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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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

劫火明夜? 脾气

脾气《劫火明夜(gl)》久罗ˇ脾气ˇ在火莲眼里,她大概是个很没主见的神仙。

皓镧静静地扫着地出神。一直以为,最多三个月,火莲就会受不了她,让她回到天河去当可有可无的守河仙人。毕竟,火莲从没信过她。

不信就不信罢,反正她也不是值得全心信任的神仙。可……她信火莲啊,信她不会对身边人残忍。所以,没有在得了特赦后就对火莲提出离去——她并不是仙侍,只要无罪就可随时离府,继续当她的散仙。

她明明可以抽身,离开这趟浑水!可她做了什么?留下来,结果呢?

摸摸仍然疼痛的肌肤,皓镧少有地皱了眉。她以为,火莲虽不信她,却也不会怎样;只会完全无视她或者贬走她而已。现在看来,是她天真地低估了修罗的残忍。那夜的痛苦刑罚差点把她打回原形,若道行少上几年,现下只怕已成为王母发间的珠饰了。

天杀的修罗……

我做了什么?皓镧挫败地捂住双眼,定力都跑哪去了?更严重的是……竟然动气。只是吃吃皮肉之苦,就被挑动火气,修为真退步了?

心底漾开一圈细碎的涟漪,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因为,伤到心了。

我做了什么?

火莲望着自己险些把皓镧毁掉的手,少有地叹起了气。那夜她根本没醉,心里的火却一点也抑不住。其实若真要对天庭做什么,有无皓镧的监视都无所谓,天庭的军力她并不放在眼里。

气的,是她的隐瞒;还有,自己对她的那些不明心绪。明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却无法忍受她的“背叛”。从带她入府那日就明白的,天界神仙不可信,可却一点一点地,想要去相信那个被老君问了话却选择沉默的仙女。

信了又如何。不过换来一句“好自为之”的提醒,提醒那个仙人,记住身份;而那个仙人,在听了那几个字后,竟没有走神,而是微微点头。

即使在被千军万马包围的战场上也能指挥若定的她,竟为了那个点头的动作心火腾升。无法对自己说那是敷衍,是她的本分,是天界神仙的应有态度,无法告诉自己:若她摇头,才是“背叛”!

手心的川纹仿佛符咒,刺眼地提醒着她:孤独一生。亲人、姻缘、朋友都得不到,连能够相信的人也求之不得。

真是……火莲闭上双眼,狠狠握紧了拳。天界,真是个糟糕的地方!

北方边境有妖魔作乱,天帝派遣火莲上仙领军出战。

这是天界最新的新闻。火莲没有如众多仙人所料那般抗旨,顺从地接了命令,听了边境天兵送来的军报后迅速点兵三千,命煜辉二将跟随在侧,下令翌日出战。一切按部就班又极有效率,让一干准备在她抗旨时大加斥责的仙人呆在灵霄宝殿上掉了下巴。

出战的前夜,火莲在池塘边找到皓镧,瞧了那抹穿回了素衣也没再盘起发髻的身影好一会,终于低咒一声,低头了。

“皓镧,伤好了没?”去他的自尊和骨气!跟这么个散仙怄气不算修罗英雄!

“好了,多谢大人关心。”

“……你还要这样跟我说话多久?”该死,她还穿着疗伤用的冰纱,就是说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没好全。

“此乃小仙本分。”

“你还在生气。”算我怕了你行不?至少在我走之前别让我军心不稳啊!

“小仙不敢。”

“……明晨为我整装。”火莲彻底投降。

“小仙遵命。”

对,皓镧如今不走神了,府中琐事依旧拿得起放得下,比起以前不知“进步”多少,完全是个顶尖的仙侍了。

可是,火莲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完美”的皓镧,还是她吗?那个走神走得上天下地的皓镧呢?那个说话随便,以放假钓鱼为终生大业的皓镧呢?她如今站在池边居然是在修剪花木!

没脾气?这仙女的脾气一点都不小才对!这几日煜和辉看见她的神仙笑脸都知道要绕道走,因为那一点也不呆不恍惚的笑容安分守己得让他俩起鸡皮疙瘩!一听到要出战,两修罗死活都要跟随上阵,说是宁可让修罗界笑话他们杀鸡用牛刀也不要跟不正常的皓镧相对。

翌日清晨,火莲任由皓镧为自己整装系甲时,咬牙问出了口:“皓镧,若我战死沙场,你会高兴吗?”

皓镧为她系披风的手顿了一顿,随后,扬起水色眸子,笑容可掬:“大人莫说此不吉之言。小仙祝大人旗开得胜。”

“胜”字出口,她的手却是狠狠一拉,颈间带子紧得差点让火莲喘不过气!

