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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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记得那时年少6

开篇 记得那时年少——6

梅阁与林雅罗在两日后消了气,早餐时向梅轩道歉。

梅轩啜着咖啡有些心不在焉:“你们两个早盼着能痛扁我,总算如愿。”

“可惜你心肠如铁,根本刀qiang不入。”梅阁言若有憾。

梅轩点头:“不错,我这副心肠早已百炼成钢。不提这个,我有话说,”被林雅罗的目光打断她跟着回过头去。

是肖遥,站在厨房门边,有些腼腆,但并不局促,一头乌黑长发丝般整齐柔顺,脸色依然苍白,但精神很好:“早上好!罗叔、阁叔、轩姨。”

“早上好!来点牛奶麦片?味道还不错。”梅轩先回过神来,起身替他置上碗盘。

“谢谢。”肖遥点下头,在桌边坐好,他的吃相斯文恬静,梅阁看得颇觉养眼,忍不住问:“那么长的头发,留了很久吧?”

“是,差不多五年。”一字字语音轻淡,但梅轩并没错漏他发白的指节。

“梅阁、雅罗,我刚刚想说的是我要离开几天,去办点儿事。”她说着转向目注她的肖遥:“我一周内肯定回来。走前让罗叔帮你换个发型如何,他的手艺不错,要不要试试?”

林雅罗本有些抗拒,因为替他不舍得,但随着长发落地,镜中的少年黑眸闪亮,显得神情气爽,他知道梅轩又做对了。

如期归来时,梅轩在厨房碰上梅阁与林雅罗闲聊,便也坐下喝茶。

从厨房窗户看出去是一片开阔无遮的海景,蓝天白云,礁石林立,几株高直的椰子树,远处滩头有不少人在捡拾劳作。肖遥坐倚在一棵树下,透过疏落的树影享受阳光,宽身衣裤,赤着足。几天不见,他原本苍白病态的肌肤因吸足了日

光晶莹光润,眸中黑暗已退,阳光下一派清净纯良。他微微仰着头,宽阔饱满的前额散落下几绺碎发搭在乌黑清爽的眉上,精巧挺直的鼻梁上有层细汗,一度倔强的嘴角下颌因着表情的放松现出**细致的线条。

作为男孩子他是太过清秀了。淡粉唇色婴儿般透明,骨感而柔和的颈项有一丝脆弱,甚至手足踝腕也是纤秀细洁的。因为欠缺些许俊朗与英气,整个人有种不识人间烟火的轻灵飘逸。

耳边传来梅阁的轻叹:“象不象一朵流落湖边的水仙?”

雅罗点头:“折坠啊,初生时不知曾得父母多少钟爱。”

梅轩听得忍不住哼了一声:“记得吗?一个自恋的男子因贪看自己水中的倒影溺水而亡,死后灵魂便化作了水仙。”

“梅轩你总有办法扫兴。”梅阁不悦。

“扫兴?我只不过在想他的将来。”梅轩若有所思。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梅阁马上紧张起来,“莫忘了,我和雅罗也有能力收养他。”

“是吗?包括给他一个合法的身份?”梅轩好整以暇。

“那么希望你能够尊重他自己的意愿。”林雅罗无奈地说。

“雅罗,你和梅阁对我有成见,我长得有那么象暴君吗?”

“象?根本就是。”又是异口同声,两人说完笑起来。

“真没风度。”梅轩摇摇头走向海滩。

肖遥直到梅轩来到近前才察觉,连忙站起来,叫声“轩姨。”

梅轩沉着脸不说话,只是细细端详面前的少年。暖烈的阳光的确驱散了他眼中的yin霾,但却没能在那里留下丝毫暖意,一双明澄纯澈的眼睛只有彻骨的冰寒。他静静地站着,并不回避梅轩探究的凝注。

半晌,梅轩开口:“肖遥,你试试可否不被我摔倒。”语毕伸足一勾。

摔到第六跤,肖遥再度跃起,紧闭的嘴唇又现倔强,眸中一片凛冽。慢慢地他可以多支撑些时候,高超的技击能力,让他很懂得随机应变,梅轩发觉他出手准确狠毒,不留余地,无论对人还是对己。

