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麟手稿
字体: 16 + -

IF&王之死

    “阿尔法?”瑞丝推了推那位白发的先生,试着让他醒过来。



    虽说亡灵没有什么感官能力,然而苍白之王还是凭着他那优越得多的感知察觉到有人在叫他,于是他睁开眼,扫视着他的私人房间,最后将目光聚集到半兽人少女身上,呆呆的伸出手抚摸那毛茸茸的猫耳。



    “喵哈!”受到刺激一般,女孩全身颤了一下,尽全力忍住不去打她笨蛋男人的头,红起脸低声地说着,“……昨晚才刚刚弄得很疼,一大早不要这样——”



    “抱歉。”老老实实的道了歉,阿尔法仍然保持着一副呆愣的表情,继续凝视了一阵少女,才终于逐渐回过神,重新开口,“余应当已死才是?”大概是问句,但因为死尸般的冰冷语气倒让人觉得是在逼供。



    “啊?!”瑞丝露出世界崩溃般的表情,眼角开始闪烁出泪光,“你是说昨天刚举办婚礼,今天你就让咱为你守寡?你这该死的粉红排骨!”她狠狠伸手一抓。



    “啪!”



    运用超乎常规的计算力,阿尔法轻易接住了可以打碎珠穆朗玛峰的爪击,他抓住瑞丝的手腕继续凝视着,接着他放开手,将目光看向床面上的血迹,终于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了下去,“我有些混乱,因为昨晚太过突然。”他静静闭上了眼。



    “喵哈哈哈!”瑞丝听到后很开心的笑起来,躺在阿尔法的腿上,用那双眼睛看着他,“没什么好混乱的哦,我们结婚了,格林决定回来了,贺里克斯去往时间长河那里寻找时械城,凯斯金开始操练那帮无脑死者试着让它们恢复些意识……还有很多的哦。”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最后俏皮的说,“而且我们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兽人的生殖力比你想的厉害呢~亲?爱?的~”



    默算了时间,苍白之王在体表生成衣物,起了身,“时间略微不足。(余)当去寻访国土。”



    “阿尔法?”不是很明白丈夫的想法,但瑞丝同样生成衣物,起身站在他身边,认真的看着,“……啊,明白了。”她换上一副笑脸,“我们走吧~”



    被那样乐观的瑞丝震撼到内心,阿尔法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还是点了点头,身上闪烁起术式的灵光。



    



    转移术式本身的那个传送间隔,无法感知到一切的绝对空无仅仅只有很短的些许时间,但阿尔法却觉得几乎是永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像是生者一般因期待与害怕而跳动着心脏,像是死而复生的异物一般不由自主的喘息着,灵魂也从未如此的动荡不安。



    本能的在眼前出现光的那一刻,他急迫的闭上了眼睛,并不是因为害怕光,他将头撇到一边,并不是为了躲避一次必须躲避的致命一击。



    那位如此清高,如此非人的王正在颤抖,正在害怕接受世界的真实。



    “阿尔法。”瑞丝此刻以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称呼着自己丈夫,从她那语言中传来了强烈的精神冲击将自闭的墙壁打碎,接着凭着那蛮不讲理的、兽人的方式,狠狠对他来了一击肘击。



    被那穿刺般的痛苦惊醒,阿尔法用有些呆滞的眼神看向了瑞丝,但瑞丝只对他报以认真表情,“这是你的国土吧?”



    “……!”被瑞丝的话刺激到心底的机关,阿尔法的重重心防遭到兽人的突击倒塌,本该有的紧密思绪全部炸开,变成没有任何逻辑性的思维碎片。



    瑞丝没有给他重新整理自己念头的机会,强硬的扯着他,“自己看,自己确认,这是你的国土,你必须为它负责!”



    压迫打碎了最后的防御,阿尔法像是凡人一般,露出痛苦的神情,最后在短暂的踌躇后,从楼顶俯视着前方的一切。



    仿佛过度古老而布满尘埃的街道,或是有目的或是无意识行动着的死者,腐朽的风吹拂着大地,永不消散的乌云与透过乌云照在地上的淡淡光线让城市像是一座遭到遗弃的古城,天穹之下有着破旧残缺的钢铁战舰悬浮,本不该继续出现的诸如炎魔一类的超凡生物或是看守或是自由飞翔,有着与凡人不同外表的亚人更为忙碌的往返,暗元素所生的魔族与光元素构筑的神种在操练技艺,长着蝙蝠翅膀的小巧魔眼飞来飞去。大气中的魔力为之变得缓慢,生态圈内的斗气因其变得老朽,但有难以言明的某种辉煌仍旧存在。



    这里是亡灵世界,主世界与冥河都厌恶的,一切不被承认的垃圾数据堆放的垃圾场。



    同时也是,历史的承载之处。



    



    “办不到啊。”男人的声音让阿尔法恢复了冷静,他看向不远处,那里的柱子旁青色头发的格林靠着,似乎是有些疲惫而揉着双眼之间的某个穴位,“抱歉了,王。好像我们找不到主世界那边,实验中途出了些问题。本打算四位骑士都完成一股脑塞过去全部转化成魔力僵化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饥荒醒过来之后把死亡的数据库破坏了,之后又顶着我们的阻止删除了所有备份,依靠我们的记忆要过去恐怕不可能了,不过要是打算再找到主世界的话倒是可以。”他将写着详细报告的光屏发送,接着苍白的屏幕出现在阿尔法眼前,他注视着屏幕上的文字,不禁体会到来源不明的某种忠诚。



