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浪成于微澜之间
光阴在牧马人挥动套马杆的的疾驰中流失。少年的耶律大石在日复日、年复年的岁月中不敢虚度，耶律安原对他的要求近乎于苛刻，他接受了辽国贵族所必备的教育。年少的他，已通晓契丹文与汉文，能骑烈马，拉硬弓，善于骑射，可以说是少年英俊，文武双全。
在长期的牧马生涯中，让草原民族都形成了天然的勇武之风。在每年的暮秋时节，契丹人都要举行武事竞技，皇族与朝中亲贵子弟还要另加文事竞技。这可能是辽国的契丹人在与北宋的拉锯战中，感受到了自身天然的不足：马背上可得天下，马背上则不可治天下。草原的暮秋之时，更是秋高气爽，气温微微寒意，人们可以穿上包裹严实的皮软甲，马群也是膘肥体壮最善奔跑。
皇族与朝中勋贵弟子的每年的文事与武事竞技，都选在上京进行。这已是多年的惯例。上京也叫西楼邑。这座城坐落于狼河与潢水之间，隐藏于巨大的山体之内，水草丰足，便于放牧，土地肥沃，利于耕种，可谓藏风聚水，是草原上难得的风水宝地。
相传，当年耶律阿保机认为此地“负山抱海，天险足以为固”，属典型的山川形胜：“进可攻，退可守”。这里还是耶律家族的世袭领地，其数代祖先也都出生和安葬在这里。为得天时、地利、人和，耶律阿保机很想建都于此，又担心契丹族的各部首领不服。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一天，他对群臣和契丹各部首领宣布，要对建都之地“以金龊箭卜之”。意思就是说，他要骑着战马，在奔驰中射出一箭，箭落之地便是建都之地。决定宣布后，耶律阿保机飞身上马，狂奔而出，文武群臣骑马紧随其后。在距离西楼邑不远处，耶律阿保机在狂奔的战马上举起大铁弓，搭上金龊箭奋力射出，箭落之地正是他本人要建都的地方西楼邑。定下营建皇都的地点后，耶律阿保机下诏书任命汉臣康默记担任版筑使，以落箭之地为中心，开始修建都城。史书在评价耶律阿保机此举时称：“金龊一箭，二百年基业，壮矣！”这是后话了。
这天风也倒平静，在上京西行30余里的一片开阔谷地，临近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陵墓。周围古木参天，小溪潺潺，是一处清幽静谧的所在。满朝文武与耶律洪基拥坐在北面的山坡上，朝臣的家眷与附近的牧民则层层叠叠安坐在其它三面的山坡，满荡荡几近万人！豪爽的牧民呀呀议论，有的满怀新奇地打量议论上京城的气象，有的盯着宽阔的谷地，纷纷揣测考校之法，竟是人人亢奋不已。倏忽日上一杆，大鼓轰鸣一声，全场顿时沉寂下来。
“卯时已到！南院大王文考，伊始——”
随着司礼大臣的宣呼，耶律乙辛昂昂然走到特设大案前站定，从案头拿起一支熠熠生光的金令箭高声道：“本王奉旨主考文事。大考之法：文事三考，答问史官实录，考绩朝野可证。三问不过，即行裁汰！”
应试的朝中勋贵子弟，无分长幼尽皆一式衣妆：头发拧成细辫，身着黑丝斗篷，腰间牛皮板带悬一支契丹弯月刀！个个英挺健壮。
耶律乙辛声若洪钟回荡在山谷四周，“第一考，应答者自报名讳，应答不出者书吏录名。诸位可否明白？”
“明白！”众子弟整齐一声。
“第一问：我大辽国由哪位先祖创立？何时建立大辽？大辽国号几经变迁？如今我辽国国土疆域几多？”
哄嗡一声，全场议论便如风过林海。
“我知道先祖耶律阿保机……”
“我知道916年……”
耶律乙辛拍案：“有无人全答？”
“大石全答！”西手一个英俊少年挺身站起，见耶律乙辛一点头，便从容高声道，“我先祖耶阿保机，于916年创立大辽国，国号时称大契丹，后为大辽，疆域东到日本海，西至阿尔泰山，北到额尔古纳河、大兴安岭一带，南到南京。”
围观的人群发出连连的呼啸声喝彩。有的纷纷议论赞叹，连忙相互打探这是谁家的孩子等等。
