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傻得不打折扣
苏宸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只觉那人近乎悄无声息的地从窗落地，还听到了水纹波动的声音。端着水翻墙进来的人......
有点意思。
只听那人端着水挪到苏宸床边，解下肩上的包袱，摊在地上。估摸着大约是从包袱里抓了把东西浸在水中，又掏出个轮廓是个小方盒的玩意儿，摸出两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这下就有趣了。
感情他后娘大半夜的叫来个人不是一刀砍了他，是要搞针灸施毒...？
那人先用棉花熏了些药水涂抹在苏宸左手静脉端。许是黄麻散，苏宸竟然没有感觉到针扎进皮肤的一丝痛意。又觉那人将一块熏了药的软布敷在他的额头上。那人伸手解开苏宸身上的衣物，仔仔细细地在苏宸胸膛上寻找了一个位置，一针扎下去......
苏宸有些无奈，他这是赌命吧他。即使不断告诉自己来者定然图谋不轨，但真的当这个人靠近的时候，他却有一种莫名的安然和少有的，真正的宁静之感......
闻到那人身上药材的淡香，苏宸猜到这是谁了。
竹攸筱。
那个害他遍身酸麻痛痒的小骗子，大半夜跑来给他做什么？总不会是特意来给他治病的吧，白天光线大好的时候不给他治，为何偏偏留到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干这种事儿？还让不让他睡觉了？
想到如此，苏宸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臭小子找了个没人的大半夜冒着被扣上盗贼罪名的风险来到自己屋里，莫不是跟白天他向自己后娘有所隐瞒有关？
正因为向后娘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所以得找个他们看不见的时候给他悄悄把病治好。只是......他到底还身藏什么毛病，又要接受什么奇奇怪怪的疗法？
“我说啊，苏小少爷。”来人开了口，语气有些尴尬，“您醒了干脆就睁开眼吧，别这么半眯着眼盯着我看，我会很紧张的。”
苏宸翻了个白眼。
“你治你的，我爱怎地咋地何须你管？”
“咦。”来人——竹攸筱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看向苏宸道：“苏小少爷竟然不怀疑我是你们夫人派来害你的小人么？你怎么知道我是来给你治病的。”
苏宸哼了一声，“姑且信你并非那等贪婪恶人。说吧，我还有什么毛病没解决？”
竹攸筱也恢复正色，答道：“毛病没有，就是您这一年以来......被下了毒。”
“下毒？”苏宸眉梢一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年之久......啊哈，看来我是被下了什么可怕的慢性毒么。”
竹攸筱点了点头。
“此毒溶于食油之中，其配方据说在一百年前就失传了。由于这毒并没有什么显著效果，且又药材难寻，所以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殊不知......中此毒若是超过两年，在体内积累达到一定数量时，人就会悄无声息地死于饮食不当中。当然——所谓饮食不当，只是大夫们无法将中毒者身上的毒解除罢了。真正能吃死人的，就是这油毒。”
“失传已久？”苏宸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竹攸筱，眼神里是满满的不信，“那么......我后娘为什么会有这个玩意儿？你，又为什么能解这个玩意儿？”
这里面要说没点儿什么猫腻，谁信！
竹攸筱耸耸肩，“你家夫人为什么会有，我也很好奇。这个解方是我母亲给的，母亲怎么会懂我也不得而知。”
苏宸想起天渊方才所言，竹攸筱的母亲似乎是个文化人......
