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汉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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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索妮娅.金(上)

    第四十二章索妮娅·金(上)

    1937年6月初的一天下午,柳芭突然觉察到自己两三个月没来月经了,而且总有点那么不对劲,她立刻把奥尔加舅妈拉到暂时没有人的厨房,把自己的情况悄悄和奥尔加舅妈说了。

    “奥尔加舅妈,我和您说,我有点不对劲儿呐。”柳芭说,“也不知道咋回事,有一阵子我‘大舅妈’没来了......”

    “我不就在这里吗?”奥尔加舅妈奇怪地说,“我真搞不懂了,柳芭,你有几个舅妈?”

    “当然只有您一个舅妈了!”柳芭说,又解释道,“我不是说您,我是暗示我有一阵子没来月经了。”

    “那你就该直接说月经没来,而不是说‘大舅妈’没来。”奥尔加责怪地摇摇头,“你都考上新京医科大学了,可说话还这么不着调的,真是。”

    “对对,您说得对,奥尔加舅妈。”柳芭着急地扯扯奥尔加舅妈的衣袖,伏在奥尔加舅妈的耳边,放低声音说,“我两三个月没来月经了!”

    奥尔加舅妈这才明白柳芭在说什么,而且同时就感到事态很严重了。她审视地注视着外甥女柳芭,然后岔开五指,把手掌捂在柳芭的小腹上,侧着耳朵,好像在谛听着什么,良久才压低声音问柳芭:“你妈妈知道吗?”

    “我妈妈知道什么?”柳芭反问道。

    “当然是你‘大舅妈’没来的事喽!”

    “我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这事呢。”柳芭向奥尔加舅妈解释道。

    这时,奥尔加舅妈马上就想到了柳芭和金英哲在一起的事,于是就问柳芭:“你和那个金英哲先生最后一次亲热是哪天?”

    “3月……我们俩总是找时间在一起……”柳芭说的含含糊糊。

    “真糊涂……我看,你八成是怀孕啦!”奥尔加舅妈说。

    “真的吗?”出乎奥尔加舅妈的意料,柳芭不但没有感到紧张,反而是一副兴奋的样子,她用两手捂着两腮,眼睛瞪得挺大的,神采奕奕,就连脸颊都一下子变得红润起来了。“啊,奥尔加舅妈,您不知道,我简直是太高兴了!”说着,柳芭的眼睛里竟然就泪光闪闪起来。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方白色的丝绸手绢——就是李春子的那块丝绸手绢,用它轻轻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就一下子把奥尔加舅妈拥抱在怀里了。

    柳芭那高昂的语调和泪花闪闪的表情,一下子就感染了奥尔加舅妈。她两手拥抱着外甥女柳芭,口中喃喃念叨着:“万能的上帝啊,请保佑我们家族人丁兴旺,财产富足。”

    的确,当柳芭得知自己怀了英哲的孩子后丝毫没感到惊慌失措,因为这是她和英哲做爱的结晶呀!假如她不能和英哲结婚,那好吧,上帝居然就恩赐给她一个爱情的果实,这真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

    和柳芭一样兴奋的还有瓦夏舅舅、表哥别佳和表妹卡嘉。

    瓦夏舅舅高兴地亲吻了外甥女柳芭,高兴地说:“看看,我就要当舅姥爷了,这可不是谁都能当上的!”

    奥尔加舅妈撩起围裙边,擦擦眼角涌出的泪水说:“是啊是啊,我就是舅姥姥了。”

    “那我就是舅舅了!”别佳欢呼起来了,“乌拉(万岁)!”

    “那我是孩子的什么人呀?”卡嘉心急地问妈妈。

    奥尔加舅妈解释说:“你是孩子的小姨,亲爱的,是孩子的小姨妈。”

    当天晚上,全家吃晚饭时,柳芭提出了她一直考虑的一个问题:“瓦夏舅舅还有奥尔加舅妈,假如我向爸爸妈妈建议搬到哈尔滨来生活,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们全家都搬来这里吗?”瓦夏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干了一满杯伏特加,“这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劝伊莲娜来哈尔滨生活,这里俄罗斯人多,生活很惬意,一定比在新京那边自在得多!”

