“迦斯,那个无用的人类,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从来都不曾存在?
这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对我那样好的男子,他居然说迦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我就是迦斯。”米迦斯微笑,
米迦勒和迦斯是同一个人?
天方夜谭吗?我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就像莉莉丝和东方晓一样,迦斯也只是我的□,我将自身最为懦弱无能的情感分离出去,塑造了迦斯。”
“你在说什么?你在撒谎!”巫马火野尖叫。
“什么依凭,什么附身,真是可笑,叫作迦斯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是从我身体里分离出去的那一部分无用的垃圾,如今收回这个身体,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那个笨蛋真的笨得彻底,他竟然以自愿还回身体为代价,只为换得与你五年后的十日相聚,是不是真的很无可救药?”米迦勒看着我微笑。
我怔怔的发呆。
那一日,在街头相逢。
那一天,他笑着将我拥入怀中。
那温暖的、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他说,我的晓晓长大了。
那时,在那样一个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怀抱中,我却嗅到某种哀伤的味道。
可是,当时的我不曾在意。
我只是担心他会再次丢下我,再次莫名的消失,我需要一个承诺,于是我问他,你不会再悄悄走掉吧?
在那薄薄的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有过一刹那的恍惚,他微笑着回答我,当然不会。
那一晚,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我脸颊。
他问,晓晓,睡了吗?
我闭眼不语。
然后……眉心一暖,他的唇轻轻吻上了我的眉心,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眼前模糊了一片……
迦斯,我的迦斯,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
他说,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他说,那时,我将会成为你身边一抹温暖的阳光,陪着你,保护你,并且……永远不再离开你,永远不再抛下你一个人……
他做到了。
在被钉上十字架之后,在被审判之后,已无力再回到我身边的他,献上了自己的躯体,就为了换回与我的十日相聚。
巫马火野失神地被困在那一团白色的光芒中,面色凄惨绝望。
宗教裁判所的所长都是由长老指定,并且从小培养的,那样严酷的训练,她从五岁开始便要每天面对。小小的她因为受不了严苛训练,试过无数次逃跑,但每次都会被抓回来,然后打得遍体鳞伤。
只有迦斯,只有迦斯会帮她,只有迦斯会对她好。
每次被打,迦斯都会替她上药,然后教会她要忍耐,所以她才会一直忍耐,一直忍耐到长大……
那样好的迦斯,那样善良迦斯,居然……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眼看着巫马火野缓缓消失,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住手。”冷不丁地,一道黑色的火焰打着旋儿直扑向巫马火野,弹开了那一层白色的圣光。
大魔王萨麦尔出现。
“晓晓……你没事吧……”,洛特夸张地叫着,出现在我身边。
“这个女人的幻术很厉害,刚刚我们都被她骗了。”手持水晶球的董家恩牵着乌桑的手走了过来。
看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果然是患难见真情,他们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呢。
“解咒。”萨麦尔看向巫马火野,冷声道。
巫马火野笑,“不可能,此咒无解。”
“这样啊……”萨麦尔点点头。
我诧异,这个家伙这么好说话?
他抬手,掌心出现一只精致的小玻璃瓶,“进去。”
巫马火野惊叫一声,被收进了瓶子。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巫马火野化为一团黑色的雾气,连五官都分辨不清,她在那个小小的玻璃瓶里尖叫。
“既然只要你还在,她就会无恙,你就准备在这里永远待着吧。”他将瓶口塞住,淡淡说着,将那玻璃瓶放入怀中,贴身收藏。
洛特吹了声口哨,“小阳阳你真酷。”
侧头,我看向米迦勒,心里有什么东西成了空空的一片。
“迦斯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在你眼中,他可能只是你的一部分,只是一个无用的人类。可是,偏偏那一份在你眼中最为懦弱的情感,给了我最深的温暖。”
“无论他是否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至少,在他将我从垃圾堆里抱回家时,他是真实的,在他教我说话走路时,他是真实的,在他为我甘心被钉上十字架时,他是真实的。所以,无论他是否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在东方晓的心里,他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
“米迦勒是神的御使,是神之一族的指挥官,是传说中六翼天使,迦斯从来都只是人类,他赐予了东方晓新的生命,新的灵魂。米迦勒和迦斯,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所以,千万别再说你就是迦斯这种话。”
看着他,我的声音冰凉彻骨。
米迦勒始终不曾看我。
“巫马火野已受到惩罚,从封印下逃出的魔物也已经消失,不会再有灭世之劫。”
淡淡说完,他消失在空气之中。
当晚,大摆庆功宴,庆祝女王陛下收回魔界的统冶权。
于是,魔族女王的传奇又添了一笔华丽丽的色彩。
群魔乱舞,热闹非常。
小山喝得面红面赤,奥兰多也抱着一个小酒壶喝得醺醺然,乌桑和董家恩不知道躲到哪里说悄悄话去了。
洛特依然花蝴蝶一般在众魔族美人之间周旋,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尊贵的女王陛下,在下是否可以敬您一杯酒?”一个优雅温柔的声音,我侧头一看,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
不可否认这实在是一名美男子,并且美得有点惊人。
见我看他,他轻晃着水晶杯中的**,笑得更加优雅。
冷不地,从我身侧伸出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那手适时地接过酒杯,我回头,竟然是洛特。
“陛下从不饮酒。”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那群花蝴蝶之间脱身的,劫住酒杯,便面无表情地仰头一口全都送入自己的口中。
我怔了怔,这个场景何其熟悉,只是当初为我挡酒的那一个,是闻人白。
“执政官好酒量,既然如此,不如再饮?”那男子高声笑道。
我想起那时闻人白因此被强行拉进了拼酒的队伍,然后冷颜拼酒,心里便是一阵剧痛。
可是洛特才不是闻人白,他笑眯眯地抬手指了指,“噗”地冒出一团烟,烟雾过后,我眨了眨眼睛,美男子不见了。
“呃?他去哪儿了?”我左右看看,奇道。
洛特笑眯眯地指了指地上,我低头一看,满头黑线,地上有一只蟑螂小强……
刚刚那个美男子的原型?
