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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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断壁颓垣

琥珀泪(修正版) 31.断壁颓垣 校园 书连

秋风萧萧催人瘦,

正是月圆时候。

虫鸣无故惹离愁,

觥筹酌残酒。

瑟瑟寒意几时休?

此景却似,江南水清波柔。

美酒三千杯谁为谁醉

只话兄弟情莫谈离人泪

我和大熊在江边坐了一会儿,回家的时候,看到小王和小灰在茶楼的空屋里等我。看到我的时候,他们两个表情各异,小灰焦眉苦脸,小王惊慌失色。

小灰想对我说什么,可是欲说还休。

我问他们:“你们还好么——你们回来做什么,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的容身之地了——过几天,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一块砖、一片瓦都不会剩下。”

小灰矛盾重重的神情,让我看到他心里的彷徨和挣扎,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在我面前如此难以启齿。我揣测道:“你们是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啊?不如我介绍你们到我小姑的表演团当小工或者学徒吧!不过做这一行挣不了大钱,但是可以解燃眉之急。”

小灰终于下定决心,正要开口,小王扯了扯他的衣服,嘀咕道:“小灰,我们走吧,我们以后不愁吃不愁穿,你还回来这里做什么?”

对于小王的话,小灰愤慨不已,他说:“就你是一条恩将仇报的小毒蛇!这么多年了,兰姨亏待过我们吗?她把我们当亲人一样对待,收留我们在茶楼打工,如果不是她,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在流浪呢!”

我一头雾水地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小王神情错乱地劝小灰:“你可千万不能出卖我!想想以后的日子吧,有了那50万,我们就可以自己开门做生意啦!你还回来淌这潭浑水做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又要出卖兰姨?”小灰火冒三丈,他将一笔钱交到我手里,说:“小韵,这里有3万块钱,是我打工六年的积畜。你拿去救急吧,就当是我报答兰姨的恩情。”

我把钱塞回小灰手里,说:“你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六年就这么点钱,我怎么能收呢?你拿回去吧,将来还要养家糊口呢。”

小灰拿着钱,愤恨地转身离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折回身,下定决心将一个惊天秘密告诉了我:“小韵,是小王害了你们。他财迷心窍,有个姓龙的用50万跟他做了一个交易,唆使他把断肠草混在茶叶里,那个姓龙的想害你……”

看来大熊说得没错,“断肠草事件”的确是人为,可我怎么都想不到,幕后凶手竟然是暴牙龙——除了他,我实在想不起还有哪个姓龙的人跟我有任何恩怨,我更想不到,亲手死李大爷的,竟然是小王,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动作敏捷的大熊跳到门外,擒住小王。

“让他走吧。”我哀漠地说,“让他滚!”

大熊无奈地放走了小王,他问我:“哪个姓龙的跟你们有这么大的仇恨?”

“可能就是上次那个毒贩吧。”我苦笑道,“我坏了他的生意,害得他的兄弟被警察一网打尽,他是想报复我吧。”

“原来就是那条漏网之鱼!”大熊恨得咬牙切齿,“我得替你报警,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无辜的人平白受冤。”

大熊刚报完警,小姑扶着我妈从楼上下来,她的脸色很不好,没有血色。她一只手扶在墙上,无力地问我:“刚才好像听到小灰的声音了,是他来了吗?”

“不是。是一个新茶客,他不知道我们不做生意了。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小姑把我妈扶回楼上之后,对我说:“你妈说你不愿望搬到骆炀那里住,这一点我站在你这边,我是你姑,我才是你们的亲人,所以你们就到我那儿住吧,虽然地方小,但还能挤得下。她还说你不愿意继续上学,这一点我站在你妈那边,你还小,学业为重,说什么都不能辍学。另外,我替你找的那些律师,他们已经搜集好材料了,只要你们提起上诉,他们全尽全力帮你们打赢官司——你放心,你们有优势,你姑父也会帮你的。”

“只要你能说服我妈打官司,我就没有任何意见。关于住的问题,大熊正在帮我找房子,就不去你打扰你们了;至于上学的问题嘛,过段时间再说,就算我现在回到学校,也没有心思上课。”