    



    “有些奇怪,不知为何那些眷族朝无尽世界的某个退散了。”凯斯金用通讯术式传达着前线的报告,他似乎是很无法理解的,“的伤痕也开始愈合,简直就像是——被传召了一般。”



    



    “……”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逃走了一样,阿尔法几乎咬着牙这么想着,他很清楚这样自己只是从该有的时间中逃走了,而如果只是那个轨迹走下去的话世界肯定会再次陷入混沌,哪怕没有这个契机他也该回去——



    



    “并没有那个道理哦。”瑞丝打断了阿尔法的思考,她直视着阿尔法的眼睛,缓缓的说着,“我不是很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阿尔法,你并没有必须牺牲的必要,你没有拯救谁的必要,你没有为世界的前进负责的必要。而现在,这里!”她摊开双臂,让阿尔法将目光放向整个亡灵世界,“你有你的国民,你有你的从者,你有你的家,而且你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她握住了阿尔法无力垂在身侧的手,“请留下来吧,阿尔法。我们都很需要你。”



    



    格林睁开眼,用异色的眸子看向阿尔法,“王,有的时候王位可是永恒的。”



    



    “好像是某种挽留吗?”嘀咕着这样的话,凯斯金似乎是被身旁的队员提醒了,“……您是我的陛下,失去您的存在我身为武人没有存在意义。”



    



    “请不要离去,我等永恒的王。”



    



    “您的剑为我等前行之路,苍白之王。”



    



    “把导师讹了一顿不要想着就这么离开,我的学徒。”



    



    咔嚓。



    大概是有这么一个声响,苍白之王的面具裂开了。



    



    滴落的水珠,象征着死者死而复生。



    他紧握着自己的手,把牙龈咬得流下血液,斗气与魔力因为激昂的情绪而没有自制的四散。



    



    “我很清楚。”



    “真的,很清楚。”



    “我想留下,我想继续坐在王座之上。”



    “我想和孩子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我想等着他们长大之后教给他们我的毕生所学。男孩我教他们执政和气度,女孩我教她们礼法和胆识。”



    “但是——”



    



    兆亿兽帝勉强的笑了,“你已经做出选择了,那就……说出来吧,苍白之王!”她几乎是吼着喊出了阿尔法的名号,止不住的眼泪往下流。



    “您的王座”没能说出最后的话,格林身上燃起火焰。



    断断续续的通讯术式让凯斯金的话语变成乱掉的无意义字符,“王……停……”



    



    “我好像必须背叛你们了。”



    



    像是坏掉的电视一般,世界开始褪色闪烁起来。



    最后,早该破碎的玻璃裂开了。



    



    噼里啪啦的火焰爆炸声环绕在耳边。



    苍白之王睁开了眼睛,漆黑的铁柱贯穿他的腹部,斗气和魔力与血液一并流出体外,他的视觉已经开始消失,但他仍能看到开始逐渐变化的世界。



    虽说光粒与黑子在转化到一个状态就开始中断,简直就像是能量不足,但很快在某种力量的干涉下开始驱动。



    



    简直就像是神的死期。他有这样的印象。



    



    “哎?为什么明明可以选择前往另一个世界,却不肯停在那里呢?”



    提出这样的问题的,是某种有着人类外表的白色的什么,那张面孔曾经见过,但此时已经可以确定那不过是舞会面具一般的伪装。



    



    挣扎着想说出什么,但已经说不出口了,恐怕黑柱中的暗元素已经开始把身体变成黑质了吧。



    



    但,可能是神或者魔,又或是更高等更低等的什么的怜悯,那个东西做出了好像真的认真倾听过的样子,然后先是严肃然后展开了笑颜。



    “?”



    



    “别开玩笑了,”那个东西嘲笑一般的露出了让人难受的笑容站在他面前,“从?一?开?始?就?只?是?我?的?娱?乐——”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能听得懂了吗?草履虫。”



    “如果没有另一个纪元的话不是太可惜了吗?毕竟我可是很想上镜的哦~那个世界的观众很高兴的看着这里呢~而且我也不是很希望你们都死去的说~”



    那个什么东西伸出了伪人的脚,踩着苍白之王的胸前,露出有些内疚的表情,“因为我啊~~~”



    “最喜欢无尽世界的一切了吶。”



    骨骼的断裂声响起来,血液和内脏的残渣一起被那只一尘不染的鞋子搅成酱。



    苍白之王的眸子在这一刻终于黯淡了。



    



    “嘛——”那是无趣、烦恼、愧疚和埋怨交织着的,意义不明的表情,发出了让人觉得它认为这十分可惜的声音,也用让人如此认为的语气说道,“选择了的话,就能给那边制造点有趣的看头了的说,而且也能让我在两个世界线来回出镜了啊……”



    “可惜呢,没有。”



    像是表演完毕的魔术师一般,尽管没有帽子,它仍是行了闭幕礼。



    



    “宣告~”开玩笑般的口气在下一刻成为残酷的咒语,“第四纪元,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