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浪荡陈平藏沟壑 新寡相见初试探
“姑娘，到了！”
一个清脆的妇人声音惊醒了水舒窈，令她生生一惊。
见状，那四十来岁，圆脸白肤的妇人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你先前受了伤，主母早就嘱咐过要多休息，外面冰天雪地的，你却偏要出来。”
十六岁的水舒窈摇了摇头，她伸出手，一边掀开车帘，一边看向外面。
对于自己的家乡，阳武户牖乡，她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对于回到这里，她并不期待。头受伤这一个月来，她陆陆续续记起了一些幼年的事。从那不知是梦还是幻觉，零零碎碎的记忆中，她看到了她原以为遗忘的童年。
这个时代的民风比起后世要开放很多，在这个刚刚统一的时代里，最盛行的是以李斯为代表的法家思想，至于后世被推崇到顶峰的儒学，现在还是比不上法家，甚至连道家都比它追随者多。后世的伦理道德更是无稽之谈，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更愿意追随着《诗经》里所言的那样，
“求我吉士，迨其吉兮。”
“求我吉士，迨其今兮。”
“求我吉士，迨其谓之。”
不管那人品性如何，都愿意追随心爱的丈夫，求一夕之欢。而水舒窈便是这一夕之欢下的产物。她的母族，原本也是家境殷实，便因为那几日放纵，母亲付出的代价便是成为那个男人置放在偏僻乡下别院的见不得光的妾。而她自己也在当年赶来这里的途中和母亲和妹妹走散，如今才还。
这些年水舒窈早已改名换姓，跟着恩人独居深山，根本不清楚现在的礼仪，想到这里水舒窈双手相握，一边轻轻绞动，一边寻思着：若是自己在外人面前出了丑，只怕还会害了妹妹，既然决定用这件事情报答父母生养之恩，又怎么能出错！
“姑娘，可以下车了。”
轻吁了一口气，水舒窈不再纠结于这些事情。她低头看着自己和妹妹截然不同，掌心粗糙的手，暗暗想道：不管如何，一定要尽快为妹妹重新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以免夜长梦多。
但话是这样说，可以妹妹克死五位夫君的名声，这又谈何容易呢？
水舒窈下车，带着帷帽，村落不小，少说也有五六百户人家。看到他们到来，村里玩耍的孩童一哄而上。不远处，那些村民也跑出不少，一个个朝着他们指指点点着。水舒窈带着的仆人小心的护在水舒窈周围，生怕这些乡野之人冲撞了她。水舒窈隐隐看见村子中央似乎有很多人聚集，不知在做些什么，她招来近身服侍的妇人。
“阿嬷，你且去问问，那村里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妇人回来，告诉水舒窈。
“姑娘，是这样的，这些日子风雪连连，好不容易今日放晴了，于是村子里便组织人进山打猎，这不，猎了一头野猪，那是他们正准备分肉呢。”
“我要去看看。”
说罢，水舒窈便往那里走去，妇人连忙拦道:“姑娘身份尊贵，怎好去那种污秽之地，若是冲撞了怎么得了！”
若是水舒窈的双生妹妹，也就是真正的张家小姐张思柔，或许还真的会放弃这个想法，但是水舒窈在山里连亲手杀野猪的事情都做过，又怎么会怕所谓的污秽？
于是水舒窈不失强硬的问道:“那么，阿嬷可是要做我的主？”
这妇人白着脸看着水舒窈，脸颊上的肌肉频频跳动着。勉强笑了笑，她向水舒窈温声说道:
“姑娘这话怎么说的，阿嬷自然是不敢的。”
水舒窈走到人群外围，透过缝隙她看到了摆在案几上的野猪，大雪封山，这畜生也没什么吃，瘦的厉害，这样一头野猪要分给这五六百人的村子，可不是什么易事，一个不小心，只怕好事要变坏事。
水舒窈的顾虑明显里正也意识到了，本来为全村分肉是一件很荣誉的事情，历来都是由里正动手，可现在，这里正也拿着刀，半天不知该从何下手。
就在这时，一个粗布衣服的年轻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若是里正为难，不如让我来为大家分肉如何？”
这个钻出来的年轻后生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粗布衣服，四肢修长，袖子裤脚都利落的挽了起来，只是他那一张脸却被灰尘层层覆盖，看不清楚长相，这个年轻人嘴角擒着笑意，环视一周，目光与最外围的水舒窈不期而遇，顿时两人都是一怔。
男子愣了一下，很快回复了过来，移开了目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陈平，你当真要分肉？平时怎不见你如此积极，这可是只有里正才有的殊荣，你一个饭都吃不饱的闲汉还是快走吧。”