耶律乙辛微笑着点头拍案，“第一考，耶律大石名列前茅！”
“第二考：孟子的民本思想是什么？如何巩固国防？如何扬威天下？”
他们眉头大皱，低头纷纷抓耳挠腮。
“我知道！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巩固国防靠的是山川的险阻，扬威天下靠的是武器的锐利。”这是与耶律大石一同在中京国子监读书的萧塔不烟昂昂做答。
“不然！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话音落点，全场不禁轰然大笑。笑声方落，耶律大石稳稳站起高声答道：“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全场愕然寂然。此子虽在少年，见识却是当真惊人！当真应了一句老话，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第三考：何谓内省？何谓外省？”
“这是什么题？奇谈怪论”一位大臣嚷嚷道。应试者更是面面相觑，毫无头绪。
片刻之后，“耶律大石可知？”耶律大石径直点了低头不语的大石名字。
“知道。”耶律大石似乎没了原先的亢奋，掰着手指淡淡道，“《礼记?大学》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内省即是指‘修身、齐家’，外省是指‘治国、平天下’。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为国子民，首当格物而后知至，加强修养，努力增长本领，心系国家社稷，平时经营好自己的家庭，家庭是国家的缩影，把自己家庭的经营好了的人也一定可以把国家治理好。一个能把自己国家治理好的人，那么他也一定能让世界充满和谐，天下太平。关键时刻若社稷需要，更要挺身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身，纵是赴汤蹈火，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竟是如数家珍一般。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语出何典？耶律乙辛饶有兴致地追问一句。
大石似乎突然又生出亢奋，高声回答：“出自战国时期屈原的《离骚》。大意是‘这些都是我内心之所珍爱，就是让我九死（或多死）还是不后悔。’这两句表现了诗人对美好理想执着追求的精神。他的理想是抗击强秦的侵略，维护楚国的独立，实行清明的政治。诚如司马迁在《史记》本传中所说：“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意焉。”洪兴祖《楚辞补注》则说：“言已覆行忠信，执守清白，亦我中心之所美善也。”二说基本上一致。诗人为了实现理想，虽九死而无一生，他也是心甘情愿，始终不悔。这种精神，影响了千百代忠臣良将。
举场肃然无声，人们惊讶得屏住了气息，只听那略显童稚的响亮声音回荡在整个谷地。忽然，“大石，大石”的呼喊声、口哨声响彻山谷的上空，全场沸腾了起来。
耶律乙辛矜持地挥手作势压平了声浪，回身向大臣坐席一拱手道：“老臣已经考完，诸位若无异议，这便公布考绩。”
有的喊“公布成绩，公布成绩”、有的叫“还公布个啥，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大石第一”，嚷嚷声一片。
一场文试宣告了结：“耶律大石拔得头筹、萧塔不烟位列二等！”耶律乙辛高声喝道：“下场转入武事竞技，主考由北院大王耶律安原主考。”一骑枣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耶律安原戎装甲胄，令旗一挥，高声宣布“耶律安原受大皇帝命，职司武事竞技，校武两考：一为涉兵见识，二为武技体魄。请所有应试子弟更换甲胄。”