随着自己成功率的降低,梅轩的脸色渐渐缓和,直到肖遥无力站起,她方才住手,微笑道:“不错,只是体力太差。别赖在地上了,快起来!否则我又要挨骂。”梅阁已急急跑来,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随着身体的痊愈,肖遥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实。黎明即起,先是跑步晨练,然后洒扫庭除。他做的饭非常够水准,中餐为主,但是西餐的摆台礼仪、刀叉用度也很优雅到位,吃得梅阁雅罗开始想家,干脆点起菜来。每天余下的时间他用来晒太阳、读书报、看电视。他的自律与安静完全不象个少年。倒是三个大人返老还童一般,时时拌嘴斗气,每每被他撞见,也只在一边垂下眼睛偷偷地笑,看得人心会软软地牵动。

“这样的孩子谁会忍心伤害?真是伤天害理。”有次林雅罗旧话重提。

“奇是奇在他的睡眠很好,并无噩梦,”梅阁很疑惑,“我是说,那么大的伤害,总该有痕迹留下,比如恐惧、愤怒这类情绪,我一直怕他闷在心里不懂得抒解会出问题,可是观察下来他看来是真的心平气和,不是压抑。心xing如此坚忍真是罕见。”

“他心平气和也许只是因为问题已经解决。”梅轩插口。

“什么问题?”

“不知道,比如说伤害他的人已经受到惩罚?”

“还报仇雪恨呢,你真是武侠小说读多了。”梅阁不睬她。

“你确定他不需要心理辅导?”林雅罗问。

“至少目前没有这个需要,他虽然有些内向,但并没有强迫xing症状,生活得也很积极。”

无痕无恨?梅轩想起肖遥眸中的寒冷。她没再参与他们的讨论,径自回房查收电子邮件。正做回复,隐约听到林雅罗在大叫,然后又安静下来,她懒得理继续埋头处理信件,等忙完了已是深夜,口渴出来找水,看见书房还亮着灯,想起刚才的扰攘便走了过去,“怎么了?”肖遥正坐在电脑前敲打,雅罗陪在一旁,梅阁也没睡。

“病毒,硬盘被清空。”

“有重要文件?”

“那还用说,我这一年来所有的实验数据都在里面,还有一篇差不多要完成的报告,下个月巴黎那个会上要宣读的。我真该留个备份。”林雅罗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好了,罗叔,c盘已经恢复,你看一下,等等,得用dos进,好了。”

梅轩饶有兴味地看着肖遥娴熟地下载所需软件,有条不紊地修复数据,雅罗是有救了。

“他真厉害,是不是?我还以为雅罗死定了。”梅阁一早起来看见梅轩站在屋外雨廊下,远处海滩上肖遥正在晨跑。

“是,专业水平。你今天什么安排,这么早起?”

“待会儿要出诊。你什么时候走,假期要结束了吧?”

“已经结束了,这两天就动身。”

“他呢?”

“今天谈。”

“恭喜你又得一员战将。”

“听听是谁中了武侠的毒。”

“得了,你那点心思。”

“言之过早,假以时日或许。”

“梅轩你有无想过,他也许只想一生平安,做个普通人。”

“我不会强求,如果他真能够坐视的话。”

“坐视?”

“一个人如果多拥有些能力,就注定会多负些责任。就好像你面对患者做不到见死不救一样。”

“所以你这些年出生入死。”

“言重了,梅阁,与所有正常人一样我不过是在尽本分。”

“恐怕只有真正信仰上帝的人才能这样尽忠职守吧?”

“上帝?梅阁你知道我是个泛神论者。”

梅阁笑,隔一会儿说道:“梅轩,我们也要离开此处了。”

“早该如此,穷乡僻壤的,亏得你一住十年。下一站是哪里?”

“南美。那里有个研究所给雅罗寄了聘书,我也一并找到工作。我已经同雅罗谈了,我们会先回趟家。”

“啊,真正幸不辱命,干爹和林老爷子不知会多开心。”她冲梅阁璨然一笑,眉目间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