人群中一个声音传出，道出了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没有认错，是那晚的眼睛。
即便可能是自己晕倒前的幻觉，水舒窈还是在醒来以后对当晚参加喜宴的人进行了排查，结果在查了一个月以后，几乎每个宾客都有下人表示见过，而在自己进入新房以后行踪不定的唯有这个陈平。
陈平家贫，但是却不喜欢种地，家中只有大哥陈伯种地，他喜欢四处走游读书，这在乡里人看来完全就是不务正业的闲汉，所以，婚宴当天，根本就没有人关注陈平究竟去了哪里。
现在看来，陈平那时正在自己的窗外，水舒窈肯定他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去调换妹妹，那也就是说他那时出现在窗外，好一点说是为了听听墙角，难听来说，根本就是图谋不轨。
水舒窈顿时攥紧了双拳，眼底不自觉的泛起了杀意。
那一边，里正巴不得有人来当冤大头，于是便呵斥了那个说话的农汉，将刀交给了陈平。
“大雪飘飘，这头野猪不过五六十斤，而全村却有近三百户的人家。我陈平今日斗胆改改往日分肉的规矩，不再每家分均肉。”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利落的破开了野猪的肚子，鲜血顿时喷洒一地，浓厚的血腥气瞬间弥漫，水舒窈见自己身边的妇人遮掩口鼻，也不动声色的做了样子，目光确实中没有离开杀猪的陈平。
“里正乃是一村之长，而头那是万物生灵最重要的所在，所以猪头便要归里正。”
手中的利刃顺着野猪的咽喉划了一圈，陈平执起斧头，对着划痕便是一斧，猪头利落的滚下，陈平取了野猪的獠牙，将猪头递给了里正，里正被夸赞，又分得了一个分量足的猪头，虽然有点不满意自己分的不是最好的腱子肉，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便是村子中重要的一批人，《孟子·离娄上》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所以，野猪身上最柔嫩的内脏便要给村子里所有有孕妇的人家。”
他将野猪身上所有的内脏都拿了出来，摆在一旁，一会儿便被领了干净。
“今日，村子能有野猪分食，都亏了那些英勇进山的兄弟，所以，野猪四腿的腱肉便要分于他们，其余的肉，便分给村子里那些有成年男丁的人家。”
陈平利索的剥下了野猪皮，然后将那些肉一块块的从野猪身上割了下来。
“最后，猪骨尚能熬汤，《黄帝内经·五常政大论篇》说到“虚则补之，药以祛之，食以随之。”若是有伤了筋骨的，这猪骨汤是再好不过的食补，猪骨分给剩下的有家室的村民，有需要猪骨的村民可以以半斤肉换一斤骨。至于最后的猪皮，猪皮坚韧是件好东西，好东西便要给贵人。”
“张贵女，今日到了咱们村子，这猪皮便给她，大家意下如何？”
顿时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水舒窈的身上，张思柔虽然克死了五任丈夫，但是张家是阳武的大户，就连这个村子都有不少农田是张家的，张思柔对于这些村民来说，无疑就是天大的贵人。
“原来是张贵女！那是应该给她的，旁人怕也是消受不了啊！”
“没错，没错，没想到这个陈平整日里不作正事，眼力倒是不错。”
“他今日这肉分的也挺好啊。到底是读了书，识字的。”
村民纷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倒是没有对陈平这次分肉表示不满的，毕竟虽然有多有少，可是陈平给的理由也足以服众。里正殷勤的拿着陈平刚拨出来的猪皮，腆着笑脸捧到了水舒窈这里。
“贵女，这可是刚剥出来的，您看…………”
“阿嬷。”
水舒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阿嬷立即就招呼护在她旁边的家仆收了这张对于村子来说很贵重的猪皮。
“里正有心了。”
阿嬷代替水舒窈和里正攀谈起来。水舒窈却看着正在收刀的陈平，他随意的擦着自己手上，胳膊上的血，只是天气冷，血都黏腻的粘住了。
一个看起来和陈平很熟的汉子笑着揽住了陈平的肩膀。
“你小子，可真的有你的，分的可真好。”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公平，比里正分的好多了。那家伙就知道便宜自家人！”
“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哈哈哈哈！说你这事儿办的好，你还厉害上了！还天下，你有空多帮帮你大哥吧，毕竟你新嫂子都怀孕了，你也不小了，别整天做这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那是贵人们才能干的。”
陈平只是笑而不语。