    “我们全家都欢迎伊莲娜姨妈和萨沙姨父来哈尔滨生活!”别佳友兴奋地嚷起来了。

    “是啊,太好了,热烈欢迎!”卡嘉也高兴地说。

    柳芭自从到哈尔滨生活后,的确感到自己身心放松许多,虽然她依旧惦记着英哲,但当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时,她会豁达地接受现状。她终于明白,当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改变现实时,那就顽强地对其施加积极的影响,尽量让现实向自己可以接纳的方向发展。经过几个月的考虑,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身体内开始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时,柳芭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她决定退学,在哈尔滨开始新生活!

    正当住在哈尔滨的柳芭和奥尔加舅妈躲在厨房说悄悄话时,远在新京的关东军司令部刚刚结束了一次高层会议,参加会议的将校们都起立等着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大将先退场。植田从座椅上起身独自离开会场时,他的副官长并没有随他走出会议室,而是快步走到参加会议的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中将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东条点点头后便随着这个副官长离开了会议室。他们俩人来到植田谦吉的办公室门前,副官长说了句“请稍后”便轻轻敲敲门,然后推门进去向坐在沙发上的植田报告:“报告司令官,东条参谋长在门外恭候。”

    植田说:“请。”

    “是。”副官长两个鞋跟“咔”地一碰同时头一点,转身开门,恭敬地请东条英机参谋长走进房间,随即他离开办公室并随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请坐。”植田谦吉指指沙发。

    东条英机说了声“是”后在植田对面的沙发坐下,挺直上身,两手分别放在两个大腿上,恭恭敬敬地等着植田开口问话。东条英机参谋长有点不踏实,想不起自己工作有何疏漏,他暗自揣度,不知道有什么事在开会时不说非要到这里才说?

    这时,植田谦吉开口了:“东条参谋长,你知道谷川英二在佳木斯第一旅团吗?”

    一听植田谦吉司令官问的是关于英二的事,东条参谋长那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微微颔首,说道:“是,我知道。”

    “英二不是和一个俄国人学小提琴吗?”植田谦吉有些奇怪地问东条英机。

    “是这样,司令官阁下。”东条参谋长说,“谷川副总裁找到我,让我给英二在军队里安插个不在编制的职务,说是锻炼英二呐。后来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英二爱上了他老师的女儿,但谷川夫妇都不同意,就想拆散他们,于是拜托我把英二送到北满的一支军队去了。”

    “这样子啊?”植田谦吉含混地说了一句,抬起双手捋了捋他那两撇颇为自豪的大胡子。东条英机敏锐地观察到他的司令长官在捋胡子的同时控制不住地裂开了嘴角,于是东条英机也不失时机地“嘿嘿”了几声。“可英二也不是做军人的材料,这样混着影响不好,已经有人向我发牢骚了……”植田谦吉盯着他的参谋长说,“英二这家伙是情种,还是让他回家吧。”

    “遵命。”东条英机点头说,脸上是一副僵硬的表情。

    当初,东条英机参谋长和金海镇谈妥,可以安排英哲到军队当个临时随军翻译,属于是“无军龄、无军饷和无入伍档案那种“三无”人员,只发没有军衔的军装,但本人要支付服装费。就这样,英哲被送到了佳木斯第一旅团接受了三个月的军训。植田谦吉发话后,东条英机立刻给金海镇打了电话复述了植田司令官的意思,金海镇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自然无话可说,便顺水推舟地说:“英哲这小子在军队混了三个月,给东条君添麻烦了,非常抱歉,那就让他回家来吧。”金海镇接到东条英机的电话得知英哲要离开军队回新京后,当天下班回家就把这事告诉了李春子。李春子听到这消息,高兴得一夜没睡好觉,这是英哲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三个月,李春子怎么能不挂念呢!知道英哲总算平安无事要回来了,李春子独自躲在卧室啜泣了好一会儿呢。现在可好了,儿子回家了。