一会儿，战鼓隆隆响起，数十骑骏马飞驰进场，到得主考台前骤然勒马，骏马嘶鸣咆哮间，各个翻身下马站定，满场人众便是一声喝彩。耶律安原喝道“各就各案”。众公子纷纷回到原坐案肃然坐定。
耶律安原洪钟般的余音绕荡起来：“虑及公子正在少学，涉兵见识可相互应对以明涉猎，亦可相互辩驳以明见识；两问错者不再问，三问皆对者优，二问皆对者良。诸公子是否明白”
“明白！”
“好！第一问，萧塔不烟应对，汉人传世兵书几何？”
“九部：《孙子兵法》、《吴子》、《司马兵法》、《尉缭子》、《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孙膑兵法》、《孔明兵法》！”
“第二问，各书皆由何人所著”
“《孙子兵法》由春秋末期孙武著，《吴子兵法》由战国吴起所著，《司马法》是战国时齐威王命大夫整理古司马兵法而成，《慰缭子》传说为战国时尉缭作，《唐太宗李卫公问对》由李世民和李靖所著，《孙膑兵法》乃战国时齐国孙膑作，《六韬》相传为吕尚作，《孔明兵法》由有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所著。
“第三问，萧塔不烟你认为哪部兵法最能启人心智？你可成诵几篇目？”
“既为传世兵法，尽皆历炼真金，让人受益匪浅。至于成诵篇目，本人还在对学习揣摩领悟之时，尚不能成诵。”
“萧塔不烟三问过两问，良。何人能诵及上述兵法若干篇目？”耶律安原望着其余竞技子弟问道。
清亮声音一落，满场人众便是惊愕议论：“长篇大论何须背得？”“我契丹人马背民族，天生能征善战，何须去学哪此陈腐之谈！”
“我仅诵得《孙子兵法》谋攻篇，可否诵？”耶律大石问道。
“好，诵来听听！”
四周围观者一片称奇声。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耶律大石一口气诵完。全场惊讶不已，纷纷称赞国有英才。
这时，耶律安原猛然一劈令旗高声道：“涉兵见识考校完毕，准备武技！”话音落点，全场兴奋点立即转移。
大约一顿饭时辰，校武各方事宜部署妥当。耶律安原一挥令旗宣示：“强兵能战者，非纸上谈兵也！我大辽先祖立国，勇武彪悍，马背驰骋，挽弓征战四方。今日校武为武事竞技根本，校武不过者，前考全部为零，现考校两阵，一阵骑射，一阵搏击！”
“第一阵骑射考校，各方入场！”传令兵挥动令旗鼓声大起，便见两骑士身背长弓从南面入口处飞马而入，白马骑士为耶律大石，红马骑士为萧塔不烟。契丹人一看便知，大石白马乃阴山良驹，萧塔不烟的红马是东胡骏马，各有所长不分伯仲。两骑方在主帅台前勒定，便见一骑黑马倏然飞到，马上骑士长弓箭壶全黑甲胄。
有人议论“黑骑是谁？”一旁有人说道：“大臣李处温之子李爽”
“外场开启——！骑士上线——！”
号令一起，黑红白三骑便走马来到一道白灰线前一字排开，校军场南边的高大木栅隆隆拉开，马前是一片百余亩大的圈墙草地。骑士须得在这片草地跑得三大圈射出十箭而后入场，全程十里，中靶多且第一个回程校军场者为胜。
“起！”令旗呼啸劈下，三骑便风驰电掣般飞了出去。
骏马展蹄，呼啸呐喊便如雷鸣般骤然响起！校军场之内三骑骏马几乎是并驾齐驱，飞出外场，遥遥可见黑色闪电已经领先两马之遥，其后便是一团火焰飞动，最后才是一片白云。黑骑领先并不为怪，要紧的是萧塔不烟的东胡飞骑。此马身材高大雄骏鬃毛长可及腰，大跑之时鬃毛飘飘如同天马御风，雄武之美当真举世无双！红马率先开弓，一连三箭射出，人海又是一阵呐喊呼啸。
“萧塔不烟，三箭三中！”遥遥呼喊从外场迭次传入校军场。
“快看！白马上前了！”场中一片惊呼。
