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世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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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战云初起

    黄永兴接过手里的密函,忧虑的塞进了帐里的锦盒。他忧心忡忡,战事未开,却已经愁容满面。

    朝廷的信使不仅给魏骧送去了调防台城的命令,也给黄永兴带来了作战的指令,他来不及修整,只得立即开赴前线。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密函的内容,带上了接近十万人的队伍,火速去往兴平,然而在兴平前六十里,他扎下营帐。

    这里的地形并无任何特点,渡过瞎子河后,这里的地势变得平坦,四下无险可守。若是用于骑兵交战,这里是再好不过的战场。战马完全可以在战场的边缘开始冲锋,在达到最大速度时进入战场中央厮杀。这无论怎样看都是利于图力人的地方,一旦中伏,黄永兴的大军绝对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但他还是选择在这里扎下了,这十万大军里,只有不足一万的骑兵,弓弩手占了一半。他清点了手里的人数,在慎重考虑后,布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大营。

    整个大营呈半月形,步兵和弓弩手分置两侧,而骑兵被安排在了中军帐的后面。如果图力人的骑兵直扑过来,两边完全没有任何机会互相支援,加上中军帐在半月形的底部,极易受到攻击,这就是一个送死的布局。

    参将郑孺跟随黄永兴多年,知道他打仗的手法,但这次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反复摆弄着地图,摆了无数次的阵型,就是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扎营一天后,郑孺实在安奈不住,进了中军。之前已有无数将领前来质问,但黄永兴闭口不谈,甚至还颁了军令,除非召见外,其余时候严禁进入中军谈及布兵之事,违令者当军法论处。

    郑孺并没有被这条军令吓到,他直接入了中军,他的侍卫将阻拦他的士兵绑了起来扔到了一边,他怒气冲冲的进了中军帐,却见黄永兴端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外面。

    “老夫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你,”黄永兴平静的说道,“违抗军令的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郑孺直接走到他面前,原本的气势在这位老者面前顿时没有了,他略带乞求的说道:“将军,这么布阵会害死弟兄们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被图力人蹂躏吗?”

    黄永兴没有回答,拿过身后的锦盒,取出了那封密函,递到郑孺面前,缓缓的说道:“老夫可以给你看,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郑孺刚伸出的手忽然迟疑了一下,碰到密函后又缩了回去。

    “何事?”郑孺问道。

    “有一条命令,老夫恐怕会引起不满,”黄永兴说道,“只有你能劝的了他们。”

    “什么样的军令,如果叫弟兄们去送死,就请将军免开尊口吧。”郑孺义正言辞的说着,但眼睛还是盯着黄永兴手里的密函。

    黄永兴点点头,将密函放在桌上,重新打量着郑孺。

    郑孺没有躲避他的眼睛,二人面面相觑,毫无逃避之意。过了一阵,黄永兴摇了摇手,将密函推了过去,淡淡的说:“你可以先看,看完你就会答应老夫了。”

    “将军当真给我看?”郑孺有些惊讶。

    黄永兴点点头,道:“看吧,但不要告诉任何人。”

    郑孺伸出颤抖的手,拿过密函,打开前他又看了一眼黄永兴,黄永兴默默的点了点头,在得到许可后,他迫不及待的打开。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五官都要拧作一团,抓着密函的手更是用力攥着,全身似乎都在用着力气。他的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眼睛迸发出愤怒的光。而后,他缓缓放下密函,想要发作。

    但黄永兴制止了他,问道:“如何,去吗?”

    郑孺垂下双手,重重叹了口气。

    “将军,我。”

    黄永兴制止了他,问道:“只问一句,去或不去?”

    郑孺失落的看着他,虽有些不情愿,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愿凭将军差遣,”但他又警惕的问道,“这条军令,会死很多弟兄们?”

    黄永兴倒吸了一口凉气,深陷在椅子里,望着帐篷,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若要完成密函上说的,你觉得伤亡会小吗?”