    就在柳芭和奥尔加舅妈在厨房里进行机密谈话后当天稍晚些时,金英哲便接到佳木斯第一旅团新兵培训机构的通知,他可以“退役”回家了。第二天一大早,英哲穿着没有军衔的军装,拎着一只装着私人物品的皮箱,从佳木斯火车站乘坐火车途经哈尔滨回新京。火车一路上喷着浓烟,时不时鸣响着尖利、震耳欲聋的汽笛,数不清的钢铁车轮在铁轨上有节奏地发出巨大的“铿锵铿锵”的轰鸣声。金英哲打开了火车车窗,趴在车窗口,眯缝着眼睛,痴呆呆地望着从车窗前飞速往后闪过的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六月初的关东大地,望不到头的一垄一垄的玉米地上,绿油油的玉米伸展着叶片微微晃动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在初夏早上那还略有些凉意的习习风吹之中,生长在大地上的植株摆动起来的样子真有点婀娜多姿呢。望着车窗外的无垠的玉米地,金英哲竟然想到了贝多芬的f大调第六交响曲《田园》,但是,《田园》与关东大地有啥关系呢?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贝多芬在乐曲中表现的是乡村景色与溪边小景,还有村民的舞蹈和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以及雨后出现的彩虹。可是,眼下在关东大地上并没有出现这些景色,那关东大地上有啥呢......没有那些乡村景色和溪边小景,不过,有......关东军。金英哲对自己没来由的联想感到奇怪,他便从车窗口缩回身子,把车窗关小了些,闭上眼睛,靠在座位背上。金英哲乘坐的是二等车厢,在二等车厢坐着的是一般的日本人和韩国人,而“满洲国”旅客(中国旅客)只能坐在三等车厢。关于“满洲国”当局制定的(其实是日本当局制定的)旅客乘坐火车需要按照以不同“国籍”来区分为不同等级待遇而分别乘坐不同车厢这事,金英哲是这次乘坐火车到齐齐哈尔时才知道的。他离开新京去齐齐哈尔时,由于心情烦躁不。安,并没有注意到如何坐火车这件事,而当他自己坐火车返回新京时才留意到这一点。金英哲当时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和柳芭还有大老李三个人坐火车出门,那他们三个人该怎样坐呢?这真是一个古怪的问题。他想。那么,既然我们三个人不可以同时坐在二等车厢,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我去三等车厢好了,这很简单。就这么决定了。在火车上,金英哲还听到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有个坐二等车厢的旅客告诉金英哲说,在“满洲国”吃粮食也是按照等级待遇区分的。他说:“看来,你金先生没出过远门,没乘坐过火车,所以觉得按国籍来把人分成等级而奇怪,其实,在‘满洲国’,不仅是乘坐火车是的座位因人而异,就连吃饭也是有等级区分的。”

    “我不相信会有这事,大家不是都一样吃大米饭吗?”英哲说。

    “可不是呦!”那人古怪地咧嘴笑着,然后说,“在满洲国可不是所有人都吃大米饭的,你是不知道,只有日本人和韩国人才有资格吃大米饭......”

    “那其他人吃什么?”金英哲简直不相信他说的这些事。

    “‘满洲国’人不配给大米,他们只配给高粱米和棒子面。”

    听到这些有如天书似的事,金英哲才第一次知道,在满洲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所发生的这些他理解不了的怪事,的的确确是存在着的。那么,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为什么在同一块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待遇呢?就没有人来改正吗?这些事,英浩哥应该会知道,回家后问问他吧,他一定会有个合理的解释。金英哲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没觉着中午时分火车到了哈尔滨火车站,在月台上“吭哧吭哧”地停了下来。

    男乘务员用日语大声向旅客报告说:“哈尔滨火车站到了,本次列车停靠10分钟,请各位旅客注意火车开车时间!”