是做梦吗？
水舒窈心道:“此人说的话确实像梦话，但是他的眼里的认真，却让这话意外的多了几分可信。”
这是个有野心的男人！
这是第一次见面，水舒窈在心里给陈平定下的评论，很久之后，水舒窈才知道，自己第一次评判别人评判的如此之准，准到，让她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评判任何人………………
“你无家室，也不曾进山参与捕猎，你给自己分了什么？”
陈平微微一愣，随即笑着亮出了自己先前从猪头那里拿下的一对獠牙。
“我对村子无功绩，怎好分得野猪身上有用之地，这对獠牙不可食，给我正好。”
陈平的哥哥陈伯还在，听到弟弟这么说，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走到陈平身边，陈伯压低声音道:“待会来家吃饭。”
说罢，便扶着刚有身孕的妻子离开。陈平便跟在他身后笑嘻嘻的喊着自己的嫂子。
水舒窈身边的妇人见水舒窈对陈平似乎关注的远超别人，不由得多想了，开口提醒道:“姑娘可不要被这小子油滑的嘴巴给骗了。”
“哦，此话怎讲？”
“这小子虽然和他大哥分家了，但是一直都是靠着他哥哥的，不然他整日也不耕地，哪里来的粮食，便是他大哥，一直接济他，这不，前一段时间，他还把他的嫂嫂给排挤走了，当真不是个好郎君。”
“…………………………”水舒窈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今日我要留在村里用饭，你准备准备吧。”
转眼便是黄昏，陈平蹲在田埂处，用地上的雪用力的搓着自己胳膊上，手上的血迹。忽然，一道影子打在他的身上，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个竹筒被递到了眼前。
“用热水，效果更好。”
陈平也不客气，拿了竹筒便开始洗。
“张大贵女找我，不知有何贵干啊？”
水舒窈不回答，反而自顾自的说道:“獠牙不能食，却是野猪身上唯一足以致命的锋刃。陈平，于天下，你是否也想成为这样的锋刃呢？”
陈平缓缓站起身，回身静静地盯着水舒窈，嘴角一直擒着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徐徐说道:“不知贵女是什么意思？”
只见水舒窈毫不畏惧的与陈平对视，正色道:“君若为剑，妾愿为石，君若为矢，妾愿为弦。”
(本章完)
一个清脆的妇人声音惊醒了水舒窈，令她生生一惊。
见状，那四十来岁，圆脸白肤的妇人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你先前受了伤，主母早就嘱咐过要多休息，外面冰天雪地的，你却偏要出来。”
十六岁的水舒窈摇了摇头，她伸出手，一边掀开车帘，一边看向外面。
对于自己的家乡，阳武户牖乡，她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对于回到这里，她并不期待。头受伤这一个月来，她陆陆续续记起了一些幼年的事。从那不知是梦还是幻觉，零零碎碎的记忆中，她看到了她原以为遗忘的童年。
这个时代的民风比起后世要开放很多，在这个刚刚统一的时代里，最盛行的是以李斯为代表的法家思想，至于后世被推崇到顶峰的儒学，现在还是比不上法家，甚至连道家都比它追随者多。后世的伦理道德更是无稽之谈，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更愿意追随着《诗经》里所言的那样，
“求我吉士，迨其吉兮。”
“求我吉士，迨其今兮。”
“求我吉士，迨其谓之。”
不管那人品性如何，都愿意追随心爱的丈夫，求一夕之欢。而水舒窈便是这一夕之欢下的产物。她的母族，原本也是家境殷实，便因为那几日放纵，母亲付出的代价便是成为那个男人置放在偏僻乡下别院的见不得光的妾。而她自己也在当年赶来这里的途中和母亲和妹妹走散，如今才还。
这些年水舒窈早已改名换姓，跟着恩人独居深山，根本不清楚现在的礼仪，想到这里水舒窈双手相握，一边轻轻绞动，一边寻思着：若是自己在外人面前出了丑，只怕还会害了妹妹，既然决定用这件事情报答父母生养之恩，又怎么能出错！
“姑娘，可以下车了。”
轻吁了一口气，水舒窈不再纠结于这些事情。她低头看着自己和妹妹截然不同，掌心粗糙的手，暗暗想道：不管如何，一定要尽快为妹妹重新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以免夜长梦多。
但话是这样说，可以妹妹克死五位夫君的名声，这又谈何容易呢？
水舒窈下车，带着帷帽，村落不小，少说也有五六百户人家。看到他们到来，村里玩耍的孩童一哄而上。不远处，那些村民也跑出不少，一个个朝着他们指指点点着。水舒窈带着的仆人小心的护在水舒窈周围，生怕这些乡野之人冲撞了她。水舒窈隐隐看见村子中央似乎有很多人聚集，不知在做些什么，她招来近身服侍的妇人。