一个饱读诗书的妇女，为什么会懂这种失传已久的毒药解方？
苏宸没有再出言打扰竹攸筱。不仅是因为他向来更习惯自己思考，更是因为......他有点疼。
“喂，你小子不会是想搞谋杀吧？”苏宸龇牙道。竹攸筱一脸冤枉，“苏小少爷，我已经给你打黄麻散了。要是没打，您更疼哪。何况治愈一时长命一世...”竹攸筱也停下了手上的银针，目光略有些复杂地看着苏宸。
这个据说是南郑最为纨绔无度、无德无才无能的苏小少爷，似乎跟人们口中的不大一样啊。
“依我所看......您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点疼痛的吧？”
此言一出，苏宸眼底冷光一闪。
确实。即使竹攸筱手中的银针确乎给苏宸带来一定的痛感，但对于苏宸而言，这比上辈子那种疼痛要能忍受得多。再加上苏宸这八年以来从未弃武，这点儿疼痛对他来说还真不大在意。
竹攸筱叹了口气，“苏小少爷，我知道我可能触碰到您不得了的秘密。但是......”他的笑容又重新浮现在脸上，咧着牙，晃了晃手里的银针，笑道：“得罪大夫可没什么好事儿呢，尤其是大夫正在给您治病的时候。”
“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在威胁我？”苏宸语气间充满危险气息。
“保命之道，迫不得已。”竹攸筱不甚在意地说道，手中的银针继续活动着，“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方才苏小少爷，是有瞬息间对我起了杀心吧？”
毕竟外人绝不知晓苏小少爷深藏不露的秘密。他既然能够看出苏宸并不畏惧疼痛，自然也能看得出苏宸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少爷。这样绝密的消息要是落到苏夫人和苏大少爷的耳朵里，哪里还管什么做事干不干净，先下手为强。之后的摊子总是可以收掉的。
苏宸闻言，无语半晌。
来这里这么多年了，倒是头一回见到一个比吕不闲有意思的人。
“筱公子深更半夜来访，悄无声息，”苏宸嘴角勾起一丝淡若全无的笑容，“可见.....筱公子的武功也不差吧？就连本少爷的护卫都未曾发觉。”
竹攸筱眉头一挑。
“彼此彼此，苏小少爷。”他回道，“能够察觉到我的动静，怕是苏小少爷还更胜一筹吧。”
还是个不好对付的小子。
苏宸冷笑一声，不再搭话。乘着月光打量着面前认真医治他的少年，苏宸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压下心头，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子不大对劲。
他原来以为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自己身上的，但似乎其实并不是他的。并且.....这小子不似白日见到时的干净，他的发丝间还有些草屑。
哪儿野去了？
这么想着，苏宸便这么问了。
“喂，都说大夫讲究干净...你跑哪儿野去了是吧，这么脏兮兮的就进了我屋子，还给我治病？”
竹攸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真是不好意哈，苏小少爷。”他说道，“我方才去了趟北砚山，下山的时候有些迟了......便直接来了。”满怀歉意地笑了笑，这些富家少爷们好像很嫌弃脏的，“还请苏小少爷见谅。”
北砚山？
苏宸眉头微微一皱。天渊曾就去过北砚山。归来之后，直言此地虽奇珍无数，却甚是凶险，他能活着从北砚山腰之上下来已是奇迹了。天渊自幼习武，武功除了在南郑以外说不定去咸阳都是数一数二的，可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臭小子......
奇珍无数？臭小子去寻宝么？寻完宝马上就来了他屋子......莫非是找药材去了？
苏宸眼皮一跳。不可能的吧，哪有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还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的傻子。傻子都不做这种事。
这么想着，苏宸便不再问竹攸筱为何上那北砚山了。他只是合上了眼帘，静静地感受着竹攸筱手上的银针在他身上活动的感觉。
这小子的医术倒是有点意思。不，这个人......都有点儿意思。起码比吕不闲那货要来得有趣。
估摸着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小男孩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收起银针，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苏宸手里。
“苏小少爷可收好了，”他吩咐道，“这瓶药我可是只有一瓶的，再想要可就难了。横竖我也用不着，拿你们家以前两银子也不合适，这药就送给苏小少爷吧。’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可得小心些，别被......你家大少爷和夫人给发现了。”
竹攸筱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苏夫人和苏衡绝非善待庶子之辈。
苏宸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依旧笑容纯真的小男孩。
他来到这里怎么说也有七八年了，除了他的生母瑛夫人和天渊，顶多还有他爹，就没有人是真心会为他着想的，外人，没有一个是不带目的对他好的。即使面前这个小子说的是拿了他家太多钱不好意思，可他也不是榆木脑袋，那人是否有真心实意他是感觉的出来的。
这小子，方才上北砚山不会真的是去给他找药材的吧？
未等苏宸开口，竹攸筱又说道：“九阕针法可能还有些副作用，尤其是对于有武功之人。苏小少爷近期可注意着点，要是有什么异样，嗯...你那个侍卫的轻功还不错，让他悄悄地去安澜阁找我即可。”最后对着苏宸露齿一笑，“告辞。”
说罢，小巧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当中。
苏宸望着窗外，有片刻失神。
竹攸筱啊。
真是个傻小子。
(本章完)
只觉那人近乎悄无声息的地从窗落地，还听到了水纹波动的声音。端着水翻墙进来的人......