人众屏息注目，便见身材并不显如何高大雄骏的阴山白马骤然如飓风般掠过红马，其灵动神速直如草原飞骑，蛰伏马背的少年骑手突然拈弓开箭连连疾射。场中一班以目力骄人而此刻自愿做“斥候”者便大叫起来：“至少五箭四中！绝非三箭两中！”
“耶律大石，五箭五中——！”外场司马正式报靶声随风传来。
“哗——！”犹如疾风掠过林海，整个校军场都骚动了起来。能五发五中，这虽草原马背民族也是极为罕见。
“黑骑四箭三中！”
“红骑三箭两中！”
便在声浪复起之时，白马又飞掠草地追了上去！远远地，人们都看见红黑两骑已经射完箭靶折向回程，而那片白云却还在第三圈飘悠。终于，白马骑士挺起了身子，搭起了弓箭……
“黑骑三箭两中！”
“红骑四箭三中！”
“白骑，五箭两中——！”
随着外场悠长的报靶声，白马又飓风般逼近了回程的黑红两骑。恰在进入校军场马道的刹那之间，阴山白马一片柔云般从黑红两骑中间飞插上来，堪堪又是三马并驾齐驱，全场声浪又一次震天动地般激荡起来。
耶律安原当即对台上君臣座席高声报了骑射之考的定论：萧塔不烟十箭七中，耶律大石十箭七中，李爽十箭八中，李爽胜出！转身便吩咐各方准备搏击考校。大约小半个时辰，传令兵说各方就绪，耶律安原便高声宣布了搏击考校之法：由军中武士与应试者剑术搏击，军中武士要以一敌三。
第一场，耶律大石、萧塔不烟、李爽对武士甲。武士甲身材并不高大却是异常厚实，右手一口阔身短剑，左手一张牛皮盾牌，十足的草原猛士。耶律大石却是一口形制特异的精铁剑，长约两尺有余，青光凛然闪烁。大石的盾牌也是上佳品象，光盾面那一圈闪闪发光的铜钉便比武士甲的盾牌钉稠密了许多，一看便是精工制作。萧塔不烟虽是女儿身，却也是一身英气，她和李爽的兵器也都非同寻常，毕竟都是勋贵家族出身。
如此四人一进场，四周人海便是一阵纷纷喟叹。
“请。”武士甲剑盾铿锵交合，行了一个军中校武礼。
“请。”萧塔响脆的声音说道。大石蹲身一冲身形便似一步又似两步地飘然滑到了武士身前三尺处，左手棕红色盾牌当先一出，精铁青光便倏然到了武士甲胸前！武士甲早已扎好马步，长剑刺来之时并未出剑截击，却是左手那面已经变得黝黑光亮的皮盾迎住长剑一带一抹，长剑刃口恰恰便卡在了稀疏的盾牌铜钉之间，只听呛啷一声长响，武士甲黝黑皮盾后甩的同时，大石也随着盾牌带抹长剑的弧形力道猛然前冲，一个踉跄几乎跌倒！恰在此时，萧塔不烟一柄向武士甲斜刺而来，武士甲锐剑刺地，猛地腾空而起，萧塔不烟一剑击虚，正在恍惚间，武士甲已双腿扭住萧塔不烟的脖子，顺势轻轻一带，萧塔不烟已滚翻在地，李爽大吼一声便抢步直刺，武士甲不躲不闪，短剑出手猛击盾牌，黝黑盾牌忽地一声直撞长剑。李爽直觉长剑如刺岩石，虎口一震长剑几乎脱手飞出，便在此时，那面黝黑的皮盾竟连绵推进直撞胸前，嘭地一声，李爽便撒开两手结结实实跌了出去……
耶律大石拉住还要爬起来再战的萧塔不烟和李爽，说道：“武士刚才已经手下留情，我等剑术博击与之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要再自取其辱了。”尔后，独自向前一步，双手一拱说：“大石受教，请问武士尊名，以便日后请教！”
“王子殿下，请教不敢当，小将叫脱不花，倒是乐意随时给王子当陪练，王子年少英才，知书达礼，熟读兵书，有勇有谋，倒是让小将万分佩服。”武士甲一阵稚嫩的声音说道。
“听你声音，看你面容，好像与我们也相差无几啊！年方几何？”耶律大石随口问道。
“小将21岁，15岁入军。”
“哦，年长我5岁，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吧！”说完之后，耶律大石已经归队列好。
有人说：“礼尊武士，知己知彼，不白输一场，大石好样的。”有人说：“萧塔不烟----我们契丹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有人附和道：“是，是，是。”围观的人群一阵评论。