美男=小强?
这个差距……也太令人失落了不是?
一脚踩扁小强,落特看着我,苦口婆心地道,“晓晓啊,你可不能再拈花惹草了。”
我黑线。
“执政官大人……”身后美人一声娇啼,洛特立刻华丽的转身,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我继续黑线。
拼酒的继续拼酒,左拥右抱的继续左拥右抱,我看着越来越热闹的大厅,转身出了城堡。
爬上城堡最顶端,我站在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做了一件忒傻忒俗的事,望月!
“老板,我想回糖果屋。”感觉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着一个人,我轻轻开口。
“那就回去吧。”身后,微生阳淡淡地道。
我回头,趴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吱声,任由我哭了个过瘾。
摩文说,我是他见过第一个会流泪的血族。
其实他错了,我是眼泪最不值钱的血族。
因为心底荒凉帝痛,我必须用泪水洗刷,否则漫长的生命,我无法面对。
听说我要回锦绣糖果屋,洛特第一个表态要一起回去。
“你不是说魔界四季如春,美女多多吗?”我看着他,懒懒地问。
“没有晓晓,四季严寒,没有晓晓,美女也无颜,没有晓晓……”
我忙制止他的长篇大论,在微生阳发飙前点头同意他一起回去。
小山和奥兰多留在了魔界,乌桑因为董家恩决定去人界。
锦绣糖果屋重新开业以来,生意有增无减,日日爆满,可是乌桑最近的心情却是不佳。
原因是董家恩今年芳龄已是二十有六,父母抱孙心切,便天天逼着她相亲,当然乌桑是不能去见家长的,他是地下男友,见不得光。因为董家恩的父亲是驱魔人,让乌桑去见他们岂不是等于送死。
下午三点,旁边裁缝店依然大门紧闭,乌桑在第n次探出身子去打探之后,终于到了暴走的边缘。
我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忽然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抬头,便见乌桑仿佛一头喷火的暴王龙一般,正在爆走。
“我点的是热巧克力……”一个娇娇小小的女生举手道。
“什么?!你明明点的是咖啡!怎么又变成巧克力了!你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我……”
“闭嘴!你说你多久没来了!你为什么不来?!”
“呃?我常来这家店捧场啊……”
“可恶,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暴王龙爆走。
我抹了一把汗,忙上前一把拍走爆发中的乌桑,安慰被吓得快要哭鼻子的小女生。
探头看了看,裁缝店果然还是没有开门。
傍晚的时候,董家恩终于出现了,坐在六号桌的乌桑脸拉得比驴还长,颜色比锅底还黑。
怨夫的典型写照啊。
董家恩怯怯地走到六号桌旁,看着乌桑。
“我妈又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董家恩咬唇,一脸的便秘表情。
闻言,乌桑瞪圆眼睛,脸又黑了半分,“什么?!”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董家恩继续道。
乌桑“嗯”了一声,点头,双手环胸,面色好看许多。
“我爸爸说……要见你……”董家恩丢下一颗重磅炸弹,“否则就……让我嫁人了。”
乌桑微微僵住。
我的笑意也消失在唇边。
异族恋的悲剧下场,摩文和离,白颜夕和闻人白,我和迦斯……如今又添一桩,这么老套的故事一再重演,也不嫌硌牙硌得慌吗!
“我去见你爸爸。”乌桑大义凛然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便往门口走。
“回来!”我大叫。
乌桑转身,一脸绝决,“我非去不可。”
“你准备这样子去?”我瞪了他一眼,最近为了配合糖果屋的主题活动,乌桑又穿回了他的老造型,□着上身,还背着一张的弓……
董家恩眼泪汪汪。
乌桑垂头丧气地回到六号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