有点意思。
只听那人端着水挪到苏宸床边，解下肩上的包袱，摊在地上。估摸着大约是从包袱里抓了把东西浸在水中，又掏出个轮廓是个小方盒的玩意儿，摸出两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这下就有趣了。
感情他后娘大半夜的叫来个人不是一刀砍了他，是要搞针灸施毒...？
那人先用棉花熏了些药水涂抹在苏宸左手静脉端。许是黄麻散，苏宸竟然没有感觉到针扎进皮肤的一丝痛意。又觉那人将一块熏了药的软布敷在他的额头上。那人伸手解开苏宸身上的衣物，仔仔细细地在苏宸胸膛上寻找了一个位置，一针扎下去......
苏宸有些无奈，他这是赌命吧他。即使不断告诉自己来者定然图谋不轨，但真的当这个人靠近的时候，他却有一种莫名的安然和少有的，真正的宁静之感......
闻到那人身上药材的淡香，苏宸猜到这是谁了。
竹攸筱。
那个害他遍身酸麻痛痒的小骗子，大半夜跑来给他做什么？总不会是特意来给他治病的吧，白天光线大好的时候不给他治，为何偏偏留到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干这种事儿？还让不让他睡觉了？
想到如此，苏宸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臭小子找了个没人的大半夜冒着被扣上盗贼罪名的风险来到自己屋里，莫不是跟白天他向自己后娘有所隐瞒有关？
正因为向后娘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所以得找个他们看不见的时候给他悄悄把病治好。只是......他到底还身藏什么毛病，又要接受什么奇奇怪怪的疗法？
“我说啊，苏小少爷。”来人开了口，语气有些尴尬，“您醒了干脆就睁开眼吧，别这么半眯着眼盯着我看，我会很紧张的。”
苏宸翻了个白眼。
“你治你的，我爱怎地咋地何须你管？”
“咦。”来人——竹攸筱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看向苏宸道：“苏小少爷竟然不怀疑我是你们夫人派来害你的小人么？你怎么知道我是来给你治病的。”
苏宸哼了一声，“姑且信你并非那等贪婪恶人。说吧，我还有什么毛病没解决？”
竹攸筱也恢复正色，答道：“毛病没有，就是您这一年以来......被下了毒。”
“下毒？”苏宸眉梢一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年之久......啊哈，看来我是被下了什么可怕的慢性毒么。”
竹攸筱点了点头。
“此毒溶于食油之中，其配方据说在一百年前就失传了。由于这毒并没有什么显著效果，且又药材难寻，所以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殊不知......中此毒若是超过两年，在体内积累达到一定数量时，人就会悄无声息地死于饮食不当中。当然——所谓饮食不当，只是大夫们无法将中毒者身上的毒解除罢了。真正能吃死人的，就是这油毒。”
“失传已久？”苏宸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竹攸筱，眼神里是满满的不信，“那么......我后娘为什么会有这个玩意儿？你，又为什么能解这个玩意儿？”
这里面要说没点儿什么猫腻，谁信！
竹攸筱耸耸肩，“你家夫人为什么会有，我也很好奇。这个解方是我母亲给的，母亲怎么会懂我也不得而知。”
苏宸想起天渊方才所言，竹攸筱的母亲似乎是个文化人......