    金英哲从座位上站起身,举起两臂,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在车厢里略微活动了一下腿脚,这才走出车厢,来到站台。哈尔滨站是大火车站,上车下车的旅客不老少,尤其是三等车厢那边,上上下下的旅客大多是肩扛背驮地带着大大小小的麻袋、包袱,大人孩子相互招呼着,进站的出站的,特别热闹。金英哲往那边看了一下就转过身来,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好像是在出站口哪里看见了柳芭的身影,于是金英哲连忙又回过身,想确认一下刚才的印象,可在出站口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根本就没有他朝思慕想的柳芭!我是看花了眼,要不就是想疯了。金英哲想,还苦笑着晃了晃脑袋。

    其实,金英哲并没有看错,他看到的确是柳芭。原来,柳芭和表哥别佳今天是到火车站来接从齐齐哈尔来哈尔滨看望柳芭的托妮娅姑妈和米沙表哥这母子俩的。如果,当时金英哲感觉自己是看见了柳芭后就马上到出站口查看,或者直接走出火车站找找看,那他就能很容易地看见柳芭和她的家人了。只是很遗憾,英哲没有再追出车站,也就没有看到柳芭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坐上别佳驾驶着从父亲哪里借来的买面粉或运送面包的小汽车,驶离开了哈尔滨火车站。

    当从齐齐哈尔开来的火车鸣响了准备开车的汽笛后,在站台溜达的金英哲才不行不忙地走进车厢,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停车的10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火车一声长鸣,在从火车头喷出的一股股水蒸气声中,车轮缓慢地转动起来,“哐当哐当”地拖拽着一节一节的火车车厢,不慌不忙地离开了哈尔滨火车站,向它的终点站新京驶去。

    火车抵达新京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金英哲走出火车站,招呼了一辆出租汽车回到了阔别三个月的家。汽车穿过金英哲熟悉的街道,很快就来到金寨镇宅邸大门前。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坐在汽车后车厢里的英哲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门卫宋志宇。

    当汽车挺稳当后,英哲在车里就把车钱付给了司机,然后他拎着自己的皮箱,打开车门走出汽车。“你在这干嘛?”英哲问给他鞠躬的宋志宇。

    宋志宇鞠躬后告诉英哲:“佳木斯那边给老爷办公室打了电话,告诉了二少爷乘坐的火车到新京的时间,老夫人知道后吩咐让我在门口等二少爷呢。”

    “辛苦了,请进去吧。”英哲说着进了院子。

    离家三个月了,金英哲并没有觉察出院子里有啥变化,再说就是有些变化他也没兴趣去看。他领着箱子,沿着甬道往楼门口走。待他快到楼门口时,就见有不少佣人在楼门前平台下边站成两排,似乎是等着迎接他呢,这阵势让英哲有点始料不及。就在他楞怔的瞬间,看见孝珠嫂、秀妍还有尹嫂从楼门里走出来,站在平台上向他微笑着挥手。秀妍开始还笑着冲英哲叔叔挥手,但随后突然就跑下平台冲过来不管不顾地抱住英哲“呜呜”哭了起来。这一哭不打紧,引得周围的女人们都擦起了眼泪。英哲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抱着秀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劝说着她:“别哭了,我这不是挺好吗。”

    李春子独自一人站在大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幕,眼睛也湿润了。她用手绢擦擦泪水,转身走进了小客厅。

    等秀妍情绪平稳了,英哲轻轻推开秀妍,对所有来迎接他的人们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大家。”说完话,金英哲走上平台前的台阶。

    上了平台后,英哲先是给孝珠嫂和尹嫂鞠躬,说:“让孝珠嫂操心了,对不起。”然后他又对尹嫂说,“尹嫂,让你费心了,对不起。”

