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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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

劫火明夜? 失忆

失忆《劫火明夜(gl)》久罗ˇ失忆ˇ我只有一次无言以对,那时,你问我“你是谁?”。

你就是罪神?那么,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新看守了,皓镧!

……我,皓镧?

对啊……喂喂,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吧?对了,你犯了哪条法才被关在这的?

…………

算了算了,我先说好了。我,龙九太子崖凛,一样是罪神,犯的是抢劫贡品……织良!织良!这里!

她不是不说,而是不知。

连名字,都是刚刚才听九太子说的。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只看见身体的光,和头顶青剑的幽幽冷光,试着想想为何自己会这般模样,脑中却一片空白。

只是本能地知道,她是珍珠精,而且是道行极高的那种。妖气全无,看来是成仙的——九太子不是说他们是一样的“罪神”么?

再想,再想。当织良捧着食物送到她嘴边时,天雷就正正劈下!九太子当即甩开手上碗筷一把将织良拉开老远,才发现天雷只冲着皓镧而去。试着想要施法止住天雷轰击,却让另一道天雷当头劈得元神震荡。

一个时辰之后,皓镧昏了过去。等她醒来,只看见九太子深思痛惜的目光,和那名叫织良的鲛人女子忍着珠泪替自己缝补衣裳的情景。感激地笑笑,声音却被痛如针刺的喉咙阻隔,完全出不来。

送食物来的织良告诉她,天雷是每日轰击一个时辰,她才开始推算被劈了多少次,整整算了半日,才跟九太子一起算出了结果:五百年,还是从有记忆的时候算起,说不定在那之前她已被囚禁了。

天雷刑向来只用在犯下大罪的神祗身上。九太子开始替皓镧推想她究竟身犯何罪——他名义上是看守,其实不过是她的牢友罢了,天界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相。皓镧却不那么在意,在被天雷余波劈了三十三回之后,九太子终于推断出一条:她犯的定是难容天界之罪。

搞不好是你砍了王母的蟠桃树,要不就是烧了天帝的皇袍,或者……偷吃了老君的金丹就不会逃不出去,那就不是。皓镧,你会不会是杀了上仙什么的?

那会直接被打回原形。照顾两神的织良也帮着猜道。

那句“杀了上仙”突然扯动了心弦。皓镧心底一愣,立即顺着那丝颤抖细细回想,就在一片空白的记忆隐隐闪出一线亮光时,额际那针样的刺痛又一次袭来!

皓镧!皓镧!你怎么了?

……我想不起。冷汗淋淋的她只能这样回答,那刺痛痛得她头昏眼花耳鸣不已,刚刚闪过的那丝亮光再也抓不住记不起。跟五百年来她每次回想过去一样的结果。

九太子和织良说她的病跟凡人的失忆症一样,急于回忆的话就会头痛难忍。皓镧微微一笑轻轻颔首,不想让他们担心,没有说自己五百年其实都在偷偷回忆,只是每次都是无功而了。久而久之,她只得学着不去想,不去找回那些遗落的过往。

九太子的话扯动心弦,才勾动了她回忆的冲动;那一瞬间,竟忘了每次回忆就要经历的痛苦。其实,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才要忍受这苛刻的刑罚。

被囚禁,被天雷劈打,都是可以忍受的,但无法容忍不明不白就被这样对待。冤屈和不甘在每次被天雷劈得几乎神魂遭焚的痛苦时刻格外刺心,最难过的却是连回忆都被禁止。

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想起来的话,可能会比现在还要不甘吧?

于是,在九太子砍断了她的脚镣,让她终于抓住天雷剑的灵气离开的一瞬间逃离囚禁时,她想的只有:快活地弥补七百年(也许更久)的日子,及时行乐,好好地玩上一场!