小姑临走的时候对我千叮万嘱,一定要留意我妈的病,她说心脏病很危险,尤其不要让她受刺激。

“寄人篱下”是一件悲惨的事情,所以我在童心路租了一间小房,小得只容得下一张床。那里离白亮家很近。那段时间,他常常雪中送炭,给我们送来生活物资,也常跟我挤在那间狭小的房子里,趁我妈出门的时候对我讲他的康乃文之间的事情。

他说:“小韵,也许你说得对,爱不应该成为束缚对方的枷锁,所以我已经让步了,我同意他继续学习美术,也同意他去法国留学。可我不明白,我们之间为什么还是争吵不断,连我都不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你说世上有没有一种药叫‘绝情丹’,吃了它就可以收回我对他全部的爱?小韵啊,我恨你,如果当初你没有找我帮忙解决那个大熊的事情,我和小康哥就不**差阳错地认识,就不会有今天所有的烦恼了。”

“你这只过河拆桥的死猴子!”我尽量让气氛变得诙谐,“你这叫庸人自扰。哪对小情侣不是嗑嗑吵吵过生活呀,生活是物质的,物质是矛盾的,矛盾是可以解决的。真鄙视你们这些能在一起,却不珍惜相聚的人,我现在……唉!”

白亮立刻嬉皮笑脸道:“嘿嘿,韵公子,你自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就不要怨天尤人啦。走了邱焰,还有大熊啊!我看那个大熊对你挺好的,你去找邱焰,他立马就从美国飞回来,陪你一起去找;你家茶楼拆迁,他立马任劳任怨地来帮忙卖东西,像头驴似的。要是小康哥有他的十分之一好,我就乐得升天了。”

“你别在这里煽风点火啦!”我恨不得撕破他那张小嘴,“这几天我就为这件事苦恼呢,心里老觉得别扭,觉得对不起大熊,他为我付出这么多,一点儿回报都没得到,他那是何苦呢?也许是我贱吧,有时候真想忘了邱焰,跟大熊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我妈会像反对我和邱焰那样反对我和大熊的。白娘子啊,你还是做你的‘地下游击队’吧,千万不要暴露身份,不要让你爸妈发现你和小康有‘情’,不然你也就跟我一样,必成炮灰。”

“死在前线的烈士,人民会记住你的。”白亮恢复了调皮搞怪的天性,我心里也就宽慰多了。白亮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更像我的弟弟,我不希望他在感情中乱了阵脚,尤其是一个“硝烟弥漫”的感情战场。

那天,我刚送白亮走出巷口,就碰到了大熊。他提着好几袋东西,兴奋地说:“我给兰姨送药来了,参桂胶囊、丹参丸,还有几斤公孙果。你用公孙果熬粥给兰姨喝,对她的病有好处。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你就让她服用速效救心丸,以防万一。”

我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大熊的关心,并且请他到屋里坐。他四下打量那间破旧的房间,问我:“你妈睡**,那你睡哪里?小韵,你为什么不愿意到我家住?你这样我会心痛的,你知道吗?就算你不愿意去我家,你也租一间像样的房子啊,这里又霉又潮,兰姨有病在身,住在这样的环境,她的病情会恶化的。”

有句话叫做“患难见真情”,大熊的体贴温柔,像一剂诱人的蛊毒,加上白亮对我说过的话在怂恿我,我情难自禁,用力地抱住了他。此刻,我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坚强的臂弯,来支撑我疲惫不堪的身体,来依靠我又困又乏的灵魂。

接到暧昧信号的大熊立即“响应”我,他几乎疯狂地将我推到**,他深深的吻唤醒了我体内沉睡已久的欲望,虽然我跟他唇齿交战,虽然我们忘情缠绵,虽然性欲本身像烟瘾一样无法控制,可我的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焰子哥哥的脸,我们在巫山帐篷里**的画面,还是像蒙太奇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上映。