(本章完)
在长期的牧马生涯中，让草原民族都形成了天然的勇武之风。在每年的暮秋时节，契丹人都要举行武事竞技，皇族与朝中亲贵子弟还要另加文事竞技。这可能是辽国的契丹人在与北宋的拉锯战中，感受到了自身天然的不足：马背上可得天下，马背上则不可治天下。草原的暮秋之时，更是秋高气爽，气温微微寒意，人们可以穿上包裹严实的皮软甲，马群也是膘肥体壮最善奔跑。
皇族与朝中勋贵弟子的每年的文事与武事竞技，都选在上京进行。这已是多年的惯例。上京也叫西楼邑。这座城坐落于狼河与潢水之间，隐藏于巨大的山体之内，水草丰足，便于放牧，土地肥沃，利于耕种，可谓藏风聚水，是草原上难得的风水宝地。
相传，当年耶律阿保机认为此地“负山抱海，天险足以为固”，属典型的山川形胜：“进可攻，退可守”。这里还是耶律家族的世袭领地，其数代祖先也都出生和安葬在这里。为得天时、地利、人和，耶律阿保机很想建都于此，又担心契丹族的各部首领不服。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一天，他对群臣和契丹各部首领宣布，要对建都之地“以金龊箭卜之”。意思就是说，他要骑着战马，在奔驰中射出一箭，箭落之地便是建都之地。决定宣布后，耶律阿保机飞身上马，狂奔而出，文武群臣骑马紧随其后。在距离西楼邑不远处，耶律阿保机在狂奔的战马上举起大铁弓，搭上金龊箭奋力射出，箭落之地正是他本人要建都的地方西楼邑。定下营建皇都的地点后，耶律阿保机下诏书任命汉臣康默记担任版筑使，以落箭之地为中心，开始修建都城。史书在评价耶律阿保机此举时称：“金龊一箭，二百年基业，壮矣！”这是后话了。
这天风也倒平静，在上京西行30余里的一片开阔谷地，临近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陵墓。周围古木参天，小溪潺潺，是一处清幽静谧的所在。满朝文武与耶律洪基拥坐在北面的山坡上，朝臣的家眷与附近的牧民则层层叠叠安坐在其它三面的山坡，满荡荡几近万人！豪爽的牧民呀呀议论，有的满怀新奇地打量议论上京城的气象，有的盯着宽阔的谷地，纷纷揣测考校之法，竟是人人亢奋不已。倏忽日上一杆，大鼓轰鸣一声，全场顿时沉寂下来。
“卯时已到！南院大王文考，伊始——”
随着司礼大臣的宣呼，耶律乙辛昂昂然走到特设大案前站定，从案头拿起一支熠熠生光的金令箭高声道：“本王奉旨主考文事。大考之法：文事三考，答问史官实录，考绩朝野可证。三问不过，即行裁汰！”
应试的朝中勋贵子弟，无分长幼尽皆一式衣妆：头发拧成细辫，身着黑丝斗篷，腰间牛皮板带悬一支契丹弯月刀！个个英挺健壮。
耶律乙辛声若洪钟回荡在山谷四周，“第一考，应答者自报名讳，应答不出者书吏录名。诸位可否明白？”
“明白！”众子弟整齐一声。
“第一问：我大辽国由哪位先祖创立？何时建立大辽？大辽国号几经变迁？如今我辽国国土疆域几多？”
哄嗡一声，全场议论便如风过林海。
“我知道先祖耶律阿保机……”
“我知道916年……”
耶律乙辛拍案：“有无人全答？”
“大石全答！”西手一个英俊少年挺身站起，见耶律乙辛一点头，便从容高声道，“我先祖耶阿保机，于916年创立大辽国，国号时称大契丹，后为大辽，疆域东到日本海，西至阿尔泰山，北到额尔古纳河、大兴安岭一带，南到南京。”
围观的人群发出连连的呼啸声喝彩。有的纷纷议论赞叹，连忙相互打探这是谁家的孩子等等。
耶律乙辛微笑着点头拍案，“第一考，耶律大石名列前茅！”
“第二考：孟子的民本思想是什么？如何巩固国防？如何扬威天下？”
他们眉头大皱，低头纷纷抓耳挠腮。