到了人间,突然发现对这里的规矩很清楚,清楚得完全不像个脑袋空空的罪神,反倒像个久历凡世的妖精。

没有听到天界的通缉令,只被那些神仙一次次问起愿不愿修行成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被关了那么多年受的苦楚,还有天界不明不白的态度究竟有何企图,最后的结果就是神走得越来越远,而没耐心的神仙们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也曾到潜去幽冥记川寻找川水来帮助自己回忆,却让头整整疼了一日一夜,脑袋嗡嗡作响,比喝之前还混沌,仿佛记川水到她口中就变成了忘川水。

放弃了最后的回忆方法,她开始专心游乐。直到碰见那个卖花老农,他手中明明有更珍贵的青莲,自己却毫不犹豫地取了寻常红莲,爱如珍宝。

她是珍珠,喜水贪凉是本能,畏热厌火是本能,随心控制身上的光芒也是本能。难道说不出缘由地喜爱红莲,也是本能?

猜不透,猜不透自己的举动,但感到这样能令自己开心,何不就这样做?随心而行,才是游乐正道啊。

皓镧——

那声音,把正专心欣赏人间灯会的她的全副心神都震动了。自出囚牢,除了那些目的不明的神仙之外,还没有谁在自己告知名字前唤过她,更遑论是这般……撕心裂肺的叫法。

那声音把心,扯得一阵一阵的疼痛,几乎抵得上天雷击身的痛楚。于是,她放弃了辛辛苦苦等到的灯会,直接奔向那声音的主人,出海之后头一回,明知会疼痛难忍,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这个声音与自己的过往,有无关系。

声音的主人在她眼前闪过,却是一把扯住了一名女鬼。那一瞬,她竟险些冲上前去喊一声“我才是”,心底狂乱不安的悸动来得那样突兀,却怎么也止不住。额头的刺痛隐隐而起,似是警告。她看着那个红衣女子放开了女鬼,看着她失神落魄的侧脸,明知自己不该这样冲动冒失,却依旧迈开脚步走向她。

请问……

看清了她的脸,皓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好美的修罗”,而被她那么近乎无礼地痴痴盯着,却没有丝毫厌恶的心情,只觉得……无法移动脚步,她的脸色好奇怪,迷乱,复杂,似悲似喜,牵动了皓镧的心,跟着一般的悲喜难辨,跳得疼痛起来,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句平淡的问话。

然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那么突兀地碰上了脸庞。好奇怪,自己不是很讨厌被陌生人碰触的吗?为何这个修罗的手,却只让她感到奇异的温暖和安心?杂乱的心跳渐渐平息,可是额头隐隐的疼痛,却开始一点点清晰。最终在听见她喊出名字时,疼得眩晕阵阵。

修罗的怀抱,好温暖;自己听见那声道歉而疼得颤抖的身躯,却是难以抑制的冰冷。她是谁?为何……为何会让她没有回想就开始头痛难忍?

那句话语,比当日天兵天将全力的一击还要痛。

曾经想过,听到道歉的皓镧会说什么,就连最不想听见的“恨”、“走开”都在梦中心里想过无数次,一直认为,自己能承受皓镧所有的怒气和厌憎,即使要奉上xing命才能取得原谅,也甘之若怡。

但,皓镧给她道歉的答复,却是远远超过了那些的痛苦。

“姑娘,姑娘?”身上很痛,头上很痛,被她抱得……还是很痛。皓镧悲哀地发现自己对疼痛的习惯程度还有待加深,却也惊疑地发现自己虽然全身痛得几乎散架,却一点也没有推开这修罗的意愿。

生生咽下逼上喉头的一口鲜血,火莲从片刻的失明中被拖回现实。怀中的皓镧朝自己轻轻扬手,水眸怔怔,眼里只有一双紫瞳的倒影,再无其他。

恍然间,火莲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她最爱的游戏就是让皓镧恍惚不定的水眸里只留下紫眸的倒影,让她只看着自己一人,让她再也逃脱不开。

自己就逃得掉了吗?火莲心底苦笑,早该发现的,锁着皓镧水眸的时候,往往也很难想起究竟要做什么。被锁住的,不只是皓镧而已啊。

“莲主子!”赶来的魍魉气喘吁吁,一见自家主子竟是紧紧抱着那个与他有一面之缘的珍珠精,顿时张大了嘴,半晌才吐出话来,“莲主子,您抱得她脸好白啊!”