这样对大熊来说,我跟骗子有什么分别?我可以欺骗他,但欺骗不了自己。

我的眼角有眼泪滑出,大熊手忙脚乱地替我擦干泪水,并且克制着欲望,放开了我。我说:“心里想着一个男人,却跟另一个男人亲热,对那两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大熊,你等等吧,等我忘了那个男人。”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离开了那间破旧小房。

办理退学手续的那天,我再次来到那所熟悉的校园——西南师范大学。同学们看到我,热情之中掺杂着悲伤,他们似乎都忘了我和焰子哥哥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爱情故事”,也不问我这三个月干什么去了,再次相见,都绝口不提。邹哲轩呼朋唤友,带我到家福火锅大吃一顿,权作散伙宴。

那桌离别宴上,小卢老师也在。虽然我们之间曾有过诸多私人恩怨,但现在看来,我们都成了受害者——我妈的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不仅让我和焰子哥哥分道扬镳,更让小卢老师和焰子哥哥彻底失去了联系——无疑,在我和我妈这场“斗争”之中,她吃了个闷亏,输得不明就里。所以此时,我们大有“同仇敌忾”的共鸣。她对我说:“你回家复读一年,明年报考上戏的戏剧专业吧,我表叔在那边有关系,我让他帮帮你。”

宴席上,大头轩问起我姐姐,他好像并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我想了想,没有把姐姐结婚的事情告诉他。我说:“你忘了她吧,她有男朋友了。”

大头轩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激的反应,但他闷闷地喝酒,一杯又一杯。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本想宽慰他,他豪饮三杯之后,豪壮地说:“大丈夫,何患无妻?江韵,今天我们不谈女人,不谈男人,不谈感情,只谈人生,谈理想!你回去要好好复习,哥们儿几个都等着你的好消息,等你考上了上戏,我们到上海去找你,到时候你做东道主,可要请我们吃大餐!”

那晚,我们到“梦工场”ktv唱歌,大家把小虎队的青春歌曲从头到尾唱了个遍,从《珍惜》到《祝你一路顺风》,从《放心去飞》到《再见》,首首催人掉泪。

谁说青春不能错情愿热泪不低头

珍惜曾经拥有曾经牵过手

珍惜青春梦一场珍惜相聚的时光

谁能年少不痴狂独自闯荡

就算月有阴和缺就算人有悲和欢

谁能够不扬梦想这张帆

第二天离开西师的时候,我特意路过彩虹桥和文星湾,到旧地寻觅我和焰子哥哥留下的点点滴滴,那栋公寓里,现在住的是别人,而我们的足迹,早已被岁月抹去。物是人非的现实,狠狠给了我一耳光,将我从浑浑噩噩的幻想中抽醒。

我回到童心路的小巷子里,一股浓烟从院子里飘出来,我以为后院起火,吓得仓皇跑回去,原来是骆炀在院子里生火熬中药。他显然是没做过这类粗活,弄得满脸黑灰。他看到我,冲我笑道:“我在给你妈妈熬中药,这是从一位中医专家那里求来的,很多心肌梗塞的病人吃了他的药,都有显著效果,临床试验效果特别好……”

他神采飞扬地描述着,我不由分说便将陶鼎掀翻在地,墨黑的药汤淋漓地洒了一地。骆炀的表情由晴转阴,他心痛地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被我毫不顾惜地糟蹋,没好气地说:“你有病啊!这可是秘方,好多人求之不得呢!”

“带着你的秘方,滚出这个小院!”我傲慢地说,“我可不敢让我妈随便吃你的东西,毒死了谁负责?”

骆炀激怒道:“你发什么神经啊?才三个月没见,你怎么变得这样蛮不讲理了!”他的语气转而变得温和,“你和焰子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找我发脾气没关系,可这药是给你妈治病的,你太不懂事了。”

“道貌岸然,伪君子。我原以为你已经痛改前非,想不到你狗改不了吃屎。”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他不太耐烦,“你有什么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真要我说?那好,你告诉我,今年9月5号晚上,你做过什么?你们剧院上演木偶戏,演出结束之后你做过什么?”

“演出结束之后我和同事们出去开庆功宴,有什么问题吗?”

