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旗依旧之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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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日,房间中的血迹黯淡了下去,腥味早已染在了尘世中的尘埃上,不知飞向了那。

    祾祯开始学着人族女子的打扮,粉红的裙裾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她淡金色的发丝被玉簪低微的挽起,额前留着一绺发丝轻轻的遮住她眼角下大片的青色斑纹。

    在铜镜前,她抬起手轻轻的在斑纹上抚摸而过,眼皮低下。转而,她又是愤怒,双手摊开剧烈的甩动,将铜镜前的妆奁打翻在地,嘶吼,“若天行有道,我就逆天而为。道,我便是自我的道,我要为自己的命杀出一条路。”

    苏泱在门外听到祾祯的话,他怔怔的恍然。蓦然觉得祾祯如果成为一个杀手,她这辈子杀的人,都是会为自己杀的。

    思虑间,她又是晃了晃头,低饮了一口烈酒。以前,他认识的一个杀手也是为自己杀人,不过现在,那个杀手却成为侠盟的盟主。

    乱世中的侠,如同夏夜的天空,一轮弯月,几盏孤星,侠的位置就是那孤星逝去的方向。

    “苏大哥,祾祯在吗?”爽朗的少年郎声音在院子中忽地响起。苏泱放下手中的酒壶,眯眼朝着低矮的院墙边看去。

    在院墙之上有个俊朗少年,他在院墙之上仗剑而立,双手抱胸,食指勾着一酒坛的绳子,目光闪亮的望着苏泱。

    “看着你就闹心。”苏泱一口将酒吐出,撇了撇嘴,朝着院墙上的少年挥手,“你快回去吧,被你爹看见了,你又要被骂。”

    “噢,”少年从院墙上纵身一跳,右手甩动,指间的细绳立即松开,酒坛朝着苏泱飞去,“接着,这可是我从我爹酒窖里偷出来的,他都没舍得喝。”

    “好小子,越看你越顺眼。”苏泱笑了笑,纵身一跃,稳稳将酒坛子接住,捧在怀中,手搭在酒盖之上时,又是警惕的望向少年,“小子,我可告诉你,我今日不会教你剑法。”

    “谁要你教,跟你学了十年的剑法,你就会那几招。”少年砸了砸嘴,斜眼而视,目光带着鄙薄的玩意,“苏哥,祾祯她在吗?”

    “那丫头可不愿被你缠着。”苏泱掀开酒盖,鼻子凑近用力的嗅了嗅,面带痴迷的回答。

    “我堂堂...七尺男儿,什么叫做缠?”少年的脸微微的红,他嗫嚅的开口。

    “酒窖里还有酒吗?”苏泱问道,没好气的看了少年一眼。

    “有,还有很多,你如是要去偷,可要小心,酒窖前的那头老狗可不好对付。”少年压低了声,冲着苏泱挑了挑眉,声音怪异的说。

    “那你怎么偷的?”苏泱反问,一口气将酒壶中的烈酒饮尽,又是迅速的将酒坛中的好酒倒入酒壶中。

    少年注意到苏泱的动作,他抿嘴一笑,梨涡浅浅而过,“苏哥,你傻啊,那狗认识我,我进去顶多一块肉的事,你就不一样了,恐怕你还没靠近,嘿嘿,我家的那头狗就会.....”

    “够了,小子。”苏泱打断少年未说完的话,“我进去也顶多是一块肉和一瓶药的事。”

    说完,苏泱转身,酒劲上来,他的步子有些踉踉跄跄的,以手指着祾祯的房间,“她在里面,你可别烦她才是。”

    少年嘿嘿的笑了笑,朝着祾祯的房门而去,缓了缓气,抬起手轻轻的叩击了几下门,“祾祯你在吗?我是来道歉的,我昨日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你生气,我..”

    “不用,你没有错。”祾祯平淡的话从房间中传出,“你回去吧,不用和我道歉。”

    在祾祯说完,门口半晌没了声。过了好一半会儿,少年的声才是再次响起,“那我走了!”

    “噢,”祾祯坐在铜镜前,刚说完她又是改口,“等等,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祾祯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块玉和一绣着蓝色云纹的钱袋。她站起来时又是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脸色变化间,她将那一绺秀发掖到耳边去,径直走向门口,微微的打开门。

    门外,少年的笑容绽放,笑意被勾起的梨涡碾碎,化作了少年脸间的灿烂。

    祾祯怔了怔,望着这个爱笑的少年,从极小的门隙间伸出手,将玉佩和钱袋递向少年,“信千鸢,你的东西,我还给你。”

    “你记得我的名字。”信千鸢的语气有些兴奋,他随意的接过祾祯递来的物件,欢快的说道。

    祾祯看着笑靥如花的信千鸢,心中却是想到这样的人真是奇怪,记得他的名字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眯了眯眼的时候,转身就是打算将门关上,可她伸出去的手还未抽回,就是被信千鸢抓住,门外响起了少年的声音,“祾祯,去放纸鸢,斗草好不好?”

    “纸鸢,斗草?”祾祯想了想,问道,“那是什么东西,拿来做什么的?”

    信千鸢面对着祾祯的问题,他愣了愣,他没有想到祾祯会问这般的问题,他缩下头,目光斜上,小心的问起,“祾祯,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祾祯将自己被握住的手抽回,惹得反应过来的信千鸢脸一红,“不知道,我刚出生,我是个魅。”

    “魅?”信千鸢惊异了一声,在中州大陆上的鲛,魅,山鬼,玄工,人五族,魅族的样子最似人族,而且多半都是俊美娇艳的人儿。

    “你是魅族,祾祯。”信千鸢叫了一声,显得极为的兴奋,在地上跳动。

    “无聊。”祾祯被信千鸢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她勾嘴嘟囔了声,重重的将门关掉。

    “咦?”在门关上之后,跳动的信千鸢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脸上有着错愕。片刻之后,他又是抓着门把叩击起来,“祾祯,我带你去放纸鸢和斗草吧,可好玩了。”

    “不去。”

    “去吧,苏泱那家伙还撒谎说你是他的妹妹,他一定禁锢了你,是不是?”

    “没有。”

    “那去吧,洛城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我都可以带你去。”

    “不去,你烦不烦,我都说了不去。”

    “祾祯,我们人族都像我这样的,你习惯了就不感觉烦了,走吧,我带你去。”

    “你们人族是不是有两根舌头,都那么烦。”

    “两根舌头?”信千鸢被祾祯的话逗得笑了笑,又是在门外说起,“那我们人族说出来的话就是模糊的了,同时说两句话,别人都是听不懂的。”

    ..........

    片刻,祾祯小心的将门打开,耸拉着头颅走了出来,将门关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了信千鸢的嘴巴,直到十几年后,他们二人在徐州的樱花街道上背道而走时,她都有些怀疑那个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脸色冰冷的中年男人是不是曾经她认识的信千鸢。

    那一刻,她明白,信千鸢心中的“侠”死了,或者沉睡到了世间的尘埃中去了。

    剑仍然是那把剑,可乱世的古道上,人心却变了。仗剑犹可走天涯,但除了杀人,剑一无所用。