火莲的手臂终于急急松开,缓过一口气的皓镧抚抚心口,努力让全身的颤抖平息下来。额头的疼痛似乎终于稍稍减轻,不必刻意回想也大约明白:这个修罗认识她。

压下心底的撕裂疼痛,深深呼吸,向皓镧俯下头颅,缓缓道:“我叫火莲。”

“咱儿是魍魉!”挤上前来跳到皓镧面前,魍魉虽是孩子心xing,脑子却转得极快,兴奋地对着皓镧上看下看,“没错没错!你一定就是莲主子要找的人!”

皓镧看着与她一面之交的魍魉,注意力稍稍被引开了一些,听着魍魉甜嘴的奉承,额头的疼痛渐渐消了下去。而火莲,也终于缓过心神,默默将自己滴血的心牢牢按紧,告诉自己:够了,够了。皓镧没有死,没有被打回原形,找到她了,已经……足够了。

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发现皓镧是记不起所有而非只忘了她时,火莲的心稍稍减轻了些许疼痛;但随即,又为她这七百年的囚牢生涯狠狠痛了一回,咬牙恨着自己为何找寻了那么多地方,却独独漏了荒海深僻之处。

皓镧瞒下了七百年来每日所受的刑罚,隐隐感到,这不能对火莲说。

也许是在被火莲带回山里的路上,听了一路魍魉的絮絮诉说的原因。他把火莲七百年的痛苦说得活灵活现,比凡间的说书先生还要激动,让皓镧清楚了一点——火莲不但认识她,还是这七百年来唯一为她痛断肝肠的人。

对九太子和织良,她尚且不忍让他们更心痛,怎能让火莲更加痛苦?虽然她听了一路也没弄清楚,到底火莲是为何会这样地为她痛苦。

为何这样?皓镧赶上去问在前面驾云而行的火莲,她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也没有回头看她和魍魉一眼。若不是见面时的情景太过难忘,皓镧几乎要以为火莲只是想邀她同游而已。

火莲的回答却是一个微笑,明明她眉目如画顾盼风liu,那个微笑却萧瑟得近乎绝望。皓镧的心猛然揪痛,身子顿时不稳,火莲立即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抓住皓镧纤手的五指温暖却僵硬,紧一紧,却又要放开。皓镧心下突地一慌,竟主动握紧了那修长五指。

生怕太过唐突会吓跑了皓镧,却又不想放开那一抹清凉,正犹豫着该不该如过去那般紧紧握住她,纤细五指主动的反握就让火莲心中一暖,小心翼翼握紧那只纤手,继续朝着静静等候她们的深山飞去。

被冷落在后的魍魉压根没注意自家主子的异状,他正跟空中的一群鸟儿玩得不亦乐乎。时而化鹰时而化雀,赶着追着鸟群朝山里飞,一路叽叽喳喳,笑闹不休,兴起之时,硬是拖着鸟儿们边飞边听他高唱山歌,直唱得鸟群惊飞乱舞,他仍兀自陶醉。

“到了。”沉默的火莲终于说出话来,拉着皓镧望向眼前入云高峰,暖意涌入双目,指着它们道,“这是煜,那是辉。”

我的兄弟,我终于,找到她了。

山风阵阵,松涛滚滚,围绕着归来的游子久久不离。皓镧合目凝神,发现这里没有山神土地,只有令她莫名愉悦的清风密林,张开水眸,盈盈笑意让身边的火莲心如擂鼓。

“火莲,谢谢。这里很美啊。”

望着那双清澈水眸,火莲无法抑制,将皓镧深深拥进怀里,颤抖低语:“是我……该谢你,皓镧。”谢谢你仍然愿意,跟着我来到这里。

“莲主子——到家咯——”带着一群鸟儿飞回来的魍魉欢叫着,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顿时,无数鸟儿腾空而起,伴着魍魉无拘无束的欢笑,松风清扬,漫山皆闻。

“是。”火莲颔首,深深地呼吸,放开皓镧转向山峰,紫眸之中终于再次燃起光彩,“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