我悲愤交加:“有个叫林若森的小男孩儿,看完木偶戏之后,被人性侵犯,医生在他身上取到了嫌疑人的dna,你敢验证吗?”

骆炀气得脸都红了,他近乎咆哮:“所以你怀疑我?你认为我就是那个畜生?我为什么要验证dna,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只禽兽吗?”

我冷嘲热讽道:“你心虚了?如果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敢去验证清白?即使你不去,也有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你。医生对取样进行精细的检验,那个人曾经大量服用镇定剂,所有证据的矛头都指向你,你还要狡辩到几时?”

“小韵。”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你看到的和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但我请你不要诋毁我,难道一个犯过错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不知悔改吗?我知道我以前伤害过你,可你不是原谅我了吗?你为什么要旧事重提呢?”

“怎么,不能提吗,你应该觉得光荣啊!这件事就你知我知,为什么连晓风都知道了?不是你说的,他怎么会知道?你知道他说的话有多难听吗,他说我十几岁就跟你通在床,要是他四处张扬,我还有脸见人吗?说不定他早已把那件事告诉了焰子哥哥,所以焰子哥哥才如此决绝,坚持跟我断绝关系。”

我等着骆炀的回答,却听到一个沉重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我妈晕倒在门口。我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也不知道我的话被她听到了多少,总之,我方寸大乱。还是骆炀眼疾手快,箭步冲过去,将她抱到**,我跟到屋里,他一边按我妈的人中,一边反复流压她的胸口,一边不停地唤“兰嫂”。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沁出冷汗,张大嘴巴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而最让我害怕的,却是她病痛之中仍旧恨铁不成钢的那种怨恨的表情。

骆炀看我站在旁边发愣,冲我说:“家里有没有急救药?赶快拿来啊!”

我跌跌撞撞闯到床边,从床头柜里取出大熊送来的速效救心丸,骆炀喂我妈服了药,替她按摩心肌,十几分钟之后,她的痛苦才有所减缓,脸上缓缓恢复了血色。

我心虚地喊了一声:“妈……”

她没理我,怨毒的眼光瞟到骆炀身上,令他瑟瑟发抖。继而,她抓起枕边的那几包中药,摔到他的脸上,声嘶力竭地嘶叫:“原来是你毁了我儿子,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给我滚!我就是病死,也不吃你买的药!”

我一边示意骆炀赶快离开,一边劝慰我妈:“妈,您别激动,不然又要发病了。刚才我说的话你不要相信,是晓风诬蔑我,我和骆炀根本就没那回事儿!”

“畜生!”她悲愤难当,“我怎么生了个畜生!”

我跪在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涕泪俱下地说:“妈,我就算是畜生,也是你的儿子啊!我求你不要激动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颤巍巍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复习,将来了娶老婆生孩子,我就不气;如果你死性不改,我宁愿死了……”

那些天,为了好好照顾她,我绝口不能提焰子哥哥、骆炀、打工等字眼,否则她的情绪便会波动,一个小小的情绪波动,便会引致她的心肌绞痛。她是真的尝试到心如刀绞的滋味了,我又何尝不是?

骆炀不敢再来看我妈,但他频频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但我从没对他说过一句好话,我常常走到院子里,对他进行语言攻击。妈妈在屋里问我在和谁发脾气,我敷衍道:“没事,是白亮,那小子跟我闹脾气呢。”

从骆炀的口中,我得知晓风仍旧在“天池”舞厅,没有离开。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居然联想到烟然,突然觉得晓风很像烟然,他是不是在等待焰子哥哥回去带他离开?他是不是为了报复焰子哥哥的漠不关心,决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我埋怨骆炀办事不力,他愤慨地说:“那孩子任性到了极点,他自己不愿意离开,难道我把他绑架回来吗?我真不懂,师傅一世英名,怎么会有这种孙子!真是吴家的耻辱!”