    孝珠和尹嫂和大家伙一样,眼里也流出了感伤的泪水。

    “快进家吧,去看妈妈。”孝珠用手绢擦去眼角的泪水后和英哲说。

    “老夫人在小客厅。”尹嫂告诉英哲。

    “那我就进去了。”英哲说完,又对孝珠嫂和尹嫂鞠躬后走进门厅。

    他换了鞋,走进前厅,随手把皮箱搁在地上,快步向小客厅走去。来到门前,英哲低着头站了片刻,随后一下子推开门走进房间,他一眼就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正注视着自己。英哲立即大步走到妈妈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垂着头,半响才说:“英哲让妈妈操心了,请妈妈原谅英哲。”

    “抬起头来。”李春子说,声音不大。

    英哲抬起头,看着妈妈。直到这会儿,李春子才看清眼前这个穿着一身没有军衔的皱巴巴的军装,有点胡子拉碴的她的独生子金英哲。“你在军队开始刮脸了?”李春子问,见英哲点头,她又说,“你有点男人的模样了。”李春子似乎是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其实这是她此时的真实心情,她一直盼望着英哲能成长为她可以依靠的人。

    “是。”英哲说。

    “往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有点小挫折不算什么。”

    “英哲明白,请妈妈放心。”

    “你起来,坐下说话。”李春子指指她对面的沙发。

    “是。”

    可能是跪的时间有点久,英哲站起身后,下意识地揉了揉膝盖才走到沙发前坐下。这时,一个女佣人端着放茶杯的托盘走进房间来到英哲坐的沙发旁,轻轻将茶杯放到英哲面前的茶几上,再分别给李春子和金英哲鞠躬后离开了小客厅。

    李春子说:“呆一会儿,你先往萨沙老师家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从佳木斯回来了,休整几天后就去上课,完成你的学业。”

    “是。”英哲简短地回答。

    “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免得你从其他人口中知道。”

    “请妈妈说吧,英哲听着呢。”

    “就在你离开新京去佳木斯的那天,柳芭一早坐火车去了哈尔滨,至今没有回来。”

    英哲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问:“柳芭没去上大学吗?”

    “说是休学一年。”李春子说,“她知道你要被送到军队去之后来找过我,希望不要把你送到军队去,说在军队工作中稍不注意就可能会伤到你的手指,而手指对小提琴演奏家来说像生命一样重要。”

    听到妈妈讲述柳芭对自己如此关心和爱护,金英哲低下头,攥着拳头,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动感情。

    “你爸爸为此特意和东条参谋长说明了你的情况,请他尽量给予关照。”李春子继续说,“你在佳木斯大概也会感觉到人家对你的照顾吧?”

    英哲机械地点点头,没吭声。

    “柳芭离开新京的消息是伊莲娜大婶告诉我的,据说是萨沙老师建议柳芭休学一年,柳芭本人同意后就去了哈尔滨她舅舅家了。”李春子看着始终低头不语的英哲,猜得出为柳芭休学一事英哲一定很愧疚,可事已至此,英哲又能为柳芭做什么呢?李春子又说,“英哲,从今往后,你不要妨碍柳芭的生活,如果你不想再去军队就老老实实跟萨沙老师把你的小提琴课程学完,做一件善始善终的事。听见了吗?”

    英哲点点头,依旧没吱声。

    “还有件事,我一直在等机会和你说。”李春子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想了片刻后才说,“这件事,咱们母子俩心里要有数……”

    “什么事?”英哲低声问,抬起头看着妈妈。

    “萨哈罗夫一家对咱们母子是有恩的,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是,妈妈。”英哲说,“英哲心里有数。”

    “你上楼吧,电话已经给你接通了。”李春子说。

    “是。”英哲从沙发上起身后给妈妈鞠了一躬,离开了小客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