“我知道！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巩固国防靠的是山川的险阻，扬威天下靠的是武器的锐利。”这是与耶律大石一同在中京国子监读书的萧塔不烟昂昂做答。
“不然！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话音落点，全场不禁轰然大笑。笑声方落，耶律大石稳稳站起高声答道：“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全场愕然寂然。此子虽在少年，见识却是当真惊人！当真应了一句老话，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第三考：何谓内省？何谓外省？”
“这是什么题？奇谈怪论”一位大臣嚷嚷道。应试者更是面面相觑，毫无头绪。
片刻之后，“耶律大石可知？”耶律大石径直点了低头不语的大石名字。
“知道。”耶律大石似乎没了原先的亢奋，掰着手指淡淡道，“《礼记?大学》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内省即是指‘修身、齐家’，外省是指‘治国、平天下’。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为国子民，首当格物而后知至，加强修养，努力增长本领，心系国家社稷，平时经营好自己的家庭，家庭是国家的缩影，把自己家庭的经营好了的人也一定可以把国家治理好。一个能把自己国家治理好的人，那么他也一定能让世界充满和谐，天下太平。关键时刻若社稷需要，更要挺身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身，纵是赴汤蹈火，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竟是如数家珍一般。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语出何典？耶律乙辛饶有兴致地追问一句。
大石似乎突然又生出亢奋，高声回答：“出自战国时期屈原的《离骚》。大意是‘这些都是我内心之所珍爱，就是让我九死（或多死）还是不后悔。’这两句表现了诗人对美好理想执着追求的精神。他的理想是抗击强秦的侵略，维护楚国的独立，实行清明的政治。诚如司马迁在《史记》本传中所说：“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意焉。”洪兴祖《楚辞补注》则说：“言已覆行忠信，执守清白，亦我中心之所美善也。”二说基本上一致。诗人为了实现理想，虽九死而无一生，他也是心甘情愿，始终不悔。这种精神，影响了千百代忠臣良将。
举场肃然无声，人们惊讶得屏住了气息，只听那略显童稚的响亮声音回荡在整个谷地。忽然，“大石，大石”的呼喊声、口哨声响彻山谷的上空，全场沸腾了起来。
耶律乙辛矜持地挥手作势压平了声浪，回身向大臣坐席一拱手道：“老臣已经考完，诸位若无异议，这便公布考绩。”
有的喊“公布成绩，公布成绩”、有的叫“还公布个啥，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大石第一”，嚷嚷声一片。
一场文试宣告了结：“耶律大石拔得头筹、萧塔不烟位列二等！”耶律乙辛高声喝道：“下场转入武事竞技，主考由北院大王耶律安原主考。”一骑枣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耶律安原戎装甲胄，令旗一挥，高声宣布“耶律安原受大皇帝命，职司武事竞技，校武两考：一为涉兵见识，二为武技体魄。请所有应试子弟更换甲胄。”