“吴门有你这样的弟子,的确耻辱。”我言语极尽辛辣讽刺之能事,“我妈生了我这个儿子,也是耻辱。”

仔细算来,我和暴牙龙新仇旧恨一大堆,如果要一并清算的话,只怕谁都算不清楚——我们的一切恩怨,从我决定带走晓风开始。他现在肯定把我当成眼中钉,而我,也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害死李大爷,目的就是整垮我家的茶楼。但我知道他有强硬的后台,所以才敢肆意妄为,他那几个在朝天门广场被逮捕的兄弟,据说已经被释放了。所以期待法律对他进行制裁,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为了避免遇到暴牙龙,我特意打探了一下他的行踪,在他出去的时候来到江北新区月亮湾。又来到这个地方。骆炀的“春韵”剧院傲立苍穹之中,广场中央的龙头喷泉,喷洒着漂亮的水花。

也许时间还早,“天池”舞厅没有开场,所以有些冷清,几名服务生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打盹,长长的t台上空无一人。

我绕过长廊来到后场,还没走进晓风的化妆间,便听到一段婉转悦耳的清唱昆曲《良辰美景奈何天》,娴熟自如的唱功,扎实匀称的气调,此曲只应晓风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想不到他果然没有放弃戏剧,并且融会贯通,连昆曲都唱这么炉火纯青,仅仅听到唱词,已经足以使我联想到杜丽娘和柳梦梅之间的伤感爱情,更能联想到丽娘独自游园的伤春之情,以及她寻找情郎的灼渴之心。

等他唱完一曲,我才推门而入。他有些惊讶,继而漠然地说:“哟,你还活着?听说你替警察做卧底,让暴牙龙贩毒的事迹败露,他恨你恨得牙痒痒呢,你还敢送上门来自寻死路?”

我没回应这个话题,赞赏道:“唱得不错啊,不愧是吴家的后代。要是有更多的人听到你唱戏,那就好了。不如离开这里啊,找一个适合你的地方,发挥你的潜能,你肯定会很出色的。”

他也没接应我的话题,“听说焰哥哥离开重庆了?跟你分手了?唉,即使是你认为最牢不可破的感情,在世俗和流言面前,都会溃不成军。昨晚我做了一场梦,梦中我和焰哥哥发生了一场巫山云雨,醒来之后怅惘若失,于是现学了这首《游园惊梦》,越唱越悲凉。戏剧真是个好东西,是精神毒品,发起瘾来,让人想戒都戒不掉。”

眼前的晓风面容消瘦,眼圈黑得像熊猫,他的疲态让人一览无余。我说:“如果有天你妈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知道你这段日子做过的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她宁愿没有醒来。”

“那她就别醒来吧。”晓风似乎在哽咽,“不要叫她看到我不人不鬼的样子。我知道,邱焰离开重庆了,他不会为了你回来,更不会为了我回来,但我仍然相信他会回来带我离开这里,尤其是每天夜里,一个人孤裘冷枕,这种信念便会更加强烈。暴牙龙就快回来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吧。谢谢你来看我。”

离开“天池”舞厅的时候,我在“春韵”剧院的广场碰到骆炀,他带着一群男孩从剧院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骆炀率领着他们,兴高采烈地说:“孩子们,今天辛苦你们了,练了一天的功,都累了吧,老师带你们去吃火锅,德庄的!”

他乐得像个孩子,看到我便笑道:“小韵,你来看戏的吗?不如先跟我们一块儿去吃火锅吧,晚上孩子们要登场喔——他们是我收的学徒。”

我冷冷笑道:“学徒?用他们的童贞来换取出人投地的机会?不好意思,这种晚餐我吃不下去。”

骆炀有些恼怒,但不好在孩子们面前发作,只得陪笑道:“小韵,你开什么玩笑呢?你是来看晓风的吧,那孩子执迷不悟,谁的话都不肯听,不过你放心,暴牙龙场子里有我的人,我会托人看着他的,不会让他受欺负。等到哪天他自己想通了,就会离开那里的。”

说罢,他带着孩子们沿着月亮河离开。 我叫住他:“真的不是你做的?那个孩子的父母已经报警了,如果真是你做的,你就去自首吧,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那个孩子受到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更是心理上的创伤。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而心里的伤口,则会永远留下疤痕。”

他回过头,绝望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话,带着孩子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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