    郑孺哑口无言,绝望的望着桌子。他用力的敲了敲桌子,忍着喉咙里的怒火,使劲的抖动着身子。半晌,他松开了那憋住的一口气,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黄永兴见他已经平静了,才开口道:“不要让弓弩手射箭,图力人来时,所有弓弩手朝天放箭,随后后撤。”

    郑孺大概已经猜到了这条命令,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被黄永兴叫住了。

    “擅闯中军的罪怎么算?”黄永兴问道。

    郑孺没说话,呆呆的站着。

    黄永兴帮着他开口了,面色显得舒缓了些,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领十军棍,然后离开大营。”

    郑孺疑惑的望着黄永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战事未开,他就要赶自己走了。

    “这里注定要败,”黄永兴解释道,“去留城,和申大人守住那里,然后。”

    黄永兴顿了顿,他极不情愿的说出下面的话,但还是咬着牙,吐出了最后的几个字。

    “帮魏将军,夺回兴平。”

    魏王从一堆奏折里探出头来,望着已经站在那里半天的邓士奇,眯了眯眼睛。他收起了摊开的奏折,看了看案头数不清的奏折,暗暗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头,他的头疾愈发严重,头痛欲裂时,他只能看着窗户慢慢变亮。太医开的方子完全无用,他也慢慢失去了兴趣,只能忍受着头疾慢慢摧毁自己。

    “前方有什么消息吗?”魏王秉着眼睛问道,“昨日留城急递,说第一仗败了。”

    魏王的声音有些平淡,像是并不以为意的样子。邓士奇大感意外,他站这里半天没有开口就是害怕魏王会迁怒自己,可从刚才的口气来看,魏王似乎已经断定这一仗是要败了。

    “还没有,申大人还在核实战场消息,没有进一步的军报,臣立刻派人去催。”邓士奇谨慎的说道,他不知道哪句话会犯了圣怒。

    魏王点点头,坐直了身子,说道:“若有黄将军呈上的折子,第一时间送来给寡人,和下面的人说,那边来的折子直接送到这里,不要经过你兵部了。”

    邓士奇应了一声,但心下生疑,这魏王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

    “今天来是为何?”魏王问道,他的眼睛再次变得迷离。

    邓士奇快速思考了一番,略一沉吟,说道:“近来听闻曲沃发生了奇怪的事,加之长公主现在就在曲沃。臣想着,是不是往曲沃派些兵,一来可以保护公主,二来,也可以守着曲沃,免生祸端,臣得到情报,有些旧国势力想要趁兴平大乱的时候意图谋反。臣觉得,加些防备也是有备无患。”

    魏王点点头,悄悄睁开眼望着邓士奇,他头低着,并不敢抬头看一眼。魏王狐疑的打量着他,觉得这里面有些事情他稍稍做了隐瞒,但他现在看不出来,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可以,”魏王想了想,说道,“就在晋地调拨两百人往曲沃,交由公主指挥。”

    邓士奇听后,说道:“王上,这恐怕不妥吧。”

    魏王问道:“哪里不妥。”

    “长公主前去,可是随驸马前去修缮王宫的,照理不该领兵,”邓士奇琢磨着用字,慢慢说道,“王上突然下旨派兵,恐给好事之徒以口舌,百姓们也会猜想公主前去的真正目的。”

    魏王会心一笑,赞成的点了点头。

    “那依你看,这兵,派给陆允?”

    “王上英明,”邓士奇附和道,“陆大人行伍出身,领兵自然没得说,有他护着公主和曲沃,可保完全。知府领兵,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这原本就是他分内的事。”

    “可寡人曾经答应了天下,曲沃商之重地,永不驻军。”魏王担忧道,“这样不妥吧。”

    邓士奇说道:“可让那二百人驻扎于城外,不巡逻,不入城,只守着城门,若有紧急,再入城,不会打扰到地方百姓。”

    魏王点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

    邓士奇领了旨,心里暗自得意起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魏王的眼神。魏王听完邓士奇的禀告,心里已经明白大半。

    邓士奇知道陆允是宋廷和推荐,而现在他却想让陆允脱离宋廷和的控制,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陆允完全独立的权力,兵权就是最好的手段。两百人不多,但却可以让陆允在任何时候便宜行事。到时候,陆允一旦脱离了宋廷和,那宋廷和刚刚伸进曲沃的势力就会终结。

    但魏王还在疑惑,邓士奇是否知道钱粮的事。他这么做,毫无疑问都指向了钱粮案的调查。他不想宋廷和联合陆允立功,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踢宋廷和出局,捧着陆允。

    “寡人再下一道旨,”魏王思考了一番,决定顺着邓士奇,“陆允在曲沃,任何事可先斩后奏,若是有利于大局的事,寡人觉不追究。”

    “是,臣这就去办。”

    邓士奇更加得意起来,事情太过顺利,使他已经忘记了魏王的睿智。他一心想着魏王对钱粮的焦急,却忽略了魏王对朝纲敏锐的把控。

    他美滋滋的离开了,心里已经在默默盘算着未来,他的棋盘已经铺开,第一步已经让自己很满意,他坚信,在未来,他能得到完美的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