一会儿，战鼓隆隆响起，数十骑骏马飞驰进场，到得主考台前骤然勒马，骏马嘶鸣咆哮间，各个翻身下马站定，满场人众便是一声喝彩。耶律安原喝道“各就各案”。众公子纷纷回到原坐案肃然坐定。
耶律安原洪钟般的余音绕荡起来：“虑及公子正在少学，涉兵见识可相互应对以明涉猎，亦可相互辩驳以明见识；两问错者不再问，三问皆对者优，二问皆对者良。诸公子是否明白”
“明白！”
“好！第一问，萧塔不烟应对，汉人传世兵书几何？”
“九部：《孙子兵法》、《吴子》、《司马兵法》、《尉缭子》、《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孙膑兵法》、《孔明兵法》！”
“第二问，各书皆由何人所著”
“《孙子兵法》由春秋末期孙武著，《吴子兵法》由战国吴起所著，《司马法》是战国时齐威王命大夫整理古司马兵法而成，《慰缭子》传说为战国时尉缭作，《唐太宗李卫公问对》由李世民和李靖所著，《孙膑兵法》乃战国时齐国孙膑作，《六韬》相传为吕尚作，《孔明兵法》由有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所著。
“第三问，萧塔不烟你认为哪部兵法最能启人心智？你可成诵几篇目？”
“既为传世兵法，尽皆历炼真金，让人受益匪浅。至于成诵篇目，本人还在对学习揣摩领悟之时，尚不能成诵。”
“萧塔不烟三问过两问，良。何人能诵及上述兵法若干篇目？”耶律安原望着其余竞技子弟问道。
清亮声音一落，满场人众便是惊愕议论：“长篇大论何须背得？”“我契丹人马背民族，天生能征善战，何须去学哪此陈腐之谈！”
“我仅诵得《孙子兵法》谋攻篇，可否诵？”耶律大石问道。
“好，诵来听听！”
四周围观者一片称奇声。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耶律大石一口气诵完。全场惊讶不已，纷纷称赞国有英才。
这时，耶律安原猛然一劈令旗高声道：“涉兵见识考校完毕，准备武技！”话音落点，全场兴奋点立即转移。
大约一顿饭时辰，校武各方事宜部署妥当。耶律安原一挥令旗宣示：“强兵能战者，非纸上谈兵也！我大辽先祖立国，勇武彪悍，马背驰骋，挽弓征战四方。今日校武为武事竞技根本，校武不过者，前考全部为零，现考校两阵，一阵骑射，一阵搏击！”
“第一阵骑射考校，各方入场！”传令兵挥动令旗鼓声大起，便见两骑士身背长弓从南面入口处飞马而入，白马骑士为耶律大石，红马骑士为萧塔不烟。契丹人一看便知，大石白马乃阴山良驹，萧塔不烟的红马是东胡骏马，各有所长不分伯仲。两骑方在主帅台前勒定，便见一骑黑马倏然飞到，马上骑士长弓箭壶全黑甲胄。
有人议论“黑骑是谁？”一旁有人说道：“大臣李处温之子李爽”
“外场开启——！骑士上线——！”
号令一起，黑红白三骑便走马来到一道白灰线前一字排开，校军场南边的高大木栅隆隆拉开，马前是一片百余亩大的圈墙草地。骑士须得在这片草地跑得三大圈射出十箭而后入场，全程十里，中靶多且第一个回程校军场者为胜。
“起！”令旗呼啸劈下，三骑便风驰电掣般飞了出去。
骏马展蹄，呼啸呐喊便如雷鸣般骤然响起！校军场之内三骑骏马几乎是并驾齐驱，飞出外场，遥遥可见黑色闪电已经领先两马之遥，其后便是一团火焰飞动，最后才是一片白云。黑骑领先并不为怪，要紧的是萧塔不烟的东胡飞骑。此马身材高大雄骏鬃毛长可及腰，大跑之时鬃毛飘飘如同天马御风，雄武之美当真举世无双！红马率先开弓，一连三箭射出，人海又是一阵呐喊呼啸。
“萧塔不烟，三箭三中！”遥遥呼喊从外场迭次传入校军场。
“快看！白马上前了！”场中一片惊呼。
人众屏息注目，便见身材并不显如何高大雄骏的阴山白马骤然如飓风般掠过红马，其灵动神速直如草原飞骑，蛰伏马背的少年骑手突然拈弓开箭连连疾射。场中一班以目力骄人而此刻自愿做“斥候”者便大叫起来：“至少五箭四中！绝非三箭两中！”