“阿嬷，你且去问问，那村里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妇人回来，告诉水舒窈。
“姑娘，是这样的，这些日子风雪连连，好不容易今日放晴了，于是村子里便组织人进山打猎，这不，猎了一头野猪，那是他们正准备分肉呢。”
“我要去看看。”
说罢，水舒窈便往那里走去，妇人连忙拦道:“姑娘身份尊贵，怎好去那种污秽之地，若是冲撞了怎么得了！”
若是水舒窈的双生妹妹，也就是真正的张家小姐张思柔，或许还真的会放弃这个想法，但是水舒窈在山里连亲手杀野猪的事情都做过，又怎么会怕所谓的污秽？
于是水舒窈不失强硬的问道:“那么，阿嬷可是要做我的主？”
这妇人白着脸看着水舒窈，脸颊上的肌肉频频跳动着。勉强笑了笑，她向水舒窈温声说道:
“姑娘这话怎么说的，阿嬷自然是不敢的。”
水舒窈走到人群外围，透过缝隙她看到了摆在案几上的野猪，大雪封山，这畜生也没什么吃，瘦的厉害，这样一头野猪要分给这五六百人的村子，可不是什么易事，一个不小心，只怕好事要变坏事。
水舒窈的顾虑明显里正也意识到了，本来为全村分肉是一件很荣誉的事情，历来都是由里正动手，可现在，这里正也拿着刀，半天不知该从何下手。
就在这时，一个粗布衣服的年轻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若是里正为难，不如让我来为大家分肉如何？”
这个钻出来的年轻后生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粗布衣服，四肢修长，袖子裤脚都利落的挽了起来，只是他那一张脸却被灰尘层层覆盖，看不清楚长相，这个年轻人嘴角擒着笑意，环视一周，目光与最外围的水舒窈不期而遇，顿时两人都是一怔。
男子愣了一下，很快回复了过来，移开了目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陈平，你当真要分肉？平时怎不见你如此积极，这可是只有里正才有的殊荣，你一个饭都吃不饱的闲汉还是快走吧。”
人群中一个声音传出，道出了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没有认错，是那晚的眼睛。
即便可能是自己晕倒前的幻觉，水舒窈还是在醒来以后对当晚参加喜宴的人进行了排查，结果在查了一个月以后，几乎每个宾客都有下人表示见过，而在自己进入新房以后行踪不定的唯有这个陈平。
陈平家贫，但是却不喜欢种地，家中只有大哥陈伯种地，他喜欢四处走游读书，这在乡里人看来完全就是不务正业的闲汉，所以，婚宴当天，根本就没有人关注陈平究竟去了哪里。
现在看来，陈平那时正在自己的窗外，水舒窈肯定他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去调换妹妹，那也就是说他那时出现在窗外，好一点说是为了听听墙角，难听来说，根本就是图谋不轨。
水舒窈顿时攥紧了双拳，眼底不自觉的泛起了杀意。
那一边，里正巴不得有人来当冤大头，于是便呵斥了那个说话的农汉，将刀交给了陈平。
“大雪飘飘，这头野猪不过五六十斤，而全村却有近三百户的人家。我陈平今日斗胆改改往日分肉的规矩，不再每家分均肉。”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利落的破开了野猪的肚子，鲜血顿时喷洒一地，浓厚的血腥气瞬间弥漫，水舒窈见自己身边的妇人遮掩口鼻，也不动声色的做了样子，目光确实中没有离开杀猪的陈平。
“里正乃是一村之长，而头那是万物生灵最重要的所在，所以猪头便要归里正。”
手中的利刃顺着野猪的咽喉划了一圈，陈平执起斧头，对着划痕便是一斧，猪头利落的滚下，陈平取了野猪的獠牙，将猪头递给了里正，里正被夸赞，又分得了一个分量足的猪头，虽然有点不满意自己分的不是最好的腱子肉，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便是村子中重要的一批人，《孟子·离娄上》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所以，野猪身上最柔嫩的内脏便要给村子里所有有孕妇的人家。”
他将野猪身上所有的内脏都拿了出来，摆在一旁，一会儿便被领了干净。
“今日，村子能有野猪分食，都亏了那些英勇进山的兄弟，所以，野猪四腿的腱肉便要分于他们，其余的肉，便分给村子里那些有成年男丁的人家。”
陈平利索的剥下了野猪皮，然后将那些肉一块块的从野猪身上割了下来。