“皓、皓镧。”连忙抓住那双手以免出师未捷身先死,火莲终于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意,“你不是没脾气,只是不发在自觉无谓的事上,对吗?”会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动怒,那自己这几日的罪总算白受。

皓镧没有说话,低着眼,本来笑得安分顺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会道歉。”握着那双清凉如水的手,火莲俯首在皓镧耳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窘迫烧热的脸,“等我回来,拿妖魔的首级做歉礼给你。”低头,其实真不是什么难事。

皓镧的手动了动,抽脱出来,转身整理起火莲换下的便装。许久才道:“谁要那东西。记着道歉就好。”

煜辉二将面面相觑,却不敢去问自家主子:为何带着这群不服管教的天兵,还开心得像是剿了敌人全军?

军队浩浩荡荡开赴边境时,皓镧独自来到天门边,遥遥望向军队消失的地方。头顶发上,是火莲临走前为她戴上的一串细巧琉璃珠链。那是火莲从修罗界带来的火琉璃,颗颗细小的琉璃珠鲜红如血,隐在她夜色般的乌发间,如同火色星光,坠在她珍珠色的额畔,却又如雪上红梅。

这算是歉礼么?戴上珠饰,即使穿素衣也不会被认成罪神。皓镧望着天军离去的渺渺云雾,没有把那串琉璃摘下。

她是珍珠,戴首饰总觉像在荼毒同类,所以过去从不愿戴。可是,这是歉礼的话……不收就太矫情了。反正,是该收的嘛……

火莲和煜辉二将离开莲府,皓镧才发觉那里原来好空旷,安静得连最远处的天顶丝竹都听得见。即使可以镇日坐在池边钓鱼,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过去在更空旷的天河边连坐几日,也不会觉得……寂寞啊。

果然,无法再适应孤独么?微微一叹,皓镧连鱼儿上钩也没发觉。等待,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但,战场上的等待,却是必须的。

火莲独坐帅帐,从煜那里听取敌军的动向。两军会进入相持阶段,多少出乎她意料之外。这群北方妖族比预计的难对付,不似过去打过的妖物只是乌合之众,随便组织个修罗游击队凭武力就能全灭。这些妖物竟懂些兵法布阵,法力也颇为高强,在她来之前已把天界军队连连击溃了好几次。

天界军败她倒一点不意外。众生皆知,天界因有众多仙人布下的仙气结界保护,军队根本形同摆设。可再强大的结界也有变得薄弱的时候,尤其是如今的天界所倚靠的结界是上代老仙离天隐居前所布,年深日久,新的仙人又因和平过久而疏忽继续坚固结界,现在亡羊补牢,少说也得耗上一千年。她要是妖族,当然也会趁现在来攻打天界!

养尊处优的天界军无法倚重,可她要是因此输给了妖军,王铁定会把她逐出修罗界。修罗可是众生之中最善战的,更别说她自小是在军中长大的。这个脸怎么也丢不起。

火莲在行军途中派出煜去打探军情,辉则一路行军一路严格训练那些天兵。辉在修罗界是出名的铁血教头,新兵个个闻之色变。跟随她之后还常被军营请去出小差,要是他在开战前还不能让这群军心不服的天兵懂得该服从的是军令还是“天帝玉旨”,她会直接让他滚回修罗界的新兵营。

火莲的分工效果奇佳。煜带回的军情详细指出了敌军最新的动向,而在辉笑容可掬的努力下,三千天兵早已懂得对每日军中主簿所颁布的天庭命令充耳不闻。

一切准备就绪,火莲当即在夜里发动了偷袭。

结果,大败而归。主簿对着她连连跳脚,完全失了仙人风度地奋笔疾书她的指挥失当,火莲沉着脸,挥挥手就叫守帅帐的士兵把主簿扔进了囚车。第二日,她吸取了攻击太过单一的教训,声东击西夜间突袭,却仍被妖族迎头痛击,杀得三千天兵丢盔弃甲,退守阵地不出。

一连三日,妖族夜夜迎候天军的偷袭,夜夜将天军杀得叫苦不迭。三日下来,天军连丢六十里阵营,被关在囚车里的主簿恨不得当场脱身,回报天庭:火莲定是勾结北方妖族,故意令天军战败以涣散军心!

第四个夜晚,天军依令不出,高挂免战牌。敌军那边却不干了:你们是偷袭够了,该轮到咱们出手了吧!妖族将帅个个摩拳擦掌,率部就直奔天军营地而去,煜辉二将刚站在营前喊了声“免战牌已挂”就被三个妖族将领弩箭连发逼回营中,免战牌自然也被一箭射成了碎片。

妖族来势汹汹,吃了亏的火莲冷静地命令全军有序撤退,可心慌意乱的天兵们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四散。火莲好不容易带着一小队还能保持阵型的士兵往断云峡撤退,身后的妖族军队却已紧追而至!

天兵们四散而去,失去了军队重重保护的火莲被一马当先的妖族统帅一把提起,“卡啦”一声,首级已被生生扯离身体!

手一抖,上钩的鱼儿打着水花飞快逃离。皓镧再次一叹,收了鱼竿往天河而去。

枯等太累,在天河边应该能看到战场吧。

若我战死沙场,你会高兴吗?

会高兴吗?

还没听到道歉,怎么会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