一个饱读诗书的妇女，为什么会懂这种失传已久的毒药解方？
苏宸没有再出言打扰竹攸筱。不仅是因为他向来更习惯自己思考，更是因为......他有点疼。
“喂，你小子不会是想搞谋杀吧？”苏宸龇牙道。竹攸筱一脸冤枉，“苏小少爷，我已经给你打黄麻散了。要是没打，您更疼哪。何况治愈一时长命一世...”竹攸筱也停下了手上的银针，目光略有些复杂地看着苏宸。
这个据说是南郑最为纨绔无度、无德无才无能的苏小少爷，似乎跟人们口中的不大一样啊。
“依我所看......您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点疼痛的吧？”
此言一出，苏宸眼底冷光一闪。
确实。即使竹攸筱手中的银针确乎给苏宸带来一定的痛感，但对于苏宸而言，这比上辈子那种疼痛要能忍受得多。再加上苏宸这八年以来从未弃武，这点儿疼痛对他来说还真不大在意。
竹攸筱叹了口气，“苏小少爷，我知道我可能触碰到您不得了的秘密。但是......”他的笑容又重新浮现在脸上，咧着牙，晃了晃手里的银针，笑道：“得罪大夫可没什么好事儿呢，尤其是大夫正在给您治病的时候。”
“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在威胁我？”苏宸语气间充满危险气息。
“保命之道，迫不得已。”竹攸筱不甚在意地说道，手中的银针继续活动着，“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方才苏小少爷，是有瞬息间对我起了杀心吧？”
毕竟外人绝不知晓苏小少爷深藏不露的秘密。他既然能够看出苏宸并不畏惧疼痛，自然也能看得出苏宸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少爷。这样绝密的消息要是落到苏夫人和苏大少爷的耳朵里，哪里还管什么做事干不干净，先下手为强。之后的摊子总是可以收掉的。
苏宸闻言，无语半晌。
来这里这么多年了，倒是头一回见到一个比吕不闲有意思的人。
“筱公子深更半夜来访，悄无声息，”苏宸嘴角勾起一丝淡若全无的笑容，“可见.....筱公子的武功也不差吧？就连本少爷的护卫都未曾发觉。”
竹攸筱眉头一挑。
“彼此彼此，苏小少爷。”他回道，“能够察觉到我的动静，怕是苏小少爷还更胜一筹吧。”
还是个不好对付的小子。
苏宸冷笑一声，不再搭话。乘着月光打量着面前认真医治他的少年，苏宸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压下心头，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子不大对劲。
他原来以为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自己身上的，但似乎其实并不是他的。并且.....这小子不似白日见到时的干净，他的发丝间还有些草屑。
哪儿野去了？
这么想着，苏宸便这么问了。
“喂，都说大夫讲究干净...你跑哪儿野去了是吧，这么脏兮兮的就进了我屋子，还给我治病？”
竹攸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真是不好意哈，苏小少爷。”他说道，“我方才去了趟北砚山，下山的时候有些迟了......便直接来了。”满怀歉意地笑了笑，这些富家少爷们好像很嫌弃脏的，“还请苏小少爷见谅。”
北砚山？
苏宸眉头微微一皱。天渊曾就去过北砚山。归来之后，直言此地虽奇珍无数，却甚是凶险，他能活着从北砚山腰之上下来已是奇迹了。天渊自幼习武，武功除了在南郑以外说不定去咸阳都是数一数二的，可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臭小子......
奇珍无数？臭小子去寻宝么？寻完宝马上就来了他屋子......莫非是找药材去了？
苏宸眼皮一跳。不可能的吧，哪有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还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的傻子。傻子都不做这种事。
这么想着，苏宸便不再问竹攸筱为何上那北砚山了。他只是合上了眼帘，静静地感受着竹攸筱手上的银针在他身上活动的感觉。
这小子的医术倒是有点意思。不，这个人......都有点儿意思。起码比吕不闲那货要来得有趣。
估摸着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小男孩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收起银针，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苏宸手里。
“苏小少爷可收好了，”他吩咐道，“这瓶药我可是只有一瓶的，再想要可就难了。横竖我也用不着，拿你们家以前两银子也不合适，这药就送给苏小少爷吧。’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可得小心些，别被......你家大少爷和夫人给发现了。”
竹攸筱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苏夫人和苏衡绝非善待庶子之辈。
苏宸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依旧笑容纯真的小男孩。
他来到这里怎么说也有七八年了，除了他的生母瑛夫人和天渊，顶多还有他爹，就没有人是真心会为他着想的，外人，没有一个是不带目的对他好的。即使面前这个小子说的是拿了他家太多钱不好意思，可他也不是榆木脑袋，那人是否有真心实意他是感觉的出来的。
这小子，方才上北砚山不会真的是去给他找药材的吧？
未等苏宸开口，竹攸筱又说道：“九阕针法可能还有些副作用，尤其是对于有武功之人。苏小少爷近期可注意着点，要是有什么异样，嗯...你那个侍卫的轻功还不错，让他悄悄地去安澜阁找我即可。”最后对着苏宸露齿一笑，“告辞。”
说罢，小巧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当中。
苏宸望着窗外，有片刻失神。
竹攸筱啊。
真是个傻小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