“最后，猪骨尚能熬汤，《黄帝内经·五常政大论篇》说到“虚则补之，药以祛之，食以随之。”若是有伤了筋骨的，这猪骨汤是再好不过的食补，猪骨分给剩下的有家室的村民，有需要猪骨的村民可以以半斤肉换一斤骨。至于最后的猪皮，猪皮坚韧是件好东西，好东西便要给贵人。”
“张贵女，今日到了咱们村子，这猪皮便给她，大家意下如何？”
顿时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水舒窈的身上，张思柔虽然克死了五任丈夫，但是张家是阳武的大户，就连这个村子都有不少农田是张家的，张思柔对于这些村民来说，无疑就是天大的贵人。
“原来是张贵女！那是应该给她的，旁人怕也是消受不了啊！”
“没错，没错，没想到这个陈平整日里不作正事，眼力倒是不错。”
“他今日这肉分的也挺好啊。到底是读了书，识字的。”
村民纷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倒是没有对陈平这次分肉表示不满的，毕竟虽然有多有少，可是陈平给的理由也足以服众。里正殷勤的拿着陈平刚拨出来的猪皮，腆着笑脸捧到了水舒窈这里。
“贵女，这可是刚剥出来的，您看…………”
“阿嬷。”
水舒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阿嬷立即就招呼护在她旁边的家仆收了这张对于村子来说很贵重的猪皮。
“里正有心了。”
阿嬷代替水舒窈和里正攀谈起来。水舒窈却看着正在收刀的陈平，他随意的擦着自己手上，胳膊上的血，只是天气冷，血都黏腻的粘住了。
一个看起来和陈平很熟的汉子笑着揽住了陈平的肩膀。
“你小子，可真的有你的，分的可真好。”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公平，比里正分的好多了。那家伙就知道便宜自家人！”
“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哈哈哈哈！说你这事儿办的好，你还厉害上了！还天下，你有空多帮帮你大哥吧，毕竟你新嫂子都怀孕了，你也不小了，别整天做这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那是贵人们才能干的。”
陈平只是笑而不语。
是做梦吗？
水舒窈心道:“此人说的话确实像梦话，但是他的眼里的认真，却让这话意外的多了几分可信。”
这是个有野心的男人！
这是第一次见面，水舒窈在心里给陈平定下的评论，很久之后，水舒窈才知道，自己第一次评判别人评判的如此之准，准到，让她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评判任何人………………
“你无家室，也不曾进山参与捕猎，你给自己分了什么？”
陈平微微一愣，随即笑着亮出了自己先前从猪头那里拿下的一对獠牙。
“我对村子无功绩，怎好分得野猪身上有用之地，这对獠牙不可食，给我正好。”
陈平的哥哥陈伯还在，听到弟弟这么说，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走到陈平身边，陈伯压低声音道:“待会来家吃饭。”
说罢，便扶着刚有身孕的妻子离开。陈平便跟在他身后笑嘻嘻的喊着自己的嫂子。
水舒窈身边的妇人见水舒窈对陈平似乎关注的远超别人，不由得多想了，开口提醒道:“姑娘可不要被这小子油滑的嘴巴给骗了。”
“哦，此话怎讲？”
“这小子虽然和他大哥分家了，但是一直都是靠着他哥哥的，不然他整日也不耕地，哪里来的粮食，便是他大哥，一直接济他，这不，前一段时间，他还把他的嫂嫂给排挤走了，当真不是个好郎君。”
“…………………………”水舒窈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今日我要留在村里用饭，你准备准备吧。”
转眼便是黄昏，陈平蹲在田埂处，用地上的雪用力的搓着自己胳膊上，手上的血迹。忽然，一道影子打在他的身上，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个竹筒被递到了眼前。
“用热水，效果更好。”
陈平也不客气，拿了竹筒便开始洗。
“张大贵女找我，不知有何贵干啊？”
水舒窈不回答，反而自顾自的说道:“獠牙不能食，却是野猪身上唯一足以致命的锋刃。陈平，于天下，你是否也想成为这样的锋刃呢？”
陈平缓缓站起身，回身静静地盯着水舒窈，嘴角一直擒着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徐徐说道:“不知贵女是什么意思？”
只见水舒窈毫不畏惧的与陈平对视，正色道:“君若为剑，妾愿为石，君若为矢，妾愿为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