“耶律大石，五箭五中——！”外场司马正式报靶声随风传来。
“哗——！”犹如疾风掠过林海，整个校军场都骚动了起来。能五发五中，这虽草原马背民族也是极为罕见。
“黑骑四箭三中！”
“红骑三箭两中！”
便在声浪复起之时，白马又飞掠草地追了上去！远远地，人们都看见红黑两骑已经射完箭靶折向回程，而那片白云却还在第三圈飘悠。终于，白马骑士挺起了身子，搭起了弓箭……
“黑骑三箭两中！”
“红骑四箭三中！”
“白骑，五箭两中——！”
随着外场悠长的报靶声，白马又飓风般逼近了回程的黑红两骑。恰在进入校军场马道的刹那之间，阴山白马一片柔云般从黑红两骑中间飞插上来，堪堪又是三马并驾齐驱，全场声浪又一次震天动地般激荡起来。
耶律安原当即对台上君臣座席高声报了骑射之考的定论：萧塔不烟十箭七中，耶律大石十箭七中，李爽十箭八中，李爽胜出！转身便吩咐各方准备搏击考校。大约小半个时辰，传令兵说各方就绪，耶律安原便高声宣布了搏击考校之法：由军中武士与应试者剑术搏击，军中武士要以一敌三。
第一场，耶律大石、萧塔不烟、李爽对武士甲。武士甲身材并不高大却是异常厚实，右手一口阔身短剑，左手一张牛皮盾牌，十足的草原猛士。耶律大石却是一口形制特异的精铁剑，长约两尺有余，青光凛然闪烁。大石的盾牌也是上佳品象，光盾面那一圈闪闪发光的铜钉便比武士甲的盾牌钉稠密了许多，一看便是精工制作。萧塔不烟虽是女儿身，却也是一身英气，她和李爽的兵器也都非同寻常，毕竟都是勋贵家族出身。
如此四人一进场，四周人海便是一阵纷纷喟叹。
“请。”武士甲剑盾铿锵交合，行了一个军中校武礼。
“请。”萧塔响脆的声音说道。大石蹲身一冲身形便似一步又似两步地飘然滑到了武士身前三尺处，左手棕红色盾牌当先一出，精铁青光便倏然到了武士甲胸前！武士甲早已扎好马步，长剑刺来之时并未出剑截击，却是左手那面已经变得黝黑光亮的皮盾迎住长剑一带一抹，长剑刃口恰恰便卡在了稀疏的盾牌铜钉之间，只听呛啷一声长响，武士甲黝黑皮盾后甩的同时，大石也随着盾牌带抹长剑的弧形力道猛然前冲，一个踉跄几乎跌倒！恰在此时，萧塔不烟一柄向武士甲斜刺而来，武士甲锐剑刺地，猛地腾空而起，萧塔不烟一剑击虚，正在恍惚间，武士甲已双腿扭住萧塔不烟的脖子，顺势轻轻一带，萧塔不烟已滚翻在地，李爽大吼一声便抢步直刺，武士甲不躲不闪，短剑出手猛击盾牌，黝黑盾牌忽地一声直撞长剑。李爽直觉长剑如刺岩石，虎口一震长剑几乎脱手飞出，便在此时，那面黝黑的皮盾竟连绵推进直撞胸前，嘭地一声，李爽便撒开两手结结实实跌了出去……
耶律大石拉住还要爬起来再战的萧塔不烟和李爽，说道：“武士刚才已经手下留情，我等剑术博击与之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要再自取其辱了。”尔后，独自向前一步，双手一拱说：“大石受教，请问武士尊名，以便日后请教！”
“王子殿下，请教不敢当，小将叫脱不花，倒是乐意随时给王子当陪练，王子年少英才，知书达礼，熟读兵书，有勇有谋，倒是让小将万分佩服。”武士甲一阵稚嫩的声音说道。
“听你声音，看你面容，好像与我们也相差无几啊！年方几何？”耶律大石随口问道。
“小将21岁，15岁入军。”
“哦，年长我5岁，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吧！”说完之后，耶律大石已经归队列好。
有人说：“礼尊武士，知己知彼，不白输一场，大石好样的。”有人说：“萧塔不烟----我们契丹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有人附和道：“是，是，是。”